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nèi),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在一個月內(nèi),我做了所有能做的兼職,這也加速了我的死亡,
但好在我掙了很多錢。直到榨干所有的精力,躺在床上再也動彈不得。我把所有錢一分不剩,
全都轉(zhuǎn)給奶奶,同她說我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出差,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請求朋友每年為我寄去早已準(zhǔn)備好的禮物,來掩飾我的死亡。我知道,奶奶要是知道我死了。
是活不下去的......似乎身上的血都吐干凈了,再流不出一點(diǎn)血,連眼淚都沒了。
我還是僥幸的,不敢相信我媽真的不愛我。明明小時候我也被她抱在懷中,
親昵的呼喚著小名。明明我沒做錯什么,明明她是我的媽媽,怎么有了別的孩子,
就不是我的媽媽了?原本我可以忘卻她,可小時候她與我的記憶總是在腦海浮現(xiàn),我不甘心。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依然僥幸地認(rèn)為媽媽對我有一點(diǎn)點(diǎn)愛。用盡全身氣力,
找到那串電話猶豫半晌掙扎的打了過去?!皨寢?.....我要死了,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來看看我?就一分鐘?看一眼就好?
”電話那邊的王芳并未說話,身邊還有張嬌嬌軟軟的撒嬌聲?!霸趺??色誘不行,
現(xiàn)在要打情親牌?你要死了?那你死的麻利點(diǎn),趕快去死!
”嘀嘀嘀......電話被人掛斷,身上再沒了力氣,手機(jī)滑落在地,
連同我僅剩的最后一點(diǎn)幻想也破碎了。我躺在這方寸之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陪伴我的,
只有老舊的擺鐘發(fā)出的聲響,好像在為我的死亡進(jìn)行倒計時,眼皮沉沉的,好想睡覺,
起碼對于整日被病魔折磨的我來說不疼,生命的最后,往事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一般上演。
直到最后,輕輕的閉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淚,我像一朵枯萎的花,
蔫蔫的垂著頭再等不到下一次屬于我的太陽。蜷在小小的床上,
好像小時靠在奶奶懷中睡覺那般。6我死后半個月,靈魂并未消散。只是跟在王芳身邊,
無法離開。我看著他們一家子如何恩愛和諧,看著王芳為了張嬌嬌可以凌晨三點(diǎn)起來做早餐,
看著王芳毫不吝嗇的說出“媽媽愛嬌嬌”。......張家別墅內(nèi)又請來了新保姆,
張嬌嬌仍然是喜歡躲在媽媽懷里,那個可以永遠(yuǎn)不用長大的“小孩子”。
除了我的死為她帶來寧靜之外,似乎一切都未改變。今日,是張嬌嬌的生日,
也同樣是我的生日。別墅內(nèi)早已站滿了人,
張嬌嬌穿著價值不菲的小洋裙眾星捧月站在人群中央。而王芳除了應(yīng)酬之外,
還心不在焉地看向門外,似乎想要看見誰的到來。東瞅瞅西看看,卻落寞地低下頭?!疤?!
外面有一個老婆子一直說要進(jìn)來找什么喬念?!遍T外,保安急忙跑來。
他的話讓眾人停下手上動作,開始竊竊私語。喬念是誰?老婆子又是誰?
“你們有沒有見過我的念念?求你們告訴我她現(xiàn)在在哪?”門外,
多名保安也沒攔住那個身材矮小,佝僂著背皮膚黝黑干瘦的小老太。她逆光而來,
手上破舊拐杖與身上藏藍(lán)色粗布衣服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聲音顫顫巍巍語氣中帶著焦急與拘束。我愣在原地,鼻子更加酸澀,那是我的奶奶。
“張家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jìn)的嗎?保安!給我把這精神病扔出去!”王芳反應(yīng)過來,
朝保安瘋狂叫喊。一瞬間,一群保安向奶奶走去?!扒笄竽銈兞?!我只想見到我孫女念念。
她給我匯了好多錢說要去國外,我怕她出事,實(shí)在是找不到她,
才來麻煩你......”都很少進(jìn)城的奶奶不知哪來的勇氣一遍遍乞求著,
自詡上流社會的眾人卻笑她模樣滑稽,個個捂嘴偷笑?!扒笄竽銈儯?/p>
行行好認(rèn)識我家念念的告訴我在哪吧!我只有這一個親人了......”在眾人的目光中,
那個老太太扔去拐杖,踉蹌跪了下來。聲音嘶啞,渾濁的淚水從眼中滑落。卻等不來答案,
大批人高馬大的保安把她瘦小身影圍住。像抓小雞子一樣把地上的老人抓起來。
不顧她會不會受傷,抬著她扔出張宅。我想伸手扶,卻穿過她的身體,
眼看著奶奶重重摔在地上。就像沒人注意的小貓小狗,被人隨意丟棄在路邊。
懷中依舊死死的抱著我的照片,
一遍遍叫著我的名字:“念念......我的念念......你到底在哪?
