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了一夜的神經(jīng)驟然放松，加上精神力刻字帶來的微弱消耗，排山倒海的疲憊感瞬間將我淹沒。懷中的人已經(jīng)睡去。我靠在冰冷的神龕底座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鉛塊，懷抱著白婉清溫?zé)崃说纳眢w，意識像沉入溫暖的泥沼，無可抗拒地滑向昏睡的深淵。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穿越來這個世界這么著急，我還不曾知白婉清的身世，于是便在腦海里微弱地呼喚：“系統(tǒng)……白婉清……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這個問題像一顆沉入深海的石子，帶著我的困惑一同墜入黑暗。
【收到宿主深層意識詢問。目標(biāo)人物‘白婉清’背景信息深度掃描解鎖中……】 系統(tǒng)冰冷的聲音仿佛隔著厚重的水幕傳來。
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懷里的溫暖輕輕動了一下。意識像初春的溪流，緩緩從冰封中蘇醒。首先感受到的，是肩膀上一陣細(xì)微而持續(xù)的麻癢感，仿佛有輕柔的羽毛在拂動。
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破廟里比昨夜亮堂了許多，雖然依舊破敗，但晨光慷慨地灑落，驅(qū)散了不少陰霾和寒意?？諝庵袕浡旰竽嗤梁托嗄净旌系那逍職庀?。
然后，我看到了她。
白婉清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她正跪坐在我身側(cè)，晨曦的金輝勾勒著她纖細(xì)專注的側(cè)影。她低著頭，那雙昨夜還盛滿驚惶淚水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寧靜，正全神貫注地……梳理著我那堆在奔波、泥濘和打斗后，早已亂成一團、沾滿草屑和泥點的頭發(fā)！
她纖細(xì)的手指異常靈巧，正用那根我昨晚刻了字、其貌不揚的桃木簪，一點一點，極其耐心地，將我打結(jié)纏繞的發(fā)絲分開。她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寶，生怕弄疼了我一絲一毫。每一次指尖穿過發(fā)絲，都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
我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晨光里靜謐得不可思議的一幕。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一種陌生的、帶著暖意的麻癢感從頭頂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怎么了啊……她離我很近，我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殘留的、淡淡的泥土氣息，以及一絲雨后青草般的清新。她專注的神情，低垂的眼睫，在晨光下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美得有些不真實。
“你……” 我喉嚨有些干澀，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在做什么？”
她似乎被我的突然出聲驚了一下，手指微微一頓，抬起眼看向我。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沒有驚慌，反而漾開一絲極淡的、帶著暖意的漣漪，像投入石子后平靜湖面泛起的溫柔波紋。
“頭發(fā)……太亂了?！?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比昨夜平穩(wěn)了許多，帶著一種雨后初晴般的溫潤，“這樣……會難受?！?她說著，目光又落回我的頭發(fā)上，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指尖輕柔地拂過我的鬢角。
我一時語塞，只覺得臉頰又開始發(fā)燙。想我夏灼，自詡瀟灑不羈，向來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頭發(fā)亂了就隨手一抓，何曾被人這樣細(xì)致溫柔地對待過……
“咳……那個，我自己來就行……” 我有些不自在地想抬手。
“別動?！?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力道。她輕輕按住了我抬起的手腕，指尖帶著清晨的微涼。她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這個阻止我的舉動是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的事情?！熬涂旌昧恕！?她補充道，目光專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工作。
我徹底僵住，只能任由她擺布。那根粗糙的桃木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靈活地穿梭在我雜亂的黑發(fā)間。她的指尖偶爾擦過我的耳廓或后頸，帶來一陣細(xì)微的電流般的酥麻。
【宿主，是否接收‘白婉清’背景深度信息？】 系統(tǒng)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腦海里響起，打破了這旖旎又尷尬的氛圍。
‘快說！’ 我在意識里吼道，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來忽略臉上不斷攀升的熱度。
【信息載入：白婉清，名義上為大胤王朝江南白氏嫡長女。其母原為白家主母貼身婢女，因姿容出眾被家主強占，生下白婉清后不久即‘病逝’（疑為主母所害）。白婉清自出生起即被視為家族恥辱，雖頂著‘嫡長女’名頭，實則地位連體面婢女不如。主母刻意縱容，使她成為家族中人人可欺的出氣筒。飽受冷眼、苛待、毒打、乃至下流言語羞辱。十歲時被誣陷偷盜主母玉簪，險些被家法活活打死，后雖保住性命，但被徹底放逐至偏遠(yuǎn)旁支產(chǎn)業(yè)‘滄瀾別院’自生自滅。別院管事受主母示意，克扣用度，縱容當(dāng)?shù)氐仄α髅ζ淦哿?，意圖使其‘意外身亡’或徹底墮落。昨夜欺凌事件，為常態(tài)。其母死因真相及自身屈辱經(jīng)歷，為其心結(jié)與黑化根源。心理狀態(tài)：極度自卑，極度缺乏安全感，對善意極度陌生且渴望，情感認(rèn)知存在嚴(yán)重扭曲（如將正常對待視為恩賜，將輕微善意過度放大）?！?/p>
系統(tǒng)冰冷平直的敘述，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在我心頭反復(fù)切割、碾壓。那些文字勾勒出的畫面，遠(yuǎn)比昨夜親眼所見的泥濘欺凌更加黑暗、更加窒息！一個頂著“嫡長女”光環(huán)的女孩，卻從出生起就活在毒液里，被至親之人當(dāng)作垃圾般踐踏、利用、甚至意圖謀殺！她每一次呼吸的空氣，都帶著羞辱的塵埃；她走過的每一步路，都布滿惡意的荊棘。難怪她會像驚弓之鳥，難怪她眼中總帶著揮之不去的卑微和絕望！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難以言喻的心疼，在我胸腔里翻江倒海。我放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群人渣！那個所謂的白家！都該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