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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學(xué)宴那天,堂哥惺惺作態(tài):“妹妹今天生日,要是她看見爸媽為我辦升學(xué)宴,會不會傷心???”
媽媽冷漠:“她死了也沒人在意!”
但她心里卻有些慌亂。
我已經(jīng)消失7天了,從來沒有離家出走這么久過。
堂哥不掩惡意地笑了下,又似最貼心的哥哥一樣:
“妹妹今天可一定要來啊,我專門讓后廚給她準(zhǔn)備了一道。燒、狗、肉呢?!?/p>
我飄在他們旁邊,渾身發(fā)冷。
聽見這話,恨不得沖上去把他撕成碎片、讓他下地獄。
曾經(jīng),哥哥給我抱回來過一只小狗。
我仗著他寵我,給小狗取名字叫“小嶼”。
哥哥的名字是沈嶼。
那時,我親昵地用胳膊壓住他的頭,得意說:
“這樣以后我也可以像一個大人一樣,叫哥哥的小名了。”
哥哥默許了我的決定。
每次我對著小狗喊他的名字,叫個不停。
他總是笑得無奈又寵溺。
“小念,你真是被我慣壞了。”
“但沒辦法,誰讓哥哥就你一個寶貝呢?”
哥哥死后。
所有人都恨我,只有小狗還跟以前一樣黏在我身邊。
會用它毛絨絨的爪子,來擦我總是紅腫的眼睛;
會用舌頭舔.舐,我身上被爸媽打出來的新舊傷口。
“小嶼?!?/p>
每次叫它,就好像能把我對哥哥的思念傳到那個世界去。
小狗會汪汪地回應(yīng),就像哥哥在回答我,說:
“小念,哥哥也很想你。”
小狗是哥哥留給我的遺物,是哥哥關(guān)心我、遺留在這個他死去世界的證明,也成了唯一溫暖我的慰藉。
可四年前的一天,我剛從超市做完兼職回來。
小狗反常地,沒像從前一樣,竄到我面前來迎接我。
飯廳,爸媽正和堂哥吃得大快朵頤,桌子上擺了一盆從未見過的肉。
他們從不給我準(zhǔn)備晚飯。
我也沒當(dāng)回事,只想找我的小嶼。
堂哥卻破天荒的,主動招呼我坐下:
“妹妹,來嘗嘗?!?/p>
“這可是你那只狗的肉,味道真不錯?!?/p>
我如墜冰窟。
那天晚上,我崩潰地哭鬧,如同犯了病。
爸媽卻如同報復(fù)一般,和堂哥一起笑得暢快。
好像我只是個喜劇表演。
而我的憤怒值得欣賞。
最后,他們把我按在地上,強行灌下小狗的肉。
從此之后,我就有了對肉類的厭食癥狀。
我常常做噩夢,無意識地哭喊:
“爸爸,媽媽,你們?yōu)槭裁匆晕业男」?.....”
“小狗是哥哥留給我的?!?/p>
......
“?!?/p>
媽媽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她以為是我,迫不及待接起來,打開免提,動作都帶著慌亂:
“沈念,不管你在鬧什么把戲。今天必須給我滾回家,青川的升學(xué)宴你必須參加!”
電話那頭默了幾秒,
“沈念已經(jīng)死了?!?/p>
媽媽愣住。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她聽見“我死亡”的惡作劇了。
媽媽臉色蒼白,有些脫力。
爸爸扶住她,她才沒摔倒在地。
他也同樣也聽見了我死亡的消息,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搶過手機,暴怒地吼:
“你有病嗎?咒我女兒,我女兒她活得好好的!”
我嘴里有些發(fā)澀,慘笑了下。
女兒。
爸媽已經(jīng)五年沒有承認(rèn)過,我是他們的女兒了。
電話那頭似是同情,卻對著爸爸重復(fù)了一遍:
“沈先生,韓女士,這里是晉城公安。你們的女兒沈念,她真的已經(jīng)死了?!?/p>
“節(jié)哀順變?!?/p>
空氣死寂。
我終于忍不住笑了。
這五年來我第一次笑得這么肆意開懷,眼淚都笑了出來。
那一刻。
爸媽的沉默,成了我最好的殯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