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腳下石臼那聲細(xì)微卻致命的碎裂聲，如同喪鐘在死寂的夜里敲響！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我猛地從石臼上跳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藥廬墻壁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粗布衣料直刺肌膚，卻壓不住那股從脊椎骨竄上來的寒意！
“誰？！” 藥廬門后，白芨那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低喝聲驟然炸響！帶著被驚擾的暴怒和警惕！
緊接著，是門栓被粗暴拉開的“嘩啦”聲！沉重的木門猛地向內(nèi)拉開一道縫隙！
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像只受驚的貍貓，借著墻壁的陰影猛地向旁邊一撲！身體蜷縮著滾進(jìn)一堆散發(fā)著濃烈土腥氣和奇異藥香的曬藥竹匾后面！
幾乎是同一瞬間！
“吱呀——！”
藥廬的木門被徹底推開！一道瘦長、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提著一盞昏黃搖曳的油燈！
昏黃的光線如同鬼火，瞬間撕破了院內(nèi)的黑暗，將堆疊的竹匾、簸箕和晾曬的猙獰根莖獸骨投下扭曲跳動的巨大陰影，如同無數(shù)蟄伏的鬼怪張牙舞爪！
白芨！
他亂糟糟的頭發(fā)在夜風(fēng)中飄動，如同枯草。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在油燈映照下閃爍著非人的、如同毒蛇般的冷光！他警惕地掃視著院子，鼻子還用力嗅了嗅，像一頭嗅到獵物氣味的餓狼！
“出來！”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夫聞到生人味了！敢闖我的百草園，活膩歪了？！”
我死死捂住口鼻，連呼吸都屏住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面，蜷縮在竹匾的陰影里，一動不敢動。粗布衣褲被冷汗和地上的潮氣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因?yàn)榫o張和恐懼而微微起伏的腰臀曲線。幾縷散落的發(fā)絲黏在汗?jié)竦牟鳖i和臉頰，在昏黃跳動的光影下，顯出一種驚惶又脆弱的蒼白美感。
白芨提著油燈，開始在院子里緩慢地走動?；椟S的光圈隨著他的移動，掃過一個(gè)個(gè)黑暗的角落。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油燈的光線掃過地面，照亮了剛才我墊腳的石臼，以及旁邊……那被我踩裂的、一道新鮮的縫隙！
他的腳步停在了石臼旁。
昏黃的光線下，他彎下腰，枯瘦的手指摸了摸石臼上的裂痕，又湊近嗅了嗅。隨即，他那雙毒蛇般的眼睛猛地抬起，銳利如刀地掃向我藏身的竹匾堆！
“哼！小老鼠……”一聲冰冷的嗤笑從他喉嚨里擠出。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身體比大腦反應(yīng)更快，在油燈光線即將掃到我的剎那，我猛地從竹匾后竄出！顧不上肩頭撕裂般的劇痛，朝著院墻邊那棵老槐樹的方向亡命狂奔！
“想跑？！”白芨厲喝一聲，動作快得不像個(gè)老人！他隨手將油燈往旁邊架子上一掛，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追了上來！速度竟比我這個(gè)受傷的人還要快上幾分！
“站??！”他枯爪般的手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猛地抓向我后心的衣領(lǐng)！
我嚇得魂飛魄散，身體猛地向前一撲，一個(gè)狼狽的翻滾，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抓！但后背的衣衫還是被他指尖勾到，“嗤啦”一聲，被撕開一道口子！冰冷的夜風(fēng)瞬間灌入，激得我渾身一顫！
“救命！”我下意識地尖叫出聲，聲音因?yàn)榭謶侄冋{(diào)，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凄厲刺耳！
“叫破喉嚨也沒用！”白芨獰笑著，再次撲上！他手中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形似柳葉的薄刃小刀！刀鋒在月光下閃爍著淬毒的幽藍(lán)光澤！“敢動老夫的東西，留下命來！”
那淬毒的刀鋒帶著死亡的寒意直刺而來！我瞳孔驟縮，身體因恐懼而僵硬！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慌亂中，我抓起旁邊簸箕里一把不知名的、散發(fā)著刺鼻辛辣氣味的干枯藥草，看也不看，朝著白芨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噗！”
藥草粉末混合著塵土，劈頭蓋臉地糊了白芨滿頭滿身！
“咳咳！阿嚏——！”白芨猝不及防，被那辛辣刺鼻的氣味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直流，追擊的動作瞬間被打斷！
機(jī)會！
我連滾帶爬地沖向老槐樹！手腳并用，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粗糙的樹皮摩擦著手掌，肩頭的傷口因?yàn)閯×业膭幼鱾鱽磴@心的劇痛，仿佛被重新撕裂開！溫?zé)岬囊后w再次滲出，染紅了后背的粗布衣衫。
“小賤人！你找死！”白芨暴怒的嘶吼從下方傳來！他抹了一把臉，眼中兇光更盛，如同被激怒的毒蝎，也朝著槐樹撲來！
我爬到一根粗壯的橫枝上，回頭一看，白芨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枯瘦的手爪帶著凌厲的勁風(fēng)，再次抓向我的腳踝！
“??！”我嚇得尖叫一聲，身體猛地向后一縮，腳下一滑，整個(gè)人失去平衡，從橫枝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噗通！”
身體重重砸在槐樹下方一片松軟的泥土里！預(yù)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反而砸倒了一片低矮的、散發(fā)著奇異甜香的植物。枝葉折斷，汁液濺了我一身。
