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欲蓋彌彰
兒子五歲生日宴當天，穿著公主裙、拿著仙女棒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在眾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我立馬抱起兒子躲進房間。
“你是男孩子，誰讓你這么穿的？”
身后傳來白妍希熟悉的聲音。
“是我?！?/p>
我又羞又怒，轉(zhuǎn)眼對上她的目光，問她為什么。
“這條裙子是峰言設(shè)計的，正好缺個模特，你兒子是自愿的?！?/p>
不等我反問，她故意拖長尾音。
“也算是圓了我生女兒的夢?！?/p>
五年前白妍希難產(chǎn)，我被迫選擇讓她失去再做母親的機會。
這也是我這些年任勞任怨照顧兒子，成為家庭煮夫的原因。
可我的愧疚和付出，不是她無理取鬧的理由。
更不是讓已經(jīng)五歲的兒子，還認不清性別的理由。
1
白妍希眼里只有對這件裙子的欣賞。
“瞧你兒子皮膚白，就跟個小女孩兒一樣，峰言這次的設(shè)計真不錯?！?/p>
我有些不耐煩，走上前去就要給兒子把衣服脫了。
“左一句峰言，右一句峰言。他比兒子還重要嗎？”
“兒子五歲了，又不是五個月大。”
白妍希不以為然，輕輕攬過兒子，捏了一下他的小臉。
“昊昊，你跟爸爸說你是不是自愿的？”
兒子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我，小心翼翼點了點頭。
可他為什么會害怕我呢？
來不及多想，我一把扯過兒子身上的裙子。
“你干什么？動作這么粗魯！”
白妍希語氣中透著焦急。
我以為她是怕我弄傷兒子，沒好氣得回答。
“放心，兒子這些年都是我照顧的，下手輕重我還是有數(shù)的?！?/p>
誰知白妍希只是滿眼心疼地看著裙角被我弄皺的地方。
“這裙子是峰言前幾天得了獎的，你別瞎弄?！?/p>
我的動作僵在半空，上下打量了一番，戲謔不已。
“就是這件？白瞎了獎了?！?/p>
白妍希猛得一愣，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你懂什么？”
“峰言這次是花了功夫的，看這線條的設(shè)計，在這行業(yè)沒幾個人能比得上?！?/p>
她急了，將本就半蹲在地上的我推倒。
“撕拉”一聲，由于慣性，裙子被生生扯出一個大口子。
透過空隙，正好看見剛推門而入的顧峰言。
他看見碎成兩半的裙子，眼底有些復雜。
半晌，他才緩過情緒走到我面前。
“裙子壞了就壞了，就當激勵我下次能設(shè)計出更好的衣服，拿更好的獎?！?/p>
“給昊昊換這個吧?！?/p>
白妍希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從背包里神神秘秘拿出一套定制小旗袍。
“昊昊，這是你顧叔叔前幾天出國特地給你買的，本來想當做生日禮物送你的?！?/p>
兒子見到后特別開心：“我就知道顧叔叔對我最好?！?/p>
白妍希得意地看著我，就要給兒子換上，卻被我攔住。
外面按照生日宴的正常流程，已經(jīng)響起了生日快樂歌。
“付文卿，你到底什么意思？”
“馬上生日宴就要開始了，沒衣服穿，你想讓兒子成為大家口中的笑話嗎！”
我強忍心中怒火，“到底要我說幾遍，你兒子是男生！”
白妍希忍耐到了極限，朝我吼道。
“這不滿意那不滿意的，那你就給他換一件！”
三天前，白妍希承諾過這次兒子的生日宴由她全權(quán)操辦，讓我別操心。
她篤定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我倒要看看，你的審美好到哪兒去！”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只覺得好笑，慢悠悠拿出一件小西裝，輕飄飄說了一句。
“審美肯定比你們好，畢竟我給兒子準備的是男生才穿的限量款?！?/p>
2
誰知白妍希看見小西裝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能拿到這個的限量款？別搞笑了?！?/p>
“這套西裝我還真了解過，正版全球也就才十套！”
我一邊給兒子換上，一邊不屑冷哼一聲。
“那又如何？這很難嗎？”
不過是我打個電話的事情，想要十套都沒問題。
可此話一出，一旁的顧峰言像看小丑一般瞥了我一眼。
“付文卿，大話不是這么說的。我跟妍希都是這個圈子的人，是真是假我們還不知道嗎？”
