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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代號骨蝶 冠城 218038 字 2025-07-23 21:3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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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仁的風(fēng)暴平息了。

鄭濟世、吳天鳴、趙偉等人被押上警車的畫面鋪天蓋地,媒體連篇累牘地報道著這起震動全國的特大器官販賣案。

最高檢特派組“清源”公開露面,宣布案件取得重大突破,幕后黑手“導(dǎo)師”落網(wǎng),一個盤根錯節(jié)、涉及醫(yī)療、行政、商界的巨大犯罪網(wǎng)絡(luò)被連根拔起。

舒韻的名字沒有被提及,她依然待在安全屋里,像一個被遺忘在勝利角落的影子,妹妹的仇報了,腎臟的下落也清楚了(雖然殘酷),按理說,她該感到解脫。

但看著新聞里陳鋒作為專案組骨干接受采訪,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她心里卻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 案子……真的結(jié)束了嗎?其實我們真正的從未知道影子是誰, “影子”呢? 那個在德康時期就若隱若現(xiàn)、傳遞指令、甚至可能讓張副局都忌憚的“影子”,讓我們還一度懷疑是張,好像在甫仁這條線上,似乎消失了。

鄭濟世是“導(dǎo)師”,吳天鳴是執(zhí)行者,鄭明軒是白手套……“影子”在哪里?難道“導(dǎo)師”就是“影子”?或者,“影子”隨著德康的覆滅而消失了? 舒韻總覺得沒那么簡單,妹妹U盤里那份指向“張”的聯(lián)系人名單,還有之前陳鋒提到的、讓張副局都諱莫如深的“影子”,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特派員“清源”在行動后也沒再聯(lián)系她,仿佛她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

安全屋的門被敲響了,節(jié)奏很特別,是陳鋒, 舒韻打開門,陳鋒帶著一身疲憊和掩飾不住的興奮走了進來,手里還拎著幾罐啤酒。

“舒韻!看到了嗎?都搞定了!鄭濟世那老狐貍,進去就癱了!吳天鳴還在嘴硬,但證據(jù)鏈釘?shù)盟浪赖模≮w偉……呵 有他老頭的關(guān)系不過估計沒幾天活頭了,便宜他了!”陳鋒把啤酒放在桌上,自己開了一罐,狠狠灌了一大口,“這次,多虧了你和你妹妹!頭功!” 舒韻勉強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啤酒,沒喝。

“‘影子’呢?有眉目了嗎?” 陳鋒臉上的興奮淡了些,坐了下來:“問過鄭濟世和吳天鳴了, 鄭濟世老奸巨猾,裝糊涂,說不知道什么‘影子’, 吳天鳴倒是提了一嘴,說以前德康那邊對接的‘系統(tǒng)聯(lián)系人’,代號就是‘張’,也就是張副局, 至于更高層的指令或者其他人,他不清楚,都是鄭濟世直接聯(lián)系?!?“也就是說,‘影子’這條線,到張副局這里就斷了?”舒韻皺眉,“張副局自己都進去了,也沒交代出什么‘影子’?” “是啊?!标愪h揉了揉眉心,“張副局進去后,嘴硬得很,只認了收錢壓案的事,對‘影子’絕口不提, 專案組分析,可能‘影子’只是一個更高層指令的代號,并非特指某個人, 或者……隨著張副局和鄭濟世落網(wǎng),這條線就算斷了?!?陳鋒的語氣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輕松,但舒韻總覺得不對勁。 如果“影子”只是一個代號,為什么當(dāng)初會讓張副局都感到忌憚?而且,在德康調(diào)查最艱難的時候,那種無處不在的泄密和精準打擊,僅僅靠張副局和王振華,真的能做到嗎?

幾天后,專案組舉行了隆重的慶功宴。

陳鋒作為核心成員,自然在列。

舒韻沒有收到邀請,她也不在乎,她看著電視里觥籌交錯的畫面,看著陳鋒被眾人簇擁著敬酒,心里那點疑慮像藤蔓一樣瘋長。

就在慶功宴后的第二天,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最高檢特派組“清源”在押解鄭濟世回京進一步審訊的途中,遭遇了極其嚴重的車禍!押運車輛被一輛失控的重卡從側(cè)面撞擊,翻滾下高速路基!

車上人員傷亡慘重,“清源”特派員重傷昏迷,正在搶救!

鄭濟世……當(dāng)場死亡!

消息如同晴天霹靂! 舒韻拿著手機,渾身冰冷,車禍?

