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xiàn)了。
是那位曾幫過我們的“江師兄”——江澈。他月白的衣袍在混亂血腥的場景中顯得格格不入。他顯然是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清冷的眉頭緊緊蹙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
“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執(zhí)法弟子連忙上前稟報,自然是添油加醋,將我們描述成沖撞內門、意圖行兇的惡徒。
江澈的目光掃過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白婉清,掃過滿身血污、胸口塌陷、卻依舊死死護著她、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我,最后落在我緊握著白婉清那只握著桃木簪的手上。他的目光又在那根粗糙的木簪上停留了片刻。
“秦夫人有令,廢其武功,逐出山門?!?執(zhí)法弟子強調道。
江澈沉默了片刻。山風吹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人已至此,與廢人何異?” 他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抬去后山藥廬,交給林師叔。是死是活,看天命。至于逐出山門……” 他頓了頓,“待其若能活命,再議?!?/p>
“可是夫人……” 執(zhí)法弟子還想爭辯。
“夫人那里,我自會去解釋?!?江澈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鋒芒,“現(xiàn)在,按我說的做?!?/p>
執(zhí)法弟子不敢再多言,悻悻地應下。
很快,有人抬來了簡陋的擔架。我掙扎著想跟去,卻被胸口的劇痛和執(zhí)法弟子冰冷的眼神攔住。
“你也去藥廬?!?江澈看了我一眼,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后。
我和白婉清被一起抬去了后山那間偏僻簡陋、由一位脾氣古怪的林師叔打理的小藥廬。
藥廬里彌漫著濃重的草藥苦澀氣味。林師叔是個須發(fā)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看到我們倆的慘狀,也只是哼了一聲,便指揮著藥童將白婉清抬上硬板床,開始施救。
我則被丟在角落的一張草席上,胸口劇痛,意識昏沉,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師叔用銀針、草藥、甚至燒紅的烙鐵(處理開放性傷口)在白婉清身上操作。每一次白婉清身體無意識的抽搐,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剮過。
夏灼!你太無能了!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反復啃噬著我的靈魂。穿越者的身份沒有帶來任何優(yōu)勢,系統(tǒng)的規(guī)則冰冷無情,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江湖,沒有力量,連自己珍視的人都護不住!甚至連仇人就在眼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施暴后揚長而去!
仇恨的火焰,從未如此刻骨!它不再只是針對白家主母秦素衣,更是針對這個不公的世道,針對這該死的命運,更是針對……無能的自己!
“我要變強” 我躺在冰冷的草席上,望著藥廬昏暗的屋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淋漓而不自知。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血污和屈辱。“只要能保護她……只要能復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不知過了多久,林師叔終于停下了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到我身邊,丟給我一個粗陶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藥汁。
“她命硬,死不了。” 老者的聲音沙啞,“骨頭接上了,血止住了,內腑的傷……慢慢養(yǎng)。這條腿……以后能走路,但想恢復如初,難。” 他瞥了我一眼,“你呢?斷了三根肋骨,內腑震蕩。不想死,就把藥喝了,躺著別動。”
“謝謝……師叔……” 我掙扎著道謝,聲音嘶啞。得知白婉清活下來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但“恢復如初難”幾個字,又像重錘砸下。她那么溫柔,那么愛美……
我艱難地挪動身體,爬到白婉清的床板邊。她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鎖,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左腿被夾板和布帶固定得嚴嚴實實。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依舊緊緊握著那根桃木簪,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覆上她那只握著簪子的手。冰冷,卻真實存在。
“婉清……” 我低聲呼喚,聲音哽咽,“對不起……我沒用……我沒保護好你……” 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就在這時,她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隨即,那雙緊閉的眼睛,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睜開了。
她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茫然的,仿佛還沉浸在無邊的痛苦和噩夢中。視線艱難地聚焦,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當她看清我滿臉的血污、淚痕和胸口塌陷的狼狽時,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瞬間涌起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心痛和……自責?!
“灼……灼……”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氣若游絲,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焦急,“你……傷……疼……” 她想抬起手碰碰我的臉,卻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問自己的傷,不是恐懼,而是擔心我!這份純粹到極致的溫柔,如同最鋒利的刀,瞬間刺穿了我所有偽裝的堅強。
“我沒事!我沒事!一點都不疼!” 我慌忙搖頭,淚水卻更加洶涌,“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別說話,好好休息!”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傳遞給她。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自己那只被夾板固定的腿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死寂般的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這種結局。但當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臉上時,那死寂的平靜被一種更深的、如同磐石般的決心取代。
她看著我,極其緩慢地、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用盡全身力氣,吐出幾個破碎卻清晰的字:
“不……怪你……”
“是……他們……”
“仇……要報……”
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她的生命。說完,她便再次陷入了昏睡,握著簪子的手卻依舊沒有松開。
“仇……要報……” 我重復著她的話,心臟如同被烈焰焚燒,又被寒冰凍結。
我低下頭,額頭輕輕抵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淚水浸濕了她的手指和那根粗糙的桃木簪。
“好……” 我的聲音低沉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如同淬火的鋼鐵,在淚水中被鍛打出最冰冷的鋒芒,“我們一起……活下去……變強……然后……”
我抬起頭,望向藥廬窗外那片沉沉的、壓抑的夜空,眼中再無半分迷茫和軟弱,只剩下燃燒的仇恨和冰冷的殺意。
“血債血償!”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白婉清蒼白的臉上,也照亮了我眼中那淬煉成鋼的意志。角落里,系統(tǒng)面板微微閃爍,能量點悄然跳動:【能量點:10點(強烈的求生與復仇意志催生)】。這微弱的10點,不再是茍活的資本,而是復仇之路點燃的第一縷星火。
夜還很長。傷很痛。但兩顆破碎的心,卻在血與淚的澆灌下,緊緊纏繞在一起,向著那注定充滿荊棘與烈焰的未來,發(fā)出了無聲的誓言。情愫在生死邊緣早已深種,但此刻,唯有“復仇”二字,方能承載這沉甸甸的心意,支撐著她們在接下來的煉獄中活下去,直至鋒芒出鞘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