第1章
圣人大典上,眾仙家云集。
鴻蒙圣人以無上神通為我觀氣溯源,卻診斷出我腹中已有胎元三載。
宗門新晉仙門弟子蓮漪頓時驚訝地捂住了嘴。
“可辰天長老這三年都在宗門禁地閉關(guān),與我們一同參悟道法,從沒有離開半步,這孩子是?”
與我結(jié)為仙友已有八百年的辰天也瞬間沉下臉,帶著含著怒意的目光直直看向我。
我淡然一笑,輕撫小腹,仙靈之氣溫柔流轉(zhuǎn)。
“星宸子不過是我修行路上的同參仙友罷了,又不是仙侶。”
“這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
1
這話一出,整個論仙臺瞬間安靜了。
我不僅是仙門近千年來最年輕的長老,也是整個修仙界出了名修煉狂人。
我和辰天從引氣入體起,便一同修行,一路互相扶持。
最后雙雙晉升長老,被所有仙侶視為最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期間,留影石不止一次記錄下我們共同參悟大道的身影。
所有人都默認我們就是命定的仙侶。
如今,我懷有身孕。
孩子竟不是他的。
在我親口說出同行仙友四個字時,就徹底否定了我們之間所有的默契與情意。
在場的所有仙家弟子都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回答,紛紛瞪大了眼睛,竊竊私語。
“云清長老這是道心受損還是走火入魔了?怎么敢在圣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可憐星宸長老,竟然被這么背棄了!對云清粉轉(zhuǎn)路,一生黑!”
“等等,難道無人關(guān)心孩子生父是誰嗎?云清長老難不成是...未婚先孕?”
“云宸仙侶早就散了!前陣子留影石拍到星宸長老深夜指點蓮漪師妹,月下悟道直到天明嗎?那時候怎么不說他背棄?”
在有心人暗中推波助瀾下,“云清背棄仙侶”、“云清未婚孕子”等消息瞬間傳遍各大仙門傳訊玉簡。
期間也有為我辯解的同門和散修。
但發(fā)出的訊息瞬間被淹沒。
坐在我對面的辰天,臉色徹底陰沉,眸中星火燎原,死死盯著我。
他剛要開口,就被身旁的蓮漪打斷。
“云清師姐莫不是...請動了圣人配合做戲?”
她輕掩朱唇,咯咯嬌笑。
“我懂了,肯定是最近我與辰天師兄論道勤勉,惹得師姐不快了,師姐故意這樣,想讓師兄起醋意?”
說著,她眼波流轉(zhuǎn),偷偷遞給我一個“我都明白”的眼神。
2
她這話一出,論仙臺四周的神識傳音再次炸開了鍋。
“要是蓮漪師妹說的都是真,那云清長老也太過下乘了吧!”
“云清長老不是一心向道嗎?怎么會為了一個男人,在圣人面前自毀清譽,捏造孕事?”
辰天也信了蓮漪的話,神色稍緩,隨即不贊同地看向我。
“我和蓮漪師妹只是同門論道,你不該為了置氣,請動圣人陪你演這出戲?!?/p>
“啊啊??!星宸長老主動解釋了!他好在意蓮漪師妹的感受噢!”
“某位長老別再作了,圣人給的臺階還不下?”
“所以什么道心堅定、修煉狂人都是人設(shè)吧?骨子里還不是個為情所困的庸脂俗粉!”
“云清戀愛腦!滾出道門!”
