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青迪落地的瞬間,強(qiáng)大的靈力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驟然傾瀉在這片狼藉的山腳。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遠(yuǎn)處妖狼壓抑的嗚咽都微弱下去。他死死盯著那個躺在地上、破衣爛衫的身影,眼底翻涌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烈焰,將西門吊毛雨燒成灰燼。
“閑閑!”東方青迪的聲音低沉緊繃,帶著極力壓抑的暴怒和難以置信的驚疑。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半跪在地的少女強(qiáng)行拉了起來,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仿佛要將她從某種污穢的泥沼中剝離?!澳阍趺礃??傷到哪里了?”他的目光急切地掃過閑閑染血的左臂和蒼白的臉,那份關(guān)切是真的,但其中更深的,是急于確認(rèn)某種令他恐慌的“污染”是否發(fā)生。
閑閑被他拉得一個趔趄,左臂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她用力掙了掙,想掙脫東方青迪鐵鉗般的手:“青迪哥哥!你弄疼我了!”她的目光焦急地瞥向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西門吊毛雨,“是他!是他救了我!那只妖狼……”
“他?”東方青迪像是被這個詞狠狠刺了一下,猛地轉(zhuǎn)頭,陰鷙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釘在西門吊毛雨身上,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諷刺、飽含厭惡的弧度,“這個在垃圾堆里啃食穢物的傻子?救你?”他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深深羞辱的尖利,“閑閑!你嚇糊涂了!定是用了什么師門長輩賜下的保命之物!這廢物怎么可能……”
“真的是他!”閑閑急聲打斷,聲音因急切而有些顫抖。她指著遠(yuǎn)處還在碎石堆里抽搐哀嚎的鐵背妖狼,“你看那妖狼的爪子!就是被他……被他抬手打碎的!”她回想起那石破天驚的一幕,眼中依舊殘留著震撼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異樣光彩,“我親眼所見!青迪哥哥,我……”
“夠了!”東方青迪厲聲喝斷,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閑閑為那個傻子辯解時眼中閃爍的光芒,那光芒像針一樣扎進(jìn)他心里最陰暗的角落。嫉妒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恥辱感如同毒藤瘋狂纏繞滋長。他猛地甩開閑閑的手,指著地上的西門吊毛雨,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親眼所見?閑閑,你看看他!看看他這副樣子!骯臟!卑賤!連條野狗都不如!這種貨色,也配碰你?!也配……也配讓你用這種眼神看他?!”最后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閑閑被他吼得愣住了。她從未見過東方青迪如此失態(tài),如此猙獰。那英俊的面容因嫉妒和暴怒而扭曲,眼神里的陰冷讓她感到陌生和一絲寒意。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護(hù)在西門吊毛雨身前,這個動作徹底點燃了東方青迪壓抑的炸藥桶。
“滾開!”東方青迪眼中殺機(jī)暴漲!他再也無法忍受!這個垃圾堆里的蛆蟲,竟然讓閑閑為他擋在自己面前!磅礴的青色靈力瞬間從他體內(nèi)爆發(fā),如同壓抑許久的火山!他右掌抬起,掌心青光凝聚,一股凌厲刺骨的寒意瞬間彌漫開來,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地面甚至凝結(jié)出細(xì)小的白霜!
“青迪哥哥!你要干什么?!”閑閑駭然失色,失聲尖叫。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飾的、直指西門吊毛雨的殺意!
東方青迪置若罔聞,眼中只有地上那個污穢的身影。那凝聚著森寒靈力的手掌,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毫不留情地朝著西門吊毛雨毫無防備的頭顱狠狠拍下!這一掌,足以將精鐵拍成齏粉!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嗡鳴,驟然從西門吊毛雨身上傳出!
他體內(nèi)那股狂暴沖突、如同熔巖奔流般的力量,似乎被這外來的、充滿惡意的冰冷殺機(jī)徹底刺激、點燃!昏迷中的他,身體猛地繃直,如同拉滿的弓弦!那只枯瘦的、剛剛轟飛鐵背妖狼的右臂,在所有人都未及反應(yīng)的瞬間,如同擁有獨立意識般,閃電般向上抬起,五指箕張!
沒有靈力光芒,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只是本能地、蠻橫地、朝著那拍落的、凝聚著冰寒殺意的青色手掌,迎了上去!
“砰——!”
一聲遠(yuǎn)比之前沉悶、卻更加令人心悸的碰撞聲炸響!
這一次,沒有沖擊波擴(kuò)散。碰撞的中心,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旋渦,瞬間吞噬了所有逸散的能量!
東方青迪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他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純粹到極致的、如同太古兇獸般蠻橫霸道的力量,沿著手臂狠狠撞入體內(nèi)!那力量帶著一種焚燒萬物的灼熱,又蘊(yùn)含著一種撕裂一切的鋒銳!他凝聚在掌心的森寒靈力,如同冰雪遇上熔巖,瞬間消融潰散!一股劇痛伴隨著氣血翻騰直沖喉頭!
