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飯桌上瞬間安靜得可怕。
劉芳的臉色變得煞白，其他幾個閨蜜也面面相覷。
姜思弦平靜地掰開姜夢淺的手，繼續(xù)低頭吃菜，仿佛姜夢淺說的不是自己。
“但、但是……”劉芳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頂替是要坐牢的……”
“坐牢？”姜夢淺醉醺醺地揮著手，“她敢去拆穿，爸媽非得打死她不可，就連銘生哥，也是站在我這邊的，她敢反抗嗎？”
姜思弦夾起一塊魚肉，細細地挑著刺。
她的表情平靜得可怕，就像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guān)的笑話。
她還得感謝姜夢淺，畢竟，如今主動說出真相，誰也救不了她。
一場飯吃得神色各異，直到霍銘生派的車停在飯店門口，姜思弦才放下筷子，像拖麻袋一樣把爛醉如泥的姜夢淺架起來，塞進了車里。
翌日，姜思弦被一陣急促的砸門聲驚醒。
“開門！監(jiān)察隊的！”
姜思弦揉了揉眼睛，剛打開門，就看到三個穿著制服的監(jiān)察隊員舉著逮捕令沖了進來。
“姜夢淺同志，有人舉報你冒名頂替上大學(xué)，請跟我們走一趟！”
姜夢淺穿著睡衣從樓上跑下來，臉色瞬間慘白：“我沒有！誰舉報的？一定是弄錯了！”
“證據(jù)確鑿，請配合調(diào)查！”監(jiān)察隊員不由分說地架起她。
“爸媽！銘生哥！救我！”姜夢淺拼命掙扎，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真的沒有……”
姜思弦靠在門框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監(jiān)察隊員把哭鬧的姜夢淺塞進車里揚長而去，姜思弦關(guān)上門，回到房間繼續(xù)看她的書。
傍晚時分，院子里傳來汽車聲。
姜思弦從窗戶看到霍銘生的吉普車停下，姜父姜母小心翼翼地扶著姜夢淺下車。
“委屈你了，回家了就沒事了……”姜母心疼地摸著姜夢淺的臉。
“我明明沒告訴過任何人……”姜夢淺抽泣著，“到底是誰舉報的？”
霍銘生沉聲道：“我會去查。”
“不用查了……”姜夢淺突然抬頭，淚眼朦朧地看向姜思弦的窗口，“知道的只有我們……還有妹妹……”
姜父怒火沖天，一腳踹開姜思弦的房門：“姜思弦，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誰讓你舉報夢淺的？”
姜思弦合上書，平靜地說：“不是我?！?/p>
“不是你還能有誰？”姜母尖叫，“難道是夢淺自己舉報的嗎？”
“就是她自己說的?！苯枷艺酒鹕恚澳翘炀鄄?，她喝多了，當(dāng)著那些閨蜜的面說漏了嘴。”
姜夢淺沖進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那都是我最好的閨蜜！她們不可能舉報我！你不喜歡我就直說，何必誣陷我朋友？你知道我今天在里面有多害怕嗎？”
姜思弦看著姜夢淺梨花帶雨的模樣，突然覺得可笑。
才在監(jiān)察隊待了一天就受不了了？那她這三年的勞改生活又算什么？
“思弦，”霍銘生冷著臉打斷她的思緒，“當(dāng)年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你又何必揪著不放？給夢淺一個錦繡前程又如何，你知不知道她在里面差點犯病？”
“好了！”姜父暴喝一聲，“跟這個白眼狼廢什么話！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
他轉(zhuǎn)身就去拿墻角的扁擔(dān)。霍銘生下意識上前一步：“伯父……”
“銘生！你還幫她！”姜母一把拉住他，“你看看她把夢淺害成什么樣了！”
霍銘生沉默片刻，最終松開了手。
“啪！”
第一扁擔(dān)重重砸在姜思弦背上，她膝蓋一軟，“咚”地跪在了地上，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哇”地吐出一口血。
“認不認錯？”姜父怒吼著舉起扁擔(dān)，“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們姜家怎么就生出了你這樣的女兒！”
第二下、第三下……姜思弦數(shù)到第三十七下時，眼前已經(jīng)一片血紅。
她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了落下的扁擔(dān)。
“如果可以……”她滿嘴是血，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也不想做……你們姜家的女兒……”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這些年的委屈。
六歲發(fā)高燒被拖去抽血，十五歲在獻血站暈倒，十七歲被迫頂罪……
“從小到大，你們眼里只有姜夢淺?！毖樦旖橇飨?，她字字泣血，“我的大學(xué)、我的工作、我的人生……全都給了她，我處處忍讓，就是為了祈求一丁點的愛，可你們偏偏不滿足，還要將我抽皮扒骨，是不是，要我死，你們才甘心啊……”
霍銘生的手攥得發(fā)白，剛要開口——
“銘生哥……”姜夢淺突然虛弱地靠在他身上，手指揪著他的袖口，“我頭好痛，你扶我上樓好不好……”
霍銘生低頭看了看懷里臉色蒼白的姜夢淺，又看了看地上滿身是血的姜思弦。
最終，他彎腰將姜夢淺打橫抱起。
“我送你回房?！彼^也不回地說。
姜思弦望著霍銘生離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鮮血從她嘴角不斷涌出，在地上匯成一灘刺目的紅。
姜父的扁擔(dān)再次落下。
姜思弦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