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是黃昏。
熟悉的吊燈,熟悉的墻紙,熟悉的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馨香……這里是我們的家。我和顧庭琛的家。
我艱難地轉(zhuǎn)動輪椅,來到臥室巨大的穿衣鏡前。
鏡中的女人,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嘴唇干裂,眼窩深陷,一頭烏黑的長發(fā)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這陌生的、憔悴的模樣,是我。
蔣洛惜。
我試著動了動雙腿,迎接我的,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那里,仿佛已經(jīng)不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我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厲害。
“洛惜!”
顧庭琛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的欣喜。他快步走到我身邊,從身后將我輕輕擁住。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p>
他溫?zé)岬谋窍娫谖业念i窩,我卻只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胃里翻江倒海。
我強(qiáng)忍著惡心,沒有推開他。
他將我抱回床上,端起床頭柜上溫著的一碗湯。
“嘗嘗我親手給你煲的滋補(bǔ)身體的湯?!彼ㄆ鹨簧?,遞到我嘴邊,語氣里滿是期待和溫柔。
我看著那碗湯。
乳白色的湯汁,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里面還點(diǎn)綴著幾顆鮮紅的枸杞。
多像一碗充滿了愛意的湯。
可我知道,這碗湯里,盛著能毀掉我的毒藥——“遺忘螺旋”。
他從未下過廚房,如今卻為了我,學(xué)會了煲湯。
只為了,讓我更好地受他擺布,讓我失智不清,讓我徹底忘記他是如何一步步將我推入深淵。
我搖了搖頭,聲音虛弱:“不想喝,沒胃口。”
顧庭琛的動作僵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恢復(fù)了那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他放下湯碗,細(xì)心地替我掖好被角,調(diào)整好床頭的高度。
“怎么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溫?zé)岬哪橆a上輕輕摩挲,“有哪里不舒服嗎?疼不疼?醫(yī)生就守在外面,我隨時可以讓他們進(jìn)來給你換藥?!?/p>
他的眼神里滿是心疼,仿佛我皺一下眉,他的心就會跟著碎掉。
如果不是經(jīng)歷過那些,我一定會被他此刻的深情再次迷惑。
我抽出自己的手,用盡力氣,模仿著從前對他撒嬌的語氣,眼神里帶著一絲依賴。
“庭琛,我真的不想喝,不喝了好不好?!?/p>
他看著我,眼中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容置喙。他重新端起湯碗,將勺子直接抵在了我的唇邊。
“乖,喝一口,就一口?!彼托牡睾逯?,“補(bǔ)充營養(yǎng),身體才能好得快。你難受,我會心疼的?!?/p>
我紅著眼眶看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真的喝不下去,就這一次,可以嗎?”
顧庭琛看著我眼中的淚光,動作終于停頓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算了……”
他緩緩放下湯碗,似乎準(zhǔn)備妥協(xié)。
就在這時,臥室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許勝美穿著一身與這個家格格不入的、艷麗的絲質(zhì)睡衣,施施然地走了進(jìn)來,頭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帶著一股女主人的姿態(tài)。
“庭琛哥,”她的聲音嬌嗲得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房間的wifi連不上了,想請你……”
她的話在看到我時戛然而止,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驚訝又無辜的表情。
“呀!洛惜姐,你醒了?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王媽只跟我說庭琛哥在樓上,我就直接過來了,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我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顧庭琛,手指著那個正躲在他身后的女人,聲音因?yàn)闃O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你為什么讓一個殺人兇手住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