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精神病院的日子,是真正的地獄。
他們給我穿上藍色的病號服,
剃掉了我留了多年的長發(fā)。每天定時定量地給我喂藥,
那些藥片讓我頭暈眼花,渾身無力。我試圖解釋,
試圖告訴醫(yī)生我沒病,可換來的只是更嚴厲的看管和束縛帶。
我吐過,鬧過,甚至撞墻過,但一切都是徒勞。
因為所有進來的人都說自己沒有病。
在這里我一度想去死,直到醫(yī)生跟我說,
我懷孕了。
就算是為了這個孩子,我也要活下去,
要找到真相。
懷孕后期,我的 “病情” 似乎穩(wěn)定了些,
醫(yī)生不再給我用大劑量的藥物。
但精神病院不能撫養(yǎng)孩子,在我陣痛發(fā)作,
被緊急送往醫(yī)院生下一個男孩后,孩子被陳哲的父母,
我的公公婆婆抱走了。
我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看他一眼,只聽到他響亮的哭聲,
像一道光,刺破了我黑暗的世界。
他們給孩子取名叫陳樂。
每年陳樂生日那天,公公婆婆會帶著他來精神病院看我。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剛滿一歲,
被奶奶抱在懷里,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看著我這個穿著藍衣服、
頭發(fā)枯黃的女人。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小臉,他卻嚇得往奶奶懷里縮。
往后每年,他們都會來。
陳樂漸漸長大,從蹣跚學步到背著小書包上幼兒園。
他對我這個阿姨越來越熟悉,
會奶聲奶氣地跟我說幼兒園的趣事,會把畫的畫送給我。
我隔著探視室的玻璃,看著他一點點長高,
眉眼越來越像陳哲,心里既酸楚又欣慰。
日子就在這樣的期盼和煎熬中流逝。
這中間,我的爸媽因為受不了打擊死了,
我的出院申請也被一次次的駁回,
好像每一次,我要接近自由的時候,
都會有一雙無情的大手把我重新關起來。
一晃眼,陳樂六歲了,該上小學了。
那年生日,公公婆婆向往常一樣帶著他來。
“這是最后一次了,陳樂大了,不能讓她有你這樣一個媽媽,
以后我們不會來了?!?/p>
我心里說不出的酸澀,可我知道婆婆說的是對的。
婆婆他們給我和樂樂留出了兩個人的空間。
我看著樂樂開心的笑臉,盡量不哭出來。
陳樂給我展示著他的作品。
繪本上畫著三個小人,一個高大的爸爸,一個溫柔的媽媽,
中間是一個小男孩。爸爸的臉,赫然是陳哲的樣子!
媽媽的臉,雖然線條簡單,但那長發(fā)和笑容,分明是張念!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樂樂,” 我聲音顫抖,指著畫問,“這個爸爸...... 你認識嗎?”
陳樂歪著頭,理所當然地說:“這是我爸爸呀!
他每天送我上學,還給我講故事?!?/p>
“那這個媽媽呢?” 我指著張念的畫像,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這是我媽媽呀!她給我做飯,幫我洗衣服?!?陳樂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小的照片,得意地晃了晃,“你看,這是我們真正的全家福!”
照片上,陳哲穿著休閑的襯衫,笑容溫和,
他旁邊站著的,正是妝容精致、笑容燦爛的張念。
他們中間抱著的,就是年幼的陳樂。
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陳哲沒有死?!
“不可能...... 這不可能......” 我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身邊的護工立馬就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
趕緊準備把我拉走。
公公婆婆也趕了過來。
他們看見照片的那一刻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拉著陳樂就要走。
“等等!” 我奮力的掙扎著,
“陳哲呢?!他在哪里?!張念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你們告訴我??!”
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在探視室里,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哭喊。
原來,根本沒有什么穿越者。
因為我的情緒波動很大,醫(yī)生判定我是病情加重,
就準備給我做額葉切除手術。
我知道這個手術,只要做了這個手術,
我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手術被安排在三天后,這三天里我要從醫(yī)院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