眼看神識傳音中的惡意詛咒越來越狠毒,幾乎形成魔音干擾大典。
護法長老不得不啟動靜心法陣,暫時屏蔽了這些嘈雜的神念。
主持大典的司儀仙官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愣在原地。
好幾次張口,都沒說出什么。
“好啦好啦,云清師姐你就別鬧了。”
蓮漪看似好意地站出來打圓場,實則字字誅心。
“大典難得請動鴻蒙圣人為我等講道演法,可不能因為師姐你給攪了?!?/p>
她眼底帶著一絲得意看向我。
我唇角微勾,無視她的挑釁。
“打斷圣人演法的不是你么?我自始至終端坐在這,等圣人為我點化胎元玄機?!?/p>
說完,我垂眸,大家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圣人案前。
我把手腕放在悟道石上,圣人蒼勁的手指正搭于我的靈脈之上。
鴻蒙圣人這才開口。
“不錯,在觀氣溯源這一道,滑脈乃生命之象,最為基礎(chǔ)?!?/p>
“老朽是不可能出錯的,云清長老確實身懷仙胎,三載有余?!?/p>
鴻蒙圣人是上古大能,仙門好不容易才請動他出山參加這次大典,其地位尊崇,性情剛直。
剛剛被蓮漪接二連三打斷,他已經(jīng)有些不悅了。
但念在我身懷仙胎,他語氣還是溫和了幾分,細細叮囑我需要注意靈氣溫養(yǎng)、禁忌丹藥的事情。
最后,他輕拍我的手背。
“放心,胎元穩(wěn)固,靈光內(nèi)蘊,看來孩子父親的根骨資質(zhì)也是上佳?!?/p>
我恭敬道:“謝圣人指點?!?/p>
隨即起身讓開位置。
此刻,再沒人敢質(zhì)疑圣人與我串通。
只有辰天,面罩寒霜,站在人群之后,一雙星眸死死鎖住我。
3
觀氣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時,剛好是正午。
司儀仙官宣布眾仙家可稍作休息,半個時辰后在問道殿用靈膳。
仙子們的靜室被安排在云霞峰,這里沒有外人。
我剛踏上云霞峰的石階,就看見辰天出現(xiàn)在我的靜室門前。
我假裝沒看見,等仙童打開禁制后,直接進去。
就在我準備關(guān)上禁制光幕時,辰天抬手,一道靈力阻擋在我眼前。
他看著我,臉上交織著不耐與怒火。
“清兒,別鬧了行嗎?我都說過與蓮漪只是同門之誼,那天夜里在蓮心小筑指點她,所以才待了一晚?!?/p>
“沒有接你的傳音符,是因為被禁制隔絕在外?!?/p>
“這三年與她一同也是奉了掌教法旨,為宗門培育新秀。”
我面無表情:“哦。”
“你就一個哦?”
辰天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似乎不理解我怎么這么平靜。
畢竟從前,每次他和蓮漪的消息傳來,我總會跟他起爭執(zhí)。
尤其是三年前,我連發(fā)數(shù)十道加急傳音符全部石沉大海。
結(jié)果第二天卻從水鏡傳影中,看到他徹夜指點蓮漪悟道的留影。
我當即找到他閉關(guān)之處,質(zhì)問他為什么。
他面無表情,劍眉緊蹙,只冷冷甩下一句。
“你在鬧什么?像個瘋婆子一樣?!?/p>
我怒極反笑,一道劍氣劈碎了他靜室外他最珍愛的千年悟道茶。
留下一句“緣盡于此”,便斬斷了與他所有的同心契聯(lián)系。
他不僅沒有任何挽回的想法,反而帶著蓮漪堂而皇之地進入星隕洞參悟。
這三年來,兩人月下論道、劍舞雙飛的留影不知多少次登上了水鏡頭條。
要是知道這次大典有他們,我絕對不會過來。
4
辰天對我冷淡的表現(xiàn)極為不滿,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我的腕骨,手里的靈力更是讓我經(jīng)脈刺痛。
我知道他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于是輕嘆一聲。
“你想我怎么樣?像以前那樣再跟你歇斯底里的爭吵?還是被你在當眾說出我們曾經(jīng)結(jié)為道侶八百載的舊事?”
“然后,你就可以當著天下人的面,罵我是個瘋婆子?”
聽到瘋婆子三字,辰天渾身一僵,臉上難得起了一絲悔意。
“對不起,那天是我口不擇言,以后斷不會這樣了?!?/p>
“但你也不該以緣盡威脅我,更不該在圣人面前妄言說自己有身孕!”
我與辰天相識千年,相守八百載。
他深知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變成我母親那樣。
我母族血脈有神魂隱疾。
母親在成親后第三年,遭道侶背叛,心魔入體,隱疾徹底爆發(fā)。
幼時的我,不懂母親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有時會溫柔地為我梳理靈根,講述上古傳說。
有時卻會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按進寒潭,厲聲質(zhì)問我為什么還不魂飛魄散。
我愛她,同意也恨她。
她是世人眼中的瘋子。
卻是我唯一的娘親。
每次被打之后,我都會逃到辰天的洞府,躲進他的云床錦被中。
他總會隔著錦被將我抱住,輕拍我的背,溫聲安撫。
“好了好了,別怕,有我。”
最害怕時,我問過他,我會不會也變成母親那樣。
他用那雙星海般的眸子看著我,一字一句,無比認真。
“不會,云清永遠不會變成這樣。”
而現(xiàn)在,他卻能脫口而出,罵我像個瘋婆子。
收回思緒,我直視他:“我說緣盡,并不是在威脅你,是告知你?!?/p>
“還有,不管你信與不信,我確實身懷仙胎,三載有余?!?/p>
“夠了!不要再胡說了!”
