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小解嗎？為何你與郡主會出現(xiàn)在那處?”祁凌霄猝然發(fā)問，讓蘇漁僵住了身子。
論事就論事，論到他頭上算哪門子事!
“嗯，嗯……迷路了……”他心虛不已，故作正經(jīng)地答完，就低首細細賞起衣上的暗紋來。
“蘇漁。”小貓精這副模樣，祁凌霄一看便知定是欺瞞了何事，危險地瞇起了雙眸，直呼其名。方才他為小貓精中毒之事嚇壞了，許多事都未有細細地過問柳玉焉。
蘇漁被他的語氣嚇得一顫，悄咪咪地抬眸瞄著他的神色。
他不欲在他人面前教訓(xùn)某只不聽話的小貓精，于是只是不咸不淡地反問道：“可以撒謊嗎？”
蘇漁哭喪著臉剛欲將“預(yù)謀之事”全盤托出，屋外忽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后淚如雨下的柳玉焉推門而入，撲在了他身上：“嫂嫂，你嚇?biāo)牢伊恕?/p>
祁凌霄臉色當(dāng)即便沉了下來，而懷中“分外善良”的小貓精不僅沒察覺到“男女殊別”，還從掏出手帕替柳玉焉輕擦著眼淚，甚至將哄他的那套說辭盡數(shù)用在她身上。
“柳玉焉，你抱夠了嗎？”他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齒地將二人拉開。
懷里的不僅是只小色貓，還是個負心漢!
“小氣鬼!”柳玉焉不滿地朝祁凌霄努了努嘴，才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污塵。
“王妃此番，可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p>
熟悉的調(diào)笑聲，讓本在怒瞪祁凌霄的蘇漁愣了一下，在回首看清來人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祁凌霄的懷中爬了出去，顫顫巍巍地跪在床上欲行叩拜之禮。
祁凌霄：……
祁宸瀟：……
“修璟，這會我可沒嚇?biāo)??！逼铄窞t趕忙推責(zé)道，神色緊張。
祁凌霄伸手將小貓精撈回懷中，揉了揉他的雙膝，而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不嗔王妃跪榻叩拜，臣何敢怨陛下?”
而后又一把按住蠢蠢欲動的小貓精，威脅道：“跪地下會變成小臟貓，我不抱小臟貓。”
蘇漁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當(dāng)場就給他表演了何為“鯉魚擺尾”。
祁凌霄：……
眾人被逗樂了，開懷而笑，他們還從未見過祁凌霄這般吃癟的模樣，且蘇漁被其雙手緊摟著，努力蹬腿掙扎的姿勢，也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確實把我們都嚇到了，尤其是修璟?！鄙驖汕迕嫔蠋еΓ舆^祁宸瀟的話。
“是是是，當(dāng)時下著瓢潑大雨，表兄連傘都沒撐就奔來了?！绷裱筛胶偷?。
她還從未見過表兄那般失魂陰郁的神色，也多虧了蘇漁完好無損的醒來，那幫太醫(yī)才留下了性命。
蘇漁歪頭瞅著祁凌霄，不明白為何他為自己懸心于此，謝語剛欲出口，一旁的祁宸瀟便反駁道：“其實修璟幼時也不愛撐傘，他認(rèn)為自己是靈木，這樣能吸收天地的精華。”
已然準(zhǔn)備借感激之由“夜起爐灶”的祁凌霄：真是他的“好兄長”，連那般遙遠之事還銘記于心
眾人：陛下，您看這是"諧語相謔"〔注1〕之時嗎？
……
眾人又談笑了片刻后，柳玉焉便將事情的始末細細說與了祁凌霄，刻意略去了蘇漁的“預(yù)謀”。
原本忐忑不安的蘇漁聽完，當(dāng)即就捂嘴竊笑，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后，又抬眼偷偷去覷祁凌霄的臉色。
他將自家小貓精這副模樣盡收眼底，心下了然，知其定有事相瞞，卻也不欲追究，只對小貓精挑了挑眉，垂眸含笑地凝視著他，把人嚇得板板正正坐在自己腿上，才不緊不慢道出自己與沈澤清的臆測。
祁宸瀟聽后驚愕不已，當(dāng)即便下令徹審今日宴上當(dāng)值的宮人，參宴的大臣則以暗中密查。
懸案未明，禁物潛入，戕害王妃，宮闈生變，著實令他憂心忡忡。
幾人商酌良久，直至宮門扉欲閉之時，才同祁宸瀟告別，準(zhǔn)備各自回府。
柳玉焉剛走出門，鈺瑩迎上來行禮后，她猜想起來忘卻之事，趕忙問道：“鈺瑩，余公子回府了嗎？”
“回小姐，余公子還在宮門等著小姐呢?！?/p>
她聽完這話，雙頰緋紅，不禁抿嘴而笑，而后就準(zhǔn)備奔向?qū)m門口。
“誒，回來回來，玉丫頭，這‘余公子’為何人?”見其面懷春色，祁宸瀟連忙出聲叫住了她。
柳玉焉六歲前，都是由他們?nèi)值芩湛吹?，后雖隨父母徙居安平郡，但每逢佳節(jié)皆又相聚。宮變之時，其父母為護他與祁凌霄險些失了性命。故其族，其人于他們而言，如同至親。他自是要對柳玉焉之事上心許多。
“余公子是我在安平所交的摯友，其人才高八斗，學(xué)貫九流。今日本欲引薦，可現(xiàn)在為時已晚，也只能待下次了?！彼绱私忉屩瑓s面若桃紅，雙眸半垂，似羞似怯。
“摯友?倒也未曾見何人談及‘摯友’之時，會眼中含春。”祁宸瀟冷哼了一聲，他自是不信這般說辭，于是言語中便帶了幾分刻薄，“若真是才子，早該金榜題名了，何需你引薦?怕不是徒有虛名?！?/p>
此話引得柳玉焉不悅，她緊抿了雙唇，雙頰微鼓，怒目圓瞪，過了好一會才拔高了聲音朝他道：“表兄都是討厭鬼!”
