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是何人！” ，楚燁強(qiáng)行壓下心頭翻涌的氣血，目光死死鎖住陸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出身萬靈幽谷，自幼便與須延天境的長老們相處，眼力絕非尋常。眼前這人，氣息沉凝如淵，殺伐之意雖隱而不發(fā)，卻如同蟄伏的太古兇獸，給他帶來的壓力，甚至超過了一些殿內(nèi)長老！此人…絕非善茬！
“我？”，陸安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拒妖關(guān)一打鐵匠而已。”
他目光掃過那群神色各異的圣地弟子，最后落在楚燁身上，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銳利，“倒是你們，這陣仗…是打算把我拒妖關(guān)上下用命換來的這點家當(dāng)，當(dāng)‘戰(zhàn)利品’分了？”
楚燁沉默了。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甚至為此而來。但此刻，在這位煞神面前，若敢直承其是…恐怕立時就要血濺五步！他心思電轉(zhuǎn)，瞬間換上一副“忍辱負(fù)重”的面孔，沉聲道：“閣下修為通天，自是說一不二。我等不過是圣地之中微末弟子，豈敢違逆前輩之意？”
這話看似服軟，實則將陸安推到了“恃強(qiáng)凌弱”的位置，意圖為后續(xù)師門長輩介入留下口實。
啪——！！
一聲清脆響亮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爆鳴響起！
聲音未落，楚燁的身影就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掄中，整個人打著旋兒倒飛出去，狠狠砸進(jìn)身后的人群里，帶倒一片倒霉鬼！
人群瞬間炸開鍋！八荒戰(zhàn)殿的弟子慌忙扶起楚燁。
只見楚燁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起，五道清晰無比的紫黑色指印深深刻在上面，嘴角破裂，鮮血混著幾顆碎牙淌下。
他眼神茫然了一瞬，隨即被滔天的屈辱和劇痛淹沒，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瞪著陸安——他怎么敢？！當(dāng)著這么多圣地弟子的面！
陸安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撣掉了一點灰塵，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裝什么無辜小白兔？都特么是千年的老狐貍，擱這兒跟老子演聊齋呢？”
陸安目光如刀，刮過每一個圣地弟子的臉，“想要拒妖關(guān)的東西？行，兩條路：要么，拿出真金白銀來買！要么，拎起刀槍，滾上城頭，跟老子的人一起守關(guān)！用命來換！”
隨后陸安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惡劣的弧度，目光鎖定在狼狽不堪的楚燁身上：“要是既不想花錢，又怕死不敢守關(guān)，還想白拿？”
陸安指了指腳下的地面，“來，跪下磕個頭，叫聲爹。送你些也無妨，就當(dāng)打發(fā)不孝子了?！?/p>
轟！
此言一出，如同在滾油里潑了一瓢冷水！
楚燁身后的圣地弟子瞬間炸了！
一個個面紅耳赤，氣息狂暴，看向陸安的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奇恥大辱！
這是將他們的尊嚴(yán)連同圣地的臉面，一起踩在爛泥里反復(fù)摩擦！
“噗嗤…”一聲壓抑不住的笑聲突兀響起，在死寂的廣場上格外刺耳。
圣地弟子們殺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向聲音來處——是璇璣星宮那個年紀(jì)最小的弟子張錦！
張錦被眾人盯著，非但不怕反而叉起腰，小臉仰得高高的，學(xué)著陸安的語氣脆生生地嘲諷道：“看什么看？沒那個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兒！裝大尾巴狼被人一巴掌扇回原形了吧？活該！略略略~”說完還做了個鬼臉。
“你…！”一眾天驕氣得七竅生煙，卻又不敢在陸安面前發(fā)作，憋屈得幾乎要吐血。
楚燁在同伴攙扶下勉強(qiáng)站穩(wěn)，半邊臉腫得像豬頭，說話都漏風(fēng)，但眼中的怨毒幾乎凝成實質(zhì)，死死盯著陸安，聲音嘶?。骸伴w下…當(dāng)真要為了這一關(guān)螻蟻，與我圣地為敵？！”
