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高燒在第二天清晨終于退了下去,雖然身體依舊虛弱滾燙,但意識清醒了許多。他睜開金色的眼睛,看到的是蜷縮在自己旁邊不遠(yuǎn)處、靠著洞壁沉睡過去的林溪。
亞雌的臉色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顯然是一夜未眠照料他。他旁邊放著用光的薄荷葉和濕漉漉的獸皮碎片。
雷恩沉默地看著。昨晚混亂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撕裂的痛苦,滾燙的灼燒感,冰冷的觸感,還有…那帶著奇異安撫力量的微弱氣息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安撫話語。是這個弱小的亞雌,又一次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他金色的瞳孔深處,冰冷的審視悄然融化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警惕依舊占據(jù)主導(dǎo),但其中摻雜了一絲探究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極淡的認(rèn)同。
林溪被細(xì)微的動靜驚醒,猛地睜開眼,對上雷恩清醒的視線。他立刻坐直身體,下意識地檢查對方的狀態(tài):“你醒了?感覺怎么樣?燒退了些…”
雷恩沒有回應(yīng),只是緩緩移開了目光,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算是應(yīng)答。他嘗試動了動身體,斷腿處傳來劇痛,讓他皺了皺(類似獸型的表情)。
林溪明白了。他立刻去盛了水回來,這次,雷恩沒有拒絕,伸出舌頭卷著水喝了一些。林溪又拿出清洗好的地薯遞過去。雷恩沉默地吃了。
氣氛比之前緩和了許多,但沉默依舊。
林溪看著這個簡陋的山洞。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巖石,除了他和雷恩各自占據(jù)的角落鋪了點苔蘚枯葉,其他地方光禿禿的。洞口毫無遮擋,夜風(fēng)灌入,帶來寒意。這里只是一個臨時的避難所,遠(yuǎn)不是一個能長期居住的“家”。
必須改善!不僅是為了舒適,更是為了安全和衛(wèi)生。雷恩的傷口感染就是警鐘。
他站起身,開始行動。目標(biāo):加固洞口、平整地面、改善排水。
他先在山洞外找到幾塊大小合適的扁平石板,費力地搬進(jìn)來,鋪在自己和雷恩休息的地方,隔絕地面的濕冷。又收集了大量干燥的枯枝和細(xì)軟的干草,厚厚地鋪在石板上,做成更舒適的窩。
接著是洞口。他拖來幾根粗壯的枯木樹干,用藤蔓捆扎結(jié)實,斜靠在洞口內(nèi)側(cè),形成一道簡易的屏障,既能擋風(fēng),又能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雖然擋不住真正的猛獸,但能延緩)。
最后是排水。山洞里靠近雷恩那邊地勢稍低,之前他流下的血水積了一小灘。林溪用石片在那個位置挖了一道淺淺的引水溝,一直延伸到洞口外,避免污水滯留。
雷恩全程沉默地看著林溪忙忙碌碌。他無法幫忙(腿傷),但這并不妨礙他用那雙銳利的眼睛觀察。這個亞雌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明確的目的性,高效而實用。那些看似簡單的改造,確實讓這個冰冷的山洞變得…更像個能住的地方了。
當(dāng)林溪終于忙完,累得坐在地上喘氣時,雷恩的目光掃過鋪著干草的“床”,擋風(fēng)的柵欄,以及不再積水的角落。他低垂著眼瞼,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溪拿起剩下的一個地薯啃著,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雷恩固定斷腿的簡陋木棍。布條已經(jīng)有些松脫,木棍也歪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你的腿…固定松了,我重新弄一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雷恩的身體瞬間繃緊,金色的瞳孔猛地盯住林溪伸過來的手。山洞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溪的手停在半空。他保持著攤開手掌的姿勢,沒有退縮,也沒有強行靠近,只是平靜地回視著雷恩。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純粹的、想要處理傷勢的意圖。
幾秒鐘的對視,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最終,雷恩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他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點了一下沉重的頭顱。金色的瞳孔依舊警惕,但不再充滿攻擊性。他默許了。
林溪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動作輕柔而熟練地解開松脫的布條,檢查傷處(沒有惡化跡象),重新調(diào)整好固定用的木棍位置,再用新的、更堅韌的藤蔓仔細(xì)纏緊。
整個過程,雷恩一動不動,只有偶爾因為疼痛而肌肉微微抽搐。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林溪專注的側(cè)臉上,帶著一種全新的、審視般的探究。
當(dāng)林溪完成包扎退開時,山洞里異常安靜。陽光透過簡易柵欄的縫隙照進(jìn)來,形成一道道光柱,空氣中的浮塵在光柱里緩緩飄動。
這個簡陋的山洞,第一次有了一種奇異的、名為“家”的雛形氣息。兩個來自不同世界、傷痕累累的生命,在這個臨時的避風(fēng)港里,暫時找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
雷恩閉上眼睛,將頭枕在前肢上,似乎陷入了沉睡。但林溪注意到,他那條總是警惕豎起的尾巴,此刻放松地搭在干草鋪上,尾尖極其輕微地、無意識地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