語罷，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對對對，那你是討喜鬼!”祁宸瀟氣結(jié)了，見祁凌霄始終都未發(fā)一語，轉(zhuǎn)身似笑非笑道，“嚯，這般安靜，我當(dāng)是討厭鬼走了。”
“女大不中留?！逼盍柘霾幌滩坏鼗亓司?，抱著蘇漁也朝宮門走去，其間還忍不住抱著他向上顛了顛，故作可憐地問道，“夫君是討厭鬼嗎？”
蘇漁揣著小手，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這么明顯，還需要他回答?
祁宸瀟著實被氣笑了。
祁凌霄在前幾日，實則早將余硯舟徹查清楚，其并無可疑之處，與柳玉焉相識，也確為偶然，但一想到自家從小護到大的“白菜”，這就要被“豬”拱去了，便難免郁氣填胸。
“來人，傳諭御庖，今夕晚膳須有東坡肉?！逼铄窞t咬牙切齒朝宮人吩咐。
……
祁凌霄抱著蘇漁上了馬車，讓其跨坐在自己懷中，暗自思忖著所存之疑。
方才在屋中柳玉焉已將二人途中所遇之事盡數(shù)告知，他聽完總覺何處似有疏漏。
而蘇漁趴在他肩膀上，也絞盡腦汁思忖度著夢中娘親離開前所言究竟為何意。
一時間二人皆未言語，直至車駛過鬧市，叫賣聲傳來，蘇漁立刻回過神，叫停了潯江，環(huán)著祁凌霄的脖頸，眼中熠熠爍爍：“夫君，我想吃糖葫蘆?！?/p>
他剛欲應(yīng)下，鬼使神差中想到了宴上之事，于是只垂了眸，神色淡淡：“怎不去叫舞姬給你買?這時候倒想到我了?！?/p>
“舞姬?你是說那些顏色各異，且會飛的衣袂嗎？”小貓精歪著頭不解地問他。
他先是愣了愣，明了他的意思后，唇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
小貓精原只是看上了那些衣裳，而非舞姬。
“親我一口，夫君都給你買。”說著，他還輕點了點側(cè)臉。
蘇漁：過于狡猾了!
“好吃嗎？”祁凌霄用舌尖卷去了蘇漁嘴角的糖霜，眉眼帶笑，心情頗好的朝蘇漁詢問道。
小嘴被親得高腫，雙眸朝上怒瞪的蘇漁，一手拿著竹簽，一手捏著拳頭，憤懣地點了點頭。
十個里面，有五個都是祁凌霄從他嘴中卷走的，還敢問他好吃嗎？
不好吃，能饞成這樣?連他嘴里的都要搶去!
怎不連他手里的竹簽一并吃掉!
但很快“頗為狡猾”的祁凌霄便靠著香涎閣的糕點，讓他消了氣。
祁凌霄微瞇了雙眸，朝柜臺結(jié)賬之人看去，越發(fā)覺得像是今日稱病在家休養(yǎng)的謝漓。
蘇漁見他這這副神情，頓生好奇，也順著他的目光尋去，越發(fā)覺得旁邊一人像是前幾日給他“穿小鞋”的潯沚。
二人出奇的默契，皆視若無睹，低首瞅著面前的糕點。
“那是不是王爺跟王妃?”二人雖背對著自己，潯江卻越發(fā)覺得熟悉。
“你定然是看錯了。”謝漓接了賬，隨口敷衍道，而后便興致勃勃地拉著他朝外走去。
“我覺得你所要捉拿歸案之人定不在此處?！?/p>
“快了快了，就快找到了?！?/p>
……
〔注1〕開玩笑，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