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嚴正抗議！"
"我們要吃肉！"
"佛子偏心！憑什么小麻雀有小米吃，我們就只能啃青菜！"
明凈的禪房門口，一群妖怪舉著用樹葉做成的小旗子，正在舉行靜坐示威。倉鼠精蹲在最前面，胸前掛著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素食虐待動物"。
明凈盤坐在蒲團上，眉頭微蹙。他面前攤開的《金剛經(jīng)》已經(jīng)半個時辰?jīng)]翻頁了。
"諸位，"他試圖講道理，"佛門凈地，本就不該食葷腥..."
"騙人！"兔耳少女跳起來指控，"昨天我還看見你在后山喂貓！喂的是小魚干！"
明凈的耳尖微微泛紅："那...那是..."
"就是就是！"青蛙精幫腔，"前天你還給受傷的狐貍精包扎傷口呢！"
明凈輕嘆一聲，正要再勸，院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午覺了！"季棠頂著一頭亂發(fā)沖進來，手里還拎著個枕頭。她昨晚追捕一只夜行妖熬到天亮，剛睡著就被吵醒，此刻殺氣騰騰。
妖怪們瞬間安靜如雞，齊刷刷躲到明凈身后。
"他們...在抗議伙食。"明凈委婉地解釋。
季棠瞇起眼睛掃視一圈，突然咧嘴笑了："想吃肉？"
妖怪們怯生生地點頭。
"簡單！"季棠一拍大腿，"姐帶你們下館子！"
明凈猛地抬頭："施主，這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季棠一把拽起他，"走，今天姐請客！火鍋！管夠！"
一小時后，山腳下最熱鬧的"蜀香閣"火鍋店迎來了史上最奇怪的客人組合——一個滿臉不情愿的俊俏和尚，一個興高采烈的紅衣姑娘，以及七八個偽裝成人類的妖怪。
"毛肚！肥牛！蝦滑！統(tǒng)統(tǒng)給我上三份！"季棠拍著桌子點菜，豪氣干云。
妖怪們興奮得手舞足蹈，倉鼠精甚至爬到了吊燈上蕩秋千。明凈如坐針氈，不斷低聲提醒："小聲些...別現(xiàn)原形...那個誰，尾巴露出來了..."
服務員是個清秀的年輕人，端著鴛鴦鍋過來時，手腕上隱約露出一圈灰色毛發(fā)。季棠眼神一凜，手已經(jīng)摸上了腰間的縛妖索。
"狼妖？"她壓低聲音。
服務員身體一僵，隨即強笑道："客人說笑了..."
季棠冷笑，正要揭穿，明凈突然按住她的手："他手腕上有醫(yī)院腕帶。"
季棠這才注意到，狼妖右手腕上確實戴著某醫(yī)院的病人標識，名字是"林小七"。
"關我屁事！"季棠甩開明凈的手，"妖怪就是妖怪！"
她的聲音有點大，鄰桌客人紛紛側目。狼妖見狀，突然跪下："求求您，我就差最后三天工錢...小九的手術費..."
明凈輕輕按住季棠又要發(fā)作的手："詳細說說。"
原來這狼妖在城郊孤兒院收養(yǎng)了個患心臟病的人類棄嬰，為籌手術費才冒險來城里打工。他白天做服務員，晚上去工地搬磚，已經(jīng)堅持了三個月。
"撒謊！"季棠不信，"妖怪怎么會養(yǎng)人類孩子？"
狼妖苦笑："因為我小時候...也是被人類養(yǎng)大的。"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個慈祥的老奶奶抱著只小狼崽。
明凈接過照片，指尖在上面輕輕摩挲："是真的。照片上有三十年以上的歲月痕跡。"
季棠噎住了。她看看照片，又看看狼妖哀求的眼神，突然煩躁地抓抓頭發(fā)："那你也不能...妖怪在人間打工是違法的！"
"施主，"明凈突然道，"若他為救人而破戒，是否情有可原？"
季棠瞪大眼睛："你一個和尚，跟我講破戒有理？"
明凈垂眸："佛曰，眾生平等。"
"放屁！"季棠拍桌而起，"人妖殊途！這是妖怪管理局鐵律！"
整個火鍋店瞬間安靜。所有客人都看著這個大喊"人妖殊途"的紅衣姑娘，以及她對面那個俊俏和尚。
明凈不慌不忙地涮了片毛肚，放在季棠碗里："嘗嘗，剛好的火候。"
季棠："......"
最終，這頓火鍋以季棠悶頭狂吃、明凈默默涮菜、妖怪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偷瞄狼妖告終。臨走時，季棠甩給狼妖一疊錢："手術費！以后別讓我在城里看見你！"
狼妖千恩萬謝，明凈則悄悄在他手心塞了張符："可保三日平安。"
回寺的路上，季棠氣鼓鼓地走在前面，明凈安靜地跟在后面。路過一條小巷時，明凈突然停下腳步。
"你又干嘛？"季棠不耐煩地回頭，卻見明凈蹲在墻角，從袖中掏出一小包東西。
是貓糧。
三只流浪貓從暗處鉆出來，親昵地蹭明凈的手。他輕輕撫摸它們的背脊，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今天有魚味的...慢些吃..."
季棠呆住了。月光下，那個總是面無表情的佛子，此刻眉眼彎彎，唇角帶笑，整個人柔軟得像一團云。
她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明凈回頭，發(fā)現(xiàn)季棠正盯著自己看，立刻恢復了平日清冷模樣："施主？"
"沒...沒什么！"季棠慌忙轉身，"走了！明天還要早起抓妖！"
她走得飛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明凈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摸了摸手腕上的佛印。
當夜，季棠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是明凈喂貓時溫柔的笑，還有那句"眾生平等"。
"煩死了！"她一腳踹開被子，摸出妖怪管理局的手冊，翻到"狼妖處置條例"那頁，盯著上面"立即收押"四個大字發(fā)呆。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叉。
第二天一早，小沙彌慌慌張張跑來敲門："季師姐！不好了！凈瓶里的妖怪們集體絕食了！"
季棠頂著黑眼圈開門："又怎么了？"
"他們說..."小沙彌吞吞吐吐，"昨天的火鍋太好吃了...從此拒絕吃素..."
季棠："......"
與此同時，城郊孤兒院里，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緊緊抱住狼妖的脖子："小七哥哥，我的手術費真的湊齊了嗎？"
狼妖溫柔地揉揉她的頭發(fā)："嗯，遇到好人了。"
他望向凈慈寺的方向，輕輕摸了摸口袋里那張已經(jīng)化為灰燼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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