辰天冷笑一聲,粗暴打斷,“你覺得我會信?你我三年未見真身,你哪來的三載仙胎?撒謊也要圓得周全吧!”
他還想再說,腰間傳訊玉佩卻亮了起來。
他神識一掃,其上浮現(xiàn)蓮漪二字。
隨后,蓮漪帶著一絲慌亂的聲音傳出:“辰天師兄!我靜室內(nèi)的聚靈陣突然失控,靈氣暴亂,師兄能否前來相助?”
辰天聽后,看向我,急忙解釋:“她剛?cè)腙P(guān)門弟子,洞府禁制還不熟悉,身邊道童又被我派去丹霞峰取藥,只能找我相助?!?/p>
我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畢竟同住云霞峰的女修她不找,峰下執(zhí)事女長老她不找。
偏偏就要找他這個異性師兄。
玉佩那頭的蓮漪也猜到我在旁邊,忙道:“云清師姐莫要誤會!只是我平日修煉有不理解的地方,都是習慣了向辰天師兄請教,一時情急才...”
“師姐要是介意,我找他人便是...”
話音未落,玉佩中傳來一聲尖叫,隨即聯(lián)系中斷。
辰天轉(zhuǎn)身就要走。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等大典結(jié)束,我回紫宸洞府找你?!?/p>
“你不是一直想去蓬萊仙島游歷嗎?我陪你去就是,不要再鬧了?!?/p>
5
午時,問道殿內(nèi)。
辰天右側(cè)坐著蓮漪,左側(cè)位置空著。
看見我進殿,他一個眼神示意我坐在他旁邊。
我并沒有理會,找了個角落坐下。
辰天臉色瞬間沉了。
等眾仙落座,司儀仙官示意開席。
一道道蘊含精純靈氣的珍饈被呈上,有仙家嗅到異香。
“這...這莫不是靈膳閣的手筆?”
靈膳閣,是用天地靈材入膳的頂級食府,據(jù)說背后是某位隱世食仙所創(chuàng)。
閣內(nèi)食材全是千年份以上的奇珍。
因此每日只開三席,且絕不外送。
想吃?需提前一年親自去昆侖墟預約。
這次午宴竟是靈膳閣出品,在場仙家無不震驚。
水鏡傳影前的修士們更是議論紛紛。
“天??!居然能在圣人大典上見到靈膳閣的靈膳!”
“靈膳閣不是從不外送嗎?”
“難不成是因為蓮漪仙子?我家仙子前些日子在水鏡分享駐顏心得時,曾提過最向往靈膳閣的九轉(zhuǎn)玉髓羹。”
“今日閣主便巴巴送來,說是巧合誰信?”
“蓮漪仙子竟有這么大的面子?要是真這樣,我等必定追隨仙子!”
“呵,靈膳閣閣主什么身份,肯定是正常往來!”
水鏡上的議論飛速滾動。
蓮漪仙子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肢,唇角勾起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笑容,整個人容光煥發(fā)。
她驚訝地掩嘴。
“前些日子,我與辰天師兄在萬法堂修習養(yǎng)生道術(shù),私下也交流過藥膳心得,我確實在水鏡提過心儀靈膳閣?!?/p>
“沒想到閣主居然也關(guān)注小女子,還在大典上送來如此珍饈,蓮漪真是受寵若驚,感激不盡?!?/p>
說完,她對著水鏡方向嫣然一笑,比了個拈花指訣。
她的擁躉立刻在水鏡評論。
“蓮漪仙子威武!”
“剛才是誰說正常往來?要不是我家仙子,某人怕是一輩子聞不到靈膳閣的味兒!”
司儀仙官的關(guān)注點卻在蓮漪與辰天身上,含笑打趣。
“蓮漪仙子方才說,經(jīng)常與星宸長老私下交流心得?可我聽聞,星宸長老性情清冷,很少應人邀約呢?!?/p>
蓮漪羞澀垂首:“是嗎?可每次我邀請辰天師兄,師兄從未拒絕過呢?!?/p>
一旁的辰天也配合地露出寵溺之色。
“蓮漪師妹相邀,作為師兄我怎么會忍心拒絕?!?/p>
說話間,他目光掃過我。
我心中冷笑,知道他這是故意刺激我。
6
最后一道壓軸靈膳,是以千年火棗、萬年玉髓為主材,輔以九九八十一種靈藥慢燉而成的涅槃鳳鳴湯。
身著靈膳閣特制云紋服飾的侍者,手持玉髓碗盞為眾仙分湯。
輪到我時,湯剛好見底。
我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水鏡瞬間被嘲諷淹沒。
“哈哈哈!靈膳閣的湯是按人頭備的,這擺明沒算她的份!”