“我能知道你愛昊昊，想給他最好的，但不能裝逼?！?/p>
“外面邀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別給妍希丟人?！?/p>
我抬眼瞟了他一眼，笑著反問。
“是穿了你設(shè)計的裙子還是買的旗袍出去，就不丟人嗎？”
白妍希見我把矛頭直指顧峰言，甚至比有人欺負兒子還要激動。
“別怪我們丑話沒說在前頭，等會兒出去了被針對你好自為之！”
說罷，她拉著顧峰言就出了門。
我給兒子把領(lǐng)結(jié)打好，拉著他的手叮囑。
“昊昊，等會兒不論你看見、聽見了什么，都當是在演動畫片，別當真。”
兒子順從地點了點頭。
但他越是乖巧，我心里就越覺得奇怪。
門外隱約聽見顧峰言語氣有些惱怒不滿。
“這么對昊昊是不是有一些過分了？”
白妍希故意壓著聲音回答了什么，我聽得并不真切。
出來時，她正挽著顧峰言的胳膊，與人喝著香檳。
我看著她與顧峰言穿著量身定做的同色系禮服，而我只是隨便的一身。
突然一切都想通了。
大家看著我兒子的西裝有些詭異，都在小聲議論著。
白妍希經(jīng)過眾人走到我身旁時，非常自然挽上我的胳膊，可她的笑容下聲音卻非常冰冷。
“你看見大家的眼光了嗎？要不是峰言剛剛及時出來幫你打圓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說你虛偽?！?/p>
我冷不丁甩開她的手，當著大家的面，緩緩開口。
“你們有什么意見盡管說，我不想讓兒子在你們鄙夷的眼光中度過這個生日?！?/p>
全場一下子炸開了鍋，有人大膽開麥。
“我們本呈了顧少的面子不想拆穿，你兒子身上的衣服是冒牌貨！”
“小男孩就算穿裙子，大伙兒也分辨不出男女的，何必那么在意?！?/p>
我直接抱著兒子，找了個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坐這么近，性別你們能分得清了吧？”
“你們說這衣服是假的，有證據(jù)嗎？”
“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別張口就來，是要付法律責任的?！?/p>
眾人再也不掩飾對我的鄙視，避而不答，紛紛嘲諷。
“你一個在家?guī)『旱募彝ブ蠓?，怎么可能弄來這種款？”
“你兒子跟著你，遲早學壞！白總，你都不管管？”
身旁的白妍希臉色黑如鍋底，她瞪著眼睛一字一句威脅。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
緊接著，她離我?guī)酌组_外，生怕跟我粘上半點關(guān)系。
“付文卿雖然跟我是夫妻，但這件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這套衣服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兒買的?！?/p>
“他是在家待久了跟社會脫鉤了，上不了臺面?！?/p>
顧峰言順著白妍希的話添油加醋，表面卻是一副要為我的行為負責到底的樣子，出來裝老好人。
“這樣，我替文卿兄給大家道歉。”
“這事就當過去了?！?/p>
他剛說完，我就忍不住笑了。
“道歉？”
“確實該道歉?！?/p>
“不過，是你們所有人，跟我和兒子道歉?！?/p>
3
全場嘩然，唏噓聲、嘲笑聲不絕于耳。
有些自以為很牛的人拉不下面子，直接氣得中途退場。
留下的人，都是想看我笑話的。
“這男的瘋了吧？也太虛榮了！”
“這到底是生日宴，還是表演小丑節(jié)目呢？”
就連兒子也悄悄跟我說。
“爸爸，就算你給我穿的是假的也沒關(guān)系，當小女孩兒也挺好。”
喧鬧的嘈雜聲，抵不過兒子一句，讓我心痛。
“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
盡管兒子的表現(xiàn)十分異常，我仍寵溺的拍著他的后背，讓他安心。
不嫌事大的人提議：“既然你說這是真的，那肯定有當時購買的付款記錄和發(fā)票?！?/p>
“只要提供出來，想讓我們道歉也可以?！?/p>
我不緊不慢回答：“這些東西，我都沒有?！?/p>
朋友送的東西，有付款記錄才更奇怪吧。
沒人知道，自從兒子出生后我低調(diào)了多少，又為了白妍希放棄了多少。
她執(zhí)著于自己的事業(yè)，因為常覺虧欠，我不阻攔。
但我覺得孩子不能缺失母愛的同時也缺失父愛。
