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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臨川六十五歲壽終正寢時,
身為當(dāng)代科研泰斗的丈夫,亦是全國最大科技集團(tuán)總裁的父親,他的葬禮舉辦地風(fēng)光無限。
所有人都羨慕他這輩子娶了一個好妻子,養(yǎng)了一個好兒子。
讓他一個碌碌無為的男人也能夠被世人哀悼,他應(yīng)該心生感激。
可重生回二十五歲的季臨川,第一時間找到了老宅里的林母,恭敬地跪在她面前:“媽,求您答應(yīng)我和林靜姝離婚?!?/p>
此話一出,老宅里的人都愣住了,畢竟在八十年代男人要是鬧離婚,街坊鄰居都能把他的脊梁骨戳斷。
更別提他離婚的對象,還是京圈里最炙手可熱的小公主林靜姝。
誰不知道她明明可以靠著祖輩留下來的家業(yè)游戲人間,卻還要憑借自己的努力為國家科技研究做出貢獻(xiàn),年紀(jì)輕輕就帶領(lǐng)團(tuán)隊完成了國家計算機重點攻關(guān)項目。
此刻,傭人們面面相覷,猜測著今天這位季先生又要發(fā)什么瘋。
林母端著茶杯的手顫了一下,也驚訝地看著他:“臨川,是不是靜姝又跟你鬧脾氣了?”
林靜姝更是眉宇蹙起:“季臨川,你又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成全你和裴宴舟?!?/p>
想起前世種種,季臨川眸色暗了暗。
蹉跎了一生的他無比清楚,他這一次不想再被人當(dāng)成吃軟飯的,他要堂堂正正地做他自己。
可顯然,他的這套說辭,眼前的女人并不相信。
林靜姝聲音清冷:“呵,季臨川,你以為你拿這種借口出來,就能讓我多關(guān)注你一點?”
“你想要的婚姻我給你了,其他的你不該奢求過多?!?/p>
聞言,季臨川的心口還是忍不住酸澀。
當(dāng)初林靜姝被人下藥,是她求著和他上了床,可這個女人卻始終認(rèn)為那是他耍的手段。
無論他如何解釋,她都不相信,就連和他領(lǐng)證結(jié)婚那天,她也把自己關(guān)在了實驗室不肯出來,美其名曰他要做研究,偏偏他還不能怪她。
前世是他一個人承受了所有,可現(xiàn)在他真的受夠了。
“林靜姝,和我離婚不是你一直以來最想做的事嗎?當(dāng)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話,就算了?!?/p>
季臨川目光平靜,他和林靜姝生活了一輩子,最是了解她的脾氣秉性,她從小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人高傲慣了,根本受不得激將。
果然,下一秒,林靜姝眉頭一皺,賭氣似的開口:“離就離,季臨川,你別后悔!”
“你不是想要離婚嗎?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說完她徑直轉(zhuǎn)身先出了門。
季臨川緩緩起身,朝林母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抬腳跟了上去。
林靜姝走得慢,倒是季臨川腿長,步伐又大,徑直越過林靜姝在前邊等她。
女人抬眼就看到這一幕,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子煩躁。
她頓步,冷臉看向他:“你當(dāng)真想好了要與我離婚?”
季臨川點頭,強壓下心底的苦澀:“嗯,想好了?!?/p>
林靜姝眸色沉了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她摔門上車,徑直踩下油門奔去民政局。
一路上,兩人再沒多言。
手續(xù)辦得很快,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林靜姝神色復(fù)雜。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如果你反悔我們可以立即撤銷,但出了這道門,你就和我再無關(guān)系了?!?/p>
季臨川不禁有些奇怪地打量起林靜姝,他本以為林靜姝和他離婚后會無比開心,可這一次又一次的詢問,倒讓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難不成她愛他?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xiàn),季臨川就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他是林家的養(yǎng)子,和林靜姝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但更多時候,他都是像傭人一樣在伺候著林靜姝。
沒想到前世這一伺候就是快六十年,到他六十五歲離世時,灶上還煮著她和兒子最愛喝的小吊梨湯。
可女人從來都沒愛過他,甚至連一絲感激都不曾有。
她不僅和白月光糾纏了一輩子,更是在他去世后第二天就官宣和白月光裴宴舟結(jié)婚。
就連他們的兒子季硯聲都公開支持,明言他母親林靜姝就是被一個無能的丈夫耽誤了一輩子。
無能?呵呵,他盡心盡力照顧了兩人一輩子,到頭來卻被“無能”二字概括了一生。
也讓他這個傳聞“最瀟灑”的男人,瞬間成為了笑話。
那時他飄在半空中,感受到靈魂深處都傳來撕扯般的疼痛,讓他連死了都不得安生。
靈魂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絕望地閉上雙眼。
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如果重來一次,他一定不要做什么無能的季先生,他要做頂天立地的季臨川。
想到這里,季臨川的目光飄向了民政局門口,發(fā)現(xiàn)裴宴舟就站在那里,身旁還跟著季臨川五歲的兒子季硯聲。
林靜姝也顯然察覺到裴宴舟的存在,方才眉目間的愁云頃刻間煙消云散。
她不自覺地?fù)P起嘴角,快步走了出去:“宴舟,你們怎么來了?”
旁邊的孩子季硯聲率先開口道:“媽媽,我聽說你和爸爸離婚了?那簡直太棒了,我是不是終于可以叫宴舟叔叔爸爸了!”
見他如此歡呼雀躍,林靜姝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但她察覺到身后季臨川正注視著這里,還是點了點頭:“嗯,我和他離婚了?!?/p>
話音剛落,裴宴舟眼睛亮了起來,季硯聲也蹦蹦跳跳的好不歡快。
見季臨川走了出來,他還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臭爸爸,你這個討厭鬼記得趕緊滾出我的家,從明天開始我要天天吃大白兔奶糖,氣死你!”
“媽媽,宴舟叔叔,我們快點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吧!”
季臨川站在原地,心卻像是被無數(shù)只螞蟻啃噬著,疼得他幾近窒息。
那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半點也不敢疏忽,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兒子。
可他和林靜姝太像了,他們母子連喜歡的人都一模一樣。
季臨川閉上雙眼不愿再看,身側(cè)的拳頭緊緊攥起。
見狀,林靜姝輕笑一聲,對著那兩人道:“走吧,正好我簽了保密協(xié)議,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忙碌起來,趁著還沒進(jìn)實驗室,正好帶你好好玩玩?!?/p>
直到他們像一家三口一樣坐上了車子,揚長而去,季臨川才重又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悲涼。
也好,反正他馬上就要離開了,不會再惹人討厭了。
想必他們母子倆,也該如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