“活該!誰讓她之前總在宗門上壓蓮漪仙子一頭,閣主一定是為仙子出氣!”
“痛快!就不給她喝!”
殿內(nèi)氣氛一時凝固。
蓮漪仙子這時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靈氣四溢的湯。
“云清師姐,我這碗給你吧,真是抱歉,閣主想來是不知道師姐也在此...”
辰天抬手制止:“不必給他,是你的,就該是你的?!?/p>
他語氣淡然,仿佛在陳述事實。
蓮漪聽后,一臉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其余仙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一秒,只見一位身著赤焰云紋主廚袍的中年修士,手捧七彩霞光的琉璃玉盅,從后殿進來。
他徑直走到我旁邊,將玉盅輕放在我面前。
隨后對著我微微躬身,態(tài)度恭敬卻不卑不亢。
“云清長老,剛剛那涅槃鳳鳴湯中,有少許烈陽屬性的赤血藤,對于常人來說是至寶,卻對穩(wěn)固胎元不好?!?/p>
“這是閣主特意吩咐,為您單獨烹制的溫玉養(yǎng)元羹,用的都是上品靈材?!?/p>
也是一瞬間,水鏡傳影再次被引爆!
“我的天!那位是不是三百年前在丹鼎大會上,以一道靈膳助丹王突破瓶頸的靈膳閣掌勺仙師?”
“沒錯!就是他!他的赤焰云紋袍錯不了!”
無形的耳光,響亮地抽在辰天與蓮漪臉上。
尤其是掌勺仙師離去前,對我拱手傳音。
“閣主有言,期待與長老再會?!?/p>
蓮漪仙子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她的擁躉也瞬間噤聲。
7
大典一結(jié)束,“云清與靈膳閣”、“云清背后之人”等話題立刻席卷各大仙門傳訊玉簡。
更離譜的是“云清為外室”的謠言。
有自稱知情的修士在水鏡爆料,說我腹中仙胎是靈膳閣閣主的。
雖然靈膳閣閣主神秘,但早就有仙侶了。
我的護道者芳姑看到這些污言穢語,氣得差點靈力逆行。
“一定是蓮漪那小賤人背后搗鬼!靈膳閣閣主待她好便是仰慕者,待你好便是私情?簡直荒謬!”
我安撫下芳姑的怒氣。
以我對蓮漪的了解,她肯定還有后招。
果然,沒過幾日,蓮漪的師尊便在萬仙臺講法時,不經(jīng)意地放出辰天與蓮漪天仙配的留影石片段。
有人來問漣漪她是怎么看的。
蓮漪一臉純真無奈:“也怪云清師姐太過低調(diào),明明與靈膳閣閣主交情甚好卻從不提及,害得我自作多情,惹師姐不快?!?/p>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師妹還是要勸師姐一句,修為精進固然重要,但道心澄明、德行無虧才是根本?!?/p>
旁邊的辰天頷首贊同,兩人相視,默契一笑。
水鏡下全是磕星辰蓮花仙侶的留言。
而“蓮漪勸云清重德行”的留影片段,更是被刻意散播。
此時,我的傳訊玉佩接連震動。
神識探入,是辰天的訊息。
“這就是你任性妄為的結(jié)果?!?/p>
“要是你早聽我的,在圣人面前澄清那些子虛烏有,我們怎么會到這種地步?”
“紫宸洞府,我就不回了,你也不必找我?!?/p>
我指尖靈力微吐,回了一句:“不勞你費心?!?/p>
接著,我找到識海中那個沉寂許久的烙印,向遠在域外虛空的某人傳去一道神念。
“事已至此,要公開嗎?不提及你。”
烙印微閃,瞬間傳回回應:“隨你?!?/p>
看著這簡短二個字,我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金鑲玉令牌,對著仙紋留影。
隨即,一道清冷神念在天機榜通告天下。
“我云清,三月前已締結(jié)同心契。”
“仙侶是方外之人。”
此訊一出,整個修仙界的天機榜幾乎停滯。
接著,靈膳閣的閣主令虛影在天機榜旁浮現(xiàn),發(fā)出威嚴道音。
“云清長老與其道侶,是本閣至尊貴賓。”
“所有污蔑詆毀之言論,權(quán)權(quán)交由天刑殿追查因果,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