這是最后的威脅，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陸安聞言，單手扶住插在身前的巡天刀柄，刀鋒發(fā)出懾人的嗡鳴。
身姿挺拔如標(biāo)槍，陸安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群色厲內(nèi)荏的“天之驕子”，語氣淡漠得沒有一絲起伏：
“暫時沒這個興趣。不過…”
陸安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每一張憤怒而驚恐的臉，“你再敢多說一字廢話，我不保證會不會一時手癢，把你們這群聒噪的蒼蠅全拍死在這兒。到那時候…”
陸安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輕聲道，“才是真正與九大圣地為敵的開始。你，要試試么？”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形無質(zhì)、卻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恐怖殺意，如同極地寒風(fēng)般悄然彌漫開來！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fā)，只有一種絕對的、漠視生命的冰冷！仿佛在陸安眼中，他們真的只是一群可以隨手碾死的蟲子！
所有圣地弟子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包括楚燁在內(nèi)，每個人都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撲面而來！
他們囂張跋扈，但絕不愚蠢！
眼前這人…是認(rèn)真的！平靜眼神下蘊含的，是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對殺戮習(xí)以為常的漠然！他真的敢！也有能力在師門長輩趕來之前，把他們?nèi)琢耍?/p>
什么圣子身份，什么師門榮耀，在死亡面前都變得蒼白無力！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幾個來自千幻蜃樓、蝕月宗的弟子，臉色變幻不定，最先承受不住這股壓力，連場面話都顧不上說，身形一晃便化作流光，頭也不回地朝著關(guān)外急速遁去！仿佛慢一步就會身首異處！
有人帶頭，潰散便不可阻擋。
蝕月宗的薛純等人，更是連滾帶爬，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
千幻蜃樓的弟子則陰冷地看了陸安一眼，身影融入陰影消失。
楚燁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屈辱憤恨到了極點！他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來，眼神怨毒地剜了陸安一眼，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jìn)骨子里。
最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好一個拒妖關(guān)！好一個打鐵匠！我們走！”
說罷，猛地轉(zhuǎn)身，帶著神色陰沉的萬靈幽谷弟子，步履沉重而狼狽地離開。
等著！此仇不報，我楚燁誓不為人！
拒妖關(guān)…還有那個打鐵匠！我要你們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楚燁心中瘋狂咆哮。
轉(zhuǎn)眼間，方才還喧囂跋扈的圣地弟子們，如同退潮般走得干干凈凈，只留下滿地狼藉和一關(guān)軍民劫后余生的喘息。
然而，廣場上并非空無一人。
還有十余名身形異?？?、身著暗沉厚重鱗甲的大漢并未離去。
他們?nèi)缤诖蟮厣系蔫F松，沉默地站在那里，身上帶著一股與圣地弟子截然不同的、久經(jīng)沙場的鐵血與風(fēng)霜氣息。
為首一人，國字臉，眼神精明中透著耿直，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拒妖關(guān)的城防和那些正在處理妖獸尸體的斬妖使。
陸安目光微凝，落在這群格格不入的“客人”身上：“嗯？你們又是哪路神仙？怎么還不走？”