最后只能放棄自己的事業(yè)，留在家中照顧兒子，做白妍希成功背后的男人。
白妍希鬢角青筋直爆，看著我的眼神除了厭惡再無其他。
“我最后說一次，你別再胡鬧了?！?/p>
“再這么下去，誰也不會替你說話的，大家只會看不起你。”
“包括我?！?/p>
我卻不以為然，兒子長大后如果知道自己從小就被當成女孩兒養(yǎng)著不知心里會有多少陰影。
我不動聲色給兒子喂蛋糕吃。
白妍希氣得漲紅了臉，卻拿我沒辦法。
氣氛僵持不下，有人突然想到顧峰言幾天前去參加的比賽。
“顧少，你前幾天不還剛拿了獎嗎？”
“你最有經(jīng)驗，你給大伙兒交個底兒，公正評判一下?！?/p>
“這要真是真的，我們也就認了。省得有些人不到黃河心不死?！?/p>
聽到這兒，我再也憋不住笑了。
“就那個獎，算個屁！”
4
原本在一旁只想看戲的顧峰言并不打算參與這場紛爭。
他把禍端挑起，默默吃瓜，想安然退場必然不可能。
更何況他聽到了我對他比賽得獎這件事的嘲諷，氣得直接沖到了我面前。
“你知道什么就在這兒亂說？”
我止住笑意看著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拿的不過是個新人參與獎吧。又不是什么第一名、第二名?！?/p>
“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這句話像碰到了白妍希的逆鱗，她沖我吼道。
“這個比賽幾年才舉辦一次，匯集了多少地方的優(yōu)秀設(shè)計師人才。競爭這么激烈，只有像峰言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能拿到獎?！?/p>
“可謂萬里挑一?！?/p>
大伙兒跟著后面附和。
“確實聽說這個比賽挺不容易的，顧少能有此收獲已算不易?！?/p>
“倒是這個姓付的，在這兒指手畫腳，算什么東西？”
我聽著并不生氣，幫兒子把嘴上的蛋糕擦干凈，讓他獨自回房間玩兒一會兒。
畢竟之后的話，已經(jīng)不適合再讓孩子繼續(xù)聽下去。
我起身看著面目猙獰的白妍希嗤笑一聲。
“既然你覺得顧峰言這么好，要不跟他復合算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猝不及防被白妍希打了一巴掌，周圍一陣驚呼，暗罵我活該。
她氣得發(fā)抖，伸手還想繼續(xù)，被顧峰言攔住。
“他想說什么就讓他說吧，我不在乎?！?/p>
“我是用實力說話的，更何況他這樣誤會我，是能理解的?！?/p>
“但是......”
顧峰言說到一半轉(zhuǎn)向我。
“我知道你愛妍希，但是吃醋也要有個度。一直瞎胡鬧只會讓人看不起?！?/p>
“還有，我跟妍希之間早就結(jié)束了?！?/p>
白妍希紅著雙眼，聲音有些哽咽。
“付文卿，我跟你夫妻一場，孩子都這么大了。你現(xiàn)在說出這么不負責任的話，對得起我和兒子嗎？”
事情發(fā)酵到我從虛榮，直接變成了一個吃醋且不負責的男人。
我極力忍住內(nèi)心的暴動，直接氣笑了。
“看不出來顧少挺會轉(zhuǎn)移矛盾啊?！?/p>
“既然大家想看戲，那我成全你們?！?/p>
“不過事情也得有個先來后到，你們看是先聽聽這感情里的家長里短，還是先弄清楚我兒子那套西裝的真假？”
大伙兒其實對八卦的事情更感興趣，但在顧峰言一個眼神的威逼下，都改了口。
顧峰言繼續(xù)他偽裝善意的表演，接著說。
“付文卿，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不是我想的?！?/p>
“但是很不巧，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p>
“你所謂的這套限量版西裝的設(shè)計師，正是我參加比賽主辦方的負責人。”
他得意地看著我，舉起手機。
“好巧不巧，我要到了那個負責人的聯(lián)系方式。只要我一個電話打過去，真相就一目了然?！?/p>
他貼近我耳邊嘲諷。
“我勸你及時止損，跟大家認個錯罷了?！?/p>
我一聽他竟然還留了這一手，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事兒你怎么不早說？快，快打電話吧，我都等不及了?！?/p>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顧峰言二話不說撥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