“唔……”我悶哼一聲，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感覺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肩頭的劇痛更是讓我眼前陣陣發(fā)黑。
“跑啊！接著跑啊！”白芨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站在橫枝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如同看著一只掉進(jìn)陷阱的獵物。他晃了晃手中那柄淬毒的柳葉刀，嘴角咧開一個(gè)殘忍的弧度?！袄戏虻挂纯?，你這只小老鼠，能跑到哪里去！”
他縱身一躍，如同禿鷲撲食，朝著下方摔倒在地的我猛撲下來！淬毒的刀鋒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幽藍(lán)的死亡弧線！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嗖——！”
一道極其細(xì)微、卻尖銳無比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院墻外的黑暗中激射而來！
速度快如閃電！
“噗嗤！”
一聲輕響！
白芨撲在半空中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絲線驟然勒??！他臉上猙獰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手中的柳葉刀“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泥地上。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砸落下來，重重地摔在我身旁的泥地里，濺起一片泥漿。
他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院墻外的黑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在他的脖頸側(cè)面，一個(gè)極其細(xì)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小孔，正緩緩滲出一縷暗紅色的血絲。
死了？！
我驚魂未定，心臟還在狂跳，難以置信地看著身旁白芨瞬間斃命的尸體。剛才那是什么？暗器？毒針？是誰？！
巨大的恐懼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同時(shí)襲來，我癱軟在冰冷的泥地里，渾身濕透，沾滿了泥漿、藥草汁液和……白芨濺出的鮮血。粗布衣衫被撕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和圓潤的肩頭輪廓，在慘淡的月光下，沾著血污和泥點(diǎn)，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破碎又妖異的美感。散亂的發(fā)絲貼在汗?jié)竦哪橆a和脖頸上，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茫然又驚惶，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泥潭、瑟瑟發(fā)抖的蝶。
就在這時(shí)——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院墻外那棵更高的古樹樹冠中滑落，輕盈地落在院墻之上。
月光吝嗇地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一身緊束的夜行衣，身形挺拔而瘦削，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表情的、如同死人臉皮般的慘白面具，只露出一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睛，如同兩口吞噬光線的黑洞。
他站在墻頭，冰冷的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探針，穿透黑暗，精準(zhǔn)地落在了癱軟在泥地里的我身上。那目光，沒有憐憫，沒有好奇，只有一種純粹的、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的漠然。
我被他看得渾身發(fā)冷，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他靜靜地看了我?guī)酌?，然后，毫無征兆地，身形一晃，如同融化的墨汁般，悄無聲息地從墻頭滑落，消失在院墻外的黑暗之中。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死寂。
藥圃里只剩下我粗重艱難的喘息聲，以及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藥草混合的詭異甜香。
我呆呆地看著白芨死不瞑目的尸體，又望向院墻外那片吞噬了神秘黑影的黑暗，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那個(gè)面具人……是誰？
他為什么要救我？還是……他只是為了滅白芨的口？
一股比之前被白芨追殺時(shí)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脊椎緩緩爬升，纏繞住心臟。
這侯府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還要冷，還要……恐怖。
（月光下，藥圃一片狼藉。林然癱坐在泥濘中，衣衫破碎，沾滿血污泥點(diǎn)，雪白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驚惶脆弱的光澤。她茫然地望著白芨的尸體和空蕩蕩的院墻，如同被遺棄在噩夢中的祭品。）
（院墻外，古樹濃密的枝葉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仿佛剛才那道鬼魅般的黑影，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