”7一連多日,奶奶穿梭在車水馬龍的城市尋找我的身影。冬日夜晚下起大雪,
昏暗路燈下照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聲音已經(jīng)嘶啞虛弱不堪。我想為她添件衣裳,
想扶她走路,想告訴她我不會回來了,回村子里好好活著。卻只化作她身邊一縷微風(fēng)。
我后悔,我愧疚,我同樣跪在地上乞求老天開眼,不要再捉弄這足夠凄慘的老人,
幻想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醒來時我還在村中,與奶奶平凡快樂的生活。
可老天不曾眷顧我倆,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她不相信我這么大一個人會突然消失,
固執(zhí)的,心存僥幸,日復(fù)一日等待。保安盯得很緊,只要被發(fā)現(xiàn),
他們就會快步走來想要打她。奶奶只能快速起身躲藏,可總有被抓到的時候,
一群身強(qiáng)體壯的男人拿著警棍,朝地上老人身上招呼。而奶奶弓著腰,
將我已經(jīng)發(fā)黃的舊照片死死護(hù)在懷中。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她不記得自己叫什么。
甚至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口中卻一直念叨著我的名字。“念念.....我念念學(xué)習(xí)最好!
念念是我孫女!”終于,多日以來的折磨奶奶還是倒下了,好心人將她送進(jìn)醫(yī)院。
可沒人知道她來自哪里,叫什么,只知道她有個孫女,叫喬念,
是她最最重要的人....老人一遍遍地重復(fù),只是怕忘掉最重要的東西。“王芳,
前幾天來鬧的老太太和你什么關(guān)系?你以前真沒見過喬念?”“我哪認(rèn)識那老太太?
喬念原來就是嬌嬌同學(xué),我只是看她可憐......”對于張建軍的發(fā)問,王芳身子一僵,
隨即又面帶微笑為面前的男人錘肩按腿。深夜,枕邊人終于熟睡,
王芳卻翻來覆去如何都不能入睡。鬼使神差站在我睡過的樓梯暗格下,
最后還是重重嘆息推開那扇門。里面自我走后再沒人查看,散發(fā)著霉味與塵土氣息。
她坐在床邊輕輕摩挲著,就像在撫摸我的頭。卻發(fā)現(xiàn)了枕下治療癌癥的藥物,
還有沒來得及扔掉的帶血紙巾。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進(jìn)入我的房間,可一切都太晚。
昏暗燈光下,我看見她的手在顫抖,眼中淚光點(diǎn)點(diǎn)。不敢相信那是血漬,拿起看了又看,
臉上驚恐之色久久不褪去?!皨蓩?,媽媽是不是個壞女人???
為什么要那么吝嗇的對一個剛畢業(yè)的小女孩?你說喬念會不會真的有什么絕癥,
不得已才來咱們家?”清晨,張嬌嬌面對王芳的三連問皺起了眉。在她眼中,
我不過是小貓小狗,任她消遣的玩物,媽媽的關(guān)心與注意只能全給她。張嬌嬌吃醋地撇撇嘴,
握住她的手:“媽媽,你忘了喬念怎么勾引爸爸嗎?她高中時就不是好孩子,
私下里和男人上床抽煙,還拿煙頭燙過嬌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只是為了博同情,
媽你可千萬別被她騙了?!蓖醴迹骸斑@個婊子,我還可憐她,枉費(fèi)為她哭一場。是啊!
要是真有絕癥怎么還有力氣上班?那些藥和血漬,分明是騙人的!這樣的賤人怎么還不去死?
?!”張嬌嬌止不住的往我身上潑臟水,我媽心中那些對我僅剩的愧疚也消失殆盡,
聽到張嬌嬌說我拿煙頭燙她的寶貝閨女時,更是氣的摔碎了手邊茶杯。我飄在天花板處,
王芳還在不停咒罵,用最惡毒的話語咒我去死。我釋然一笑,眼中血淚卻決堤般落下。
我媽要是知道我死了,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她還有個女兒,再沒人破壞她的幸福之家,
應(yīng)該會很開心吧?8“喬念你個婊子,以后和那個老不死的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高中霸凌我們嬌嬌,你該死!要是真得了癌癥也是你的報應(yīng)!
”“和你那個早死的爹下地獄團(tuán)聚吧!”手機(jī)上,王芳一條條惡毒短信發(fā)來。
那是對我“霸凌”張嬌嬌的報復(fù),無論是不是真的,無論張嬌嬌身上有沒有傷疤。
都像被張嬌嬌藏起來誣陷我的鉆石項(xiàng)鏈一樣不重要,貌似誰是張嬌嬌,誰就永遠(yuǎn)是對的。
我靜靜看著兩人母子情深,不滿地在房中亂竄,刮起了她們耳邊發(fā)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