“呃!”東方青迪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倒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山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他強(qiáng)行壓下喉頭涌上的腥甜,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極度的震驚和駭然!他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掌心一片通紅,如同被烙鐵燙過,整條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麻木酸痛,靈力運(yùn)轉(zhuǎn)都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
而西門吊毛雨,在揮出這本能的一擊后,那繃直的身體如同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猛地一軟,重新癱倒在地,手臂也無力地垂下。只是這一次,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極其劇烈地轉(zhuǎn)動著,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團(tuán),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如同野獸低吼般的咕嚕聲。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灼熱的氣息,開始從他破爛的衣襟下隱隱透出。
閑閑完全呆住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她看看踉蹌后退、臉色鐵青的東方青迪,又看看地上再次陷入劇烈痛苦掙扎的西門吊毛雨,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更深沉的震撼攫住了她。
東方青迪可是東方家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早已踏入蛻凡境九變巔峰,距離化靈境只有一步之遙!剛才那一掌含怒而發(fā),威力何等驚人?可這個傻子……這個連意識都不清醒的傻子,竟然只是本能地抬手一擋,就……就震退了青迪哥哥?!
這已經(jīng)不是“廢物”能解釋的了!這根本就是怪物!
“你……你……”東方青迪死死盯著西門吊毛雨,眼神中的殺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這份難以置信的挫敗和羞辱而變得更加瘋狂和陰毒。恥辱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心。他堂堂東方青迪,竟然被一個垃圾堆里的傻子,當(dāng)著自己心儀之人的面,一掌擊退?!
“好!好得很!”東方青迪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淬著毒,“西門吊毛雨……我記住你了!”他不再看閑閑,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在西門吊毛雨身上剮過,似乎要將這副骯臭的皮囊和里面那詭異的力量刻進(jìn)骨髓深處。他猛地轉(zhuǎn)身,腳下碧綠飛劍嗡鳴一聲,青光暴漲,卷起他沖天而起,瞬間化作一道充滿戾氣的流光,消失在黑石山深處,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留下。那決絕的背影,充滿了被徹底激怒后的陰鷙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山風(fēng)嗚咽,吹散了彌漫的煙塵和血腥氣。現(xiàn)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以及西門吊毛雨身體無意識抽搐時發(fā)出的痛苦低吟。
閑閑怔怔地看著東方青迪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青梅竹馬的情誼,似乎在這一刻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難以彌合的裂痕。她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蜷縮在地上、痛苦掙扎的西門吊毛雨身上。那張被泥垢和暗金污跡覆蓋的臉,在晨光下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神秘。
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身體抽搐的幅度。左臂的傷口還在流血,但她似乎暫時忘記了疼痛。她猶豫了一下,從自己破碎的衣襟內(nèi)側(cè),摸索出一方干凈的、帶著淡淡馨香的絲帕。她沾了點旁邊巖石上凝聚的晨露,遲疑著,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復(fù)雜心緒,輕輕伸向西門吊毛雨的臉頰。
冰冷的、帶著露水濕意的絲帕,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了那層厚厚的泥垢和干涸的暗金色血污。動作很輕,很慢,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又像是在剝開一團(tuán)包裹著未知謎題的污泥。
污跡一點點被濕潤、化開、擦去。
露水混合著泥污,順著西門吊毛雨瘦削的下頜線流淌下來,在他骯臟的脖頸上沖開一道道蜿蜒的溝壑。漸漸地,被泥垢掩蓋的皮膚露出了些許底色——并非想象中的黝黑,反而是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如同常年不見陽光。
閑閑的動作頓住了。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滯。
隨著污跡的拭去,西門吊毛雨左側(cè)臉頰靠近下頜的位置,露出了小片光潔的皮膚。而就在那片蒼白的皮膚上,赫然烙印著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像是一滴被拉長的、燃燒著的淚珠?又或者……是一顆拖著極細(xì)長尾焰的、墜落的星辰?
它只有指甲蓋大小,顏色是一種內(nèi)斂的暗金色,仿佛用最純正的黃金混合了熔巖與星辰的碎屑熔鑄而成,深深嵌入肌膚紋理之中。線條古樸而奇異,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神秘,以及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微微悸動的、源自洪荒宇宙的蒼茫氣息。
這絕非人間該有的紋飾!更不可能是這個在垃圾堆里長大的傻子自己弄上去的!