那為首的國字臉漢子聞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如鐘：“高人見諒！在下鐵承業(yè)，奉我家城主之命，率鐵鱗衛(wèi)前來！我們可不是什么圣地神仙，是北邊鐵鱗城的邊軍！”
來人語氣坦蕩，帶著塞北特有的豪爽與直率，“妖潮犯關(guān)，乃九州共敵！我鐵鱗城雖遠(yuǎn)在塞北，亦感同身受！城主有令，若拒妖關(guān)未破，我等便留下，助關(guān)內(nèi)兄弟一臂之力！守關(guān)殺妖，我鐵鱗男兒，絕不落人后！”
“鐵鱗城？”陸安眉頭微蹙，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一旁的蕭燦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聲音冰冷地插話道：“鐵承業(yè)！鐵城主的手倒是伸得夠長！拒妖關(guān)之事，何時輪到你們鐵鱗城‘分憂’了？莫不是…也想學(xué)某些人，來‘分一杯羹’？”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圣地弟子離開的方向，語氣充滿了皇族對“藩鎮(zhèn)”的忌憚和敵意。
鐵承業(yè)身邊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壯漢聞言，頓時虎目圓瞪，甕聲甕氣地怒道：“放你娘…！”
話剛出口，就被鐵承業(yè)一把捂住嘴。
鐵承業(yè)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銳利了幾分，對著蕭燦不卑不亢地道：“安王殿下此言差矣！‘分憂’二字，乃是本分！至于‘分羹’？”
他哈哈一笑，帶著塞北風(fēng)雪的粗糲，“我鐵鱗城男兒，只知守土安民，保境殺敵！該是我們的，寸土不讓！不該是我們的，分毫不??！倒是殿下您…”
鐵承業(yè)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陛下五年內(nèi)連下十二道金牌，強(qiáng)令我鐵鱗城放棄葉將軍血戰(zhàn)打下的三千里雪原，撤入關(guān)內(nèi)，將數(shù)十萬邊民和祖宗疆域拱手讓于北蠻…這其中的‘羹’，不知又是分給誰的？殿下回京后，不妨替我等邊軍將士，好好問問陛下？”
蕭燦被這番話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卻無法反駁。父皇那道旨意…確實是昏聵至極，寒透了邊軍的心！也是鐵鱗城徹底離心離德的***。
此刻被當(dāng)眾揭開傷疤，蕭燦顏面盡失，只能冷哼一聲，拂袖不語。
陸安靜靜聽著，心中了然。
這鐵鱗城，分明是另一個“拒妖關(guān)”！同樣是被朝廷拋棄的孤城，同樣在絕境中依靠自身和軍民苦苦支撐！一股同病相憐的親近感油然而生。
再看眼前這十余人，個個氣息沉凝雄渾，體魄強(qiáng)健如龍，眼神堅毅坦蕩，一身風(fēng)霜磨礪出的悍勇之氣撲面而來。
全是御虛境的好手！一口氣派出十余名御虛境精銳…這鐵鱗城的底蘊和決心可見一斑！他們是真心實意來助拳的！
陸安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露出真誠的笑容，抱拳回禮：“原來是塞北鐵鱗城的兄弟！失敬！拒妖關(guān)與鐵鱗城，同是天涯淪落人！諸位高義，陸安代拒妖關(guān)上下，謝過了！”
陸安語氣誠摯，“關(guān)內(nèi)簡陋，委屈各位兄弟暫住幾日。待處理完這些妖獸尸體，立刻為各位安排住處！”
鐵承業(yè)大手一揮，豪爽笑道：“陸大匠客氣了！咱們這些糙漢子，風(fēng)雪地里打個滾都能睡，有片瓦遮頭就成！這拒妖關(guān)，可比咱們那凍掉鳥的塞北暖和多了！哈哈哈！”
笑聲爽朗，帶著邊軍特有的豁達(dá)與豪邁。
“好！”陸安也被這豪氣感染，朗聲大笑，“都是爽快人！今晚，我陸安做東，備上好酒好肉，為鐵鱗城的兄弟們接風(fēng)洗塵！咱們不醉不歸！”
“哈哈哈！恭敬不如從命！謝大匠款待！”鐵鱗衛(wèi)眾人齊聲應(yīng)和，聲震屋瓦。
一旁的蕭燦看著眼前這“南北邊軍”迅速升溫、惺惺相惜的一幕，臉色卻黑得像鍋底，心頭警鈴大作！
拒妖關(guān)有陸安這個煞神坐鎮(zhèn)，已如猛虎添翼！
如今再與擁兵十萬、坐擁寒鐵礦脈、戰(zhàn)力彪悍的鐵鱗城勾連上…這一南一北兩股最強(qiáng)的邊軍勢力若真聯(lián)起手來…這大永的天…怕是要徹底變了！
他感覺自己這個“人質(zhì)”的價值，似乎正在飛速貶值，而危險卻在急劇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