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教室的空調溫度低得離譜，林默不自覺地搓了搓手臂，皮膚上已經泛起一層細小的疙瘩。
講臺上那位發(fā)際線堪憂的教授正激情四射地講解著"非語言溝通"，投影幕布上那些夸張的表情符號活脫脫是從二十年前的網絡表情包里摳出來的。
"第三排穿藍色衛(wèi)衣的同學。"教授突然停下講解，食指準確指向林默所在的位置，
"能否分享一下，如何通過肢體語言識別謊言？"
林默差點被自己的呼吸嗆到。
這件藍色衛(wèi)衣是他今早隨手從衣柜里抓出來的，沒想到會成為課堂焦點。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腦海中快速閃回無數(shù)個審訊室的場景。
"這個...說謊的人通常會不自覺地觸摸頸部區(qū)域，"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自己的鎖骨位置，
"右手小指會出現(xiàn)輕微震顫，還有..."
他頓了頓，突然想起那個讓他印象深刻的經濟詐騙犯，
"正常人在陳述事實時每分鐘眨眼8到10次，而說謊時這個頻率往往會翻倍。"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低聲驚嘆，幾個女生甚至轉過頭來好奇地打量他。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的冷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相當專業(yè)的回答，看來你對這個領域很有研究？"
"只是...偶然看過一些相關資料。"
林默含糊其辭地回答，目光卻不自覺地鎖定在前排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身上。
就在他回答問題時，那個女生手中的圓珠筆一直在以某種特定的頻率旋轉——每分鐘32圈，分毫不差，這個細節(jié)讓他瞬間想起三年前親捕逮捕的那個金融詐騙犯。
下課鈴聲響起，林默抓起書包快步離開。
教室里的低溫讓他渾身不自在，仿佛置身冷藏庫。
走廊上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沒有人對這個"轉學生"投以過多的關注。
學生食堂里人聲鼎沸。林默端著餐盤排在隊伍中，前方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爭吵。
"你明明就是插隊！大家都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色連帽衫的男生怒氣沖沖地指著前面的人。
被指責的灰外套男生梗著脖子，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雞：
"胡說八道！我一直就排在這里，是你自己沒注意！"
林默瞇起眼睛仔細觀察。
灰外套男生的褲腳沾著明顯的紅褐色泥土，鞋底還粘著一片法國梧桐的葉子——這種樹恰好生長在食堂側門的施工區(qū)域。
他正準備開口，卻突然注意到排在灰外套后面的三個學生雖然身體微微前傾表現(xiàn)出關注，嘴角卻掛著看戲般的微妙笑容，就像在觀賞什么精彩的表演。
"這位同學。"
林默用手中的餐盤輕輕敲了敲金屬欄桿，清脆的撞擊聲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你鞋底的泥土應該是從側門那邊帶來的吧？我記得那邊今早剛進行過澆水作業(yè)。"
灰外套男生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活像見了鬼似的，轉身就往外跑。
白衛(wèi)衣男生向林默投來感激的目光。然而更讓林默在意的是，那三個看熱鬧的學生突然齊刷刷地轉過頭來，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看得他后頸一陣發(fā)涼。
下午沒有課程安排，林默決定去圖書館碰碰運氣。
學校的圖書館建筑氣勢恢宏，但檢索系統(tǒng)卻簡陋得令人費解。當他在搜索欄輸入"詭術師"三個字時，屏幕突然黑屏，隨即跳出一行小字：
"該內容涉及認知敏感領域，您的權限不足"。
"真是奇怪..."林默小聲嘀咕著，又嘗試搜索"謊言檢測"，
結果屏幕上跳出來的全是《積極心理訓練指南》《信念創(chuàng)造奇跡》這類心靈雞湯書籍。
"簡直難以置信。"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立刻引來周圍學生的側目。這個檢索系統(tǒng)比他原來世界的防火墻還要嚴苛，簡直不合常理。
回宿舍的路上，林默總覺得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
但每次回頭，都只看到行色匆匆的普通學生?？赡苁亲罱裉o張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宿舍里空無一人，室友們不知去向。
林默打開筆記本電腦，憑著記憶輸入一串代碼。
屏幕上命令行窗口飛速滾動，突然彈出一封匿名郵件：
"有些真相，比謊言更加可怕。"
發(fā)件人是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亂碼，林默花了近十分鐘才破譯出來——"詭術師協(xié)會"的首字母縮寫。
"這太詭異了..."他盯著屏幕，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林默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白天那個灰外套男生正和一個戴墨鏡的神秘人低聲交談。
當墨鏡男轉身時，領口處閃過一道銀光——那枚刻著"謊"字的徽章，與他神秘消失的硬幣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林默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皮膚上殘留的灼熱感提醒著他那枚硬幣曾經存在過。他掏出手機，驚訝地發(fā)現(xiàn)鎖屏顯示的時間比實際時間慢了整整半秒。
遠處咖啡館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他微笑。
林默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那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倒影——那個人影嘴角揚起的弧度，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面部肌肉的運動范圍。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默癱坐在床沿，感到太陽穴一陣陣抽痛。
這個世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他拿出筆記本，潦草地記錄下今天的發(fā)現(xiàn)：
轉筆女生-與詐騙犯相同的特征
食堂三人組-異常同步的行為
圖書館檢索-敏感內容過濾
詭術師協(xié)會的神秘郵件
灰外套與墨鏡男的會面
咖啡館玻璃上的詭異倒影
寫完這些，林默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真相：
這些事件可能都不是偶然。有人在監(jiān)視他，或者說...正在對他進行某種測試？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林默望著逐漸被暮色籠罩的天空，隱約感覺到某種未知的危險正在黑暗中醞釀。
他掏出手機，猶豫再三后還是撥通了備忘錄里保存的那個號碼——聯(lián)系人姓名只簡單地寫著"蘇夜，心理學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聽筒里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喂？"
"呃...你好，我是林默。"
他有些緊張地開口，"我們...是不是在認知心理學課上見過？"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沉默，幾秒鐘后，那個女聲變得警覺起來："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林默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這個號碼是這具身體原主人存儲的。就在他絞盡腦汁想解釋時，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算了，既然你能找到我...明天下午三點，回聲咖啡館見。"
通話突然中斷，留下林默一臉茫然地坐在床邊。
這個叫蘇夜的女生...到底是什么人？
為什么她給人的感覺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接到這個電話？
夜深了，宿舍里依然只有林默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縫，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超負荷運轉了。
這個世界處處透著說不出的怪異，就像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而自己似乎是唯一察覺到異常的人。
等等...林默猛地坐起身。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個謊言，為什么要留下這么多明顯的破綻？
除非...這些所謂的破綻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冷。
他再次查看手機，發(fā)現(xiàn)時間顯示又慢了半秒。
窗外的月光穿過云層，在對面的教學樓玻璃上投射出扭曲的陰影，那形狀...活像一張正在獰笑的人臉。
"真是令人費解..."林默拉過被子蒙住頭，決定先休息再說。
明天見到蘇夜后，或許能得到一些答案。就在他即將入睡時，枕頭下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枚消失的硬幣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此刻正散發(fā)著微弱的熱度。
林默沒有將它取出。某種直覺告訴他，有些真相...或許暫時不去深究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