閑閑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她握著絲帕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冰涼。她死死盯著那個暗金色的星辰印記,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拳,那震退東方青迪的蠻橫力量,還有此刻這烙印在皮膚上、仿佛訴說著無盡秘密的古老符號……
這個傻子……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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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盆”商行后堂的密室內(nèi),光線昏暗,只有一盞鑲嵌著夜明珠的琉璃燈散發(fā)著幽幽冷光,照亮了空氣中飄浮的細(xì)微塵埃。
歐洲仔肥胖的身體幾乎趴在了那張昂貴的紫檀木桌案上,綠豆小眼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桌案中央一個精巧的白玉碟。碟子里,盛放著極其微量的、他小心翼翼從垃圾堆旁刮取到的暗金色粘稠液體。
他屏住呼吸,用一根細(xì)如發(fā)絲的純銀探針,蘸取了一丁點那粘稠的金液,然后極其緩慢、極其謹(jǐn)慎地將其靠近桌案邊緣一盞造型奇特的青銅古燈。
古燈的燈座是一只猙獰的異獸頭顱,燈芯則是一截看似枯萎、實則隱隱透出暗紅光澤的不知名植物根莖。
銀針尖端那微不可察的一丁點金液,緩緩滴落。
“嗤——!”
當(dāng)那滴暗金色液體觸及燈芯的瞬間,異變陡生!
沒有尋常燈油燃燒的煙氣,也沒有明亮的火焰升騰。那截看似枯萎的燈芯,驟然爆發(fā)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純粹到極致的熾白光芒!那光芒并不擴(kuò)散,而是凝聚在燈芯周圍寸許之地,形成一個極其微小卻亮度驚人的熾白光球!光球內(nèi)部,隱約可見一絲絲極其細(xì)微、卻異?;钴S的金色流光在瘋狂竄動、燃燒!
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古老威壓的灼熱氣息瞬間彌漫開來!雖然極其微弱,卻讓密室內(nèi)的溫度驟然上升!歐洲仔桌上的幾張符紙邊緣瞬間焦黃卷曲!他肥胖的臉上更是被映照得一片慘白,額角瞬間滲出細(xì)密的冷汗,眼睛卻死死盯著那熾白光球,爆發(fā)出貪婪到極致的狂喜光芒!
“嘶——!”歐洲仔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起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燃……燃燈顯圣!神性!這是真正的神性物質(zhì)!老天爺!我歐洲仔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只在州府大拍賣行聽那些老學(xué)究吹噓過上古傳說!沒想到……沒想到有生之年真能親眼見到!”
他貪婪地吸著空氣中那絲灼熱古老的氣息,仿佛那是世間最誘人的瓊漿玉液。肥胖的手指激動地搓著,眼中精光四射,哪里還有半分商人的市儈,只剩下一種賭徒看到絕世珍寶的瘋狂。
“閑閑小姐……西門傻子……”他舔著干裂的嘴唇,臉上浮現(xiàn)出扭曲的笑容,“這筆買賣……老子做定了!管你是天降神物還是走了狗屎運(yùn)……落到青石鎮(zhèn)這塊地界,就是我歐洲仔的機(jī)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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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深處,骸骨宮殿的靜室。
翻涌著無盡痛苦靈魂的黑暗水晶球懸浮在死寂之中。那只蒼白得近乎透明、指甲幽藍(lán)的手,依舊輕輕搭在水晶球光滑冰冷的表面。
水晶球內(nèi)部,濃稠如墨的黑暗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金光,如同被狂風(fēng)暴雨吹打、隨時可能熄滅的殘燭火苗,頑強(qiáng)地、斷斷續(xù)續(xù)地閃爍著。每一次閃爍,都讓周圍的黑暗產(chǎn)生細(xì)微的漣漪,那些扭曲的靈魂虛影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或排斥,不安地躁動著。
那只蒼白的手,修長的、幽藍(lán)色的指甲,正極其緩慢、極其精確地沿著金光閃爍的軌跡移動。指甲劃過水晶球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細(xì)微“滋啦”聲,留下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劃痕。劃痕的軌跡,隱隱構(gòu)成一個極其復(fù)雜、充滿不祥意味的符文雛形。
低沉的、帶著金屬摩擦般沙啞和冰凌刮擦質(zhì)感的聲音,在絕對的黑暗中幽幽響起,每一個音節(jié)都浸透著一種病態(tài)的專注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亢奮:
“很痛吧……小家伙……”
“那不屬于你的東西……在你卑微的軀殼里橫沖直撞……”
“像無數(shù)燒紅的刀子……在刮你的骨頭……攪你的內(nèi)臟……”
“痛苦……多么美妙的滋味……”
“掙扎吧……越掙扎……它燒得越旺……你的味道……就越清晰……”
幽藍(lán)色的指甲,在金光最后頑強(qiáng)閃爍的位置,輕輕一點。這一點,仿佛帶著某種陰冷的魔力,水晶球內(nèi)部那點微弱的金光驟然劇烈地明滅了一下,隨即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被周圍洶涌的黑暗徹底吞噬,消失無蹤。
靜室重歸死寂,只剩下黑暗無聲地翻涌。
那只蒼白的手緩緩收回,隱入更深的陰影里。唯有那沙啞低語留下的余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在冰冷的骸骨間縈繞不去:
“快了……當(dāng)那金色的火焰……把你從里到外燒透……”
“當(dāng)你卑微的靈魂……在神性的灼燒中發(fā)出最甜美的哀鳴……”
“就是我來……采摘果實的時候了……”
“新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