失控的重卡?這太巧了!巧得讓人毛骨悚然!鄭濟世死了!

“清源”重傷昏迷!這意味著,鄭濟世可能還沒來得及交代的、關(guān)于“影子”或者其他更深的秘密,永遠石沉大海了! 是意外?還是……滅口?!

她立刻撥打陳鋒的電話,關(guān)機,再打,還是關(guān)機。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她嘗試聯(lián)系老周,老周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仿佛一夜之間,所有的聯(lián)系都斷了,她再次被拋回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直到傍晚,陳鋒才用一個新號碼打來了加密電話,他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充滿了震驚、悲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

“舒韻……消息……你知道了?” “嗯,怎么回事?真的是意外?”舒韻急切地問。 “意外?!”陳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咆哮,“狗屁的意外!

現(xiàn)場勘查剛出初步結(jié)論!

那輛重卡的司機血液里酒精濃度超標三倍!

剎車系統(tǒng)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

這他媽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目標是鄭濟世!是為了滅口!” 舒韻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 “那特派員……” “還在ICU,沒脫離危險……”陳鋒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是好樣的……臨出事前,他好像察覺到了什么……用加密設(shè)備發(fā)出了最后一條信息……只有兩個字:‘內(nèi)鬼’!” 內(nèi)鬼!

這兩個字像冰錐一樣刺穿了舒韻的心臟!也印證了她心中那揮之不去的疑慮!案子還沒完!“影子”還在!

而且,就在他們內(nèi)部!在專案組,甚至在更高層!

“清源”特派員用生命發(fā)出的最后警告——“內(nèi)鬼”,像一塊巨石投入了剛剛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專案組內(nèi)部氣氛瞬間變得極其詭異和緊張,原本的慶功喜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互相猜疑和人人自危。

陳鋒作為“清源”特派員在本地最倚重、也是破獲仁和案的核心功臣,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 一方面,他是重大功臣;另一方面,車禍發(fā)生前,他是最后幾個接觸過押運路線核心信息的人之一(雖然路線最終由特派員親自敲定并保密)! 省廳緊急派來了新的調(diào)查組,名義上是調(diào)查車禍,實則矛頭直指專案組內(nèi)部可能的泄密問題。

所有接觸過押運路線信息的人,包括陳鋒,都被要求接受嚴格的內(nèi)部審查,暫停一切職務(wù),上交證件和配槍。

陳鋒再次聯(lián)系舒韻時,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媽的!審查!又是審查!他們懷疑我?!我他媽拼了命查案,最后被當(dāng)成內(nèi)鬼審查?!”

“冷靜點,陳鋒?!笔骓崗娖茸约烘?zhèn)定,“‘清源’最后的信息是‘內(nèi)鬼’,不是特指你。

這是敵人狗急跳墻,在攪混水,挑撥離間!目的就是讓我們互相猜疑,他們好渾水摸魚!”

“我知道!”陳鋒煩躁地低吼,“可這感覺真他媽憋屈!鄭濟世死了,線索又斷了!‘影子’到底是誰?

藏在哪?”

“或許……我們一直找錯了方向?!笔骓嵖粗鴫ι腺N著的、關(guān)于德康和甫仁案的所有脈絡(luò)圖,一個大膽而可怕的念頭逐漸清晰,“‘影子’可能根本不是甫仁這條線上的人!他(她)可能一直就在德康這條線里!

甚至……就在專案組內(nèi)部!所以才能對德康的調(diào)查如此了如指掌,精準泄密!所以才能在張副局倒臺后,依然有能力策劃這么一場針對鄭濟世的滅口行動!” 陳鋒沉默了。

舒韻的推測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他刻意忽略的記憶閘門。

德康時期那些詭異的泄密:云頂山莊行動的失敗、趙偉血型報告被毀、夏雪暴露被抓……每一次都精準地掐在他們的要害上!

那種被人在暗處窺視的感覺……難道“影子”真的從未離開?

“查!”陳鋒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舒韻,我被審查,行動受限,外面只能靠你了!查德康案所有卷宗!查專案組內(nèi)部所有可疑點!特別是……那些能接觸到核心信息、卻又在關(guān)鍵時刻‘置身事外’的人!‘影子’一定還在我們中間!” 肩負著陳鋒的托付和“清源”特派員用生命換來的警示,舒韻再次投入了戰(zhàn)斗。

這一次,她將目光重新聚焦到德康案的起點——妹妹葉舒雅的被害案,以及圍繞此案的所有人和事。

她利用自己法醫(yī)的身份(雖然停職,但專業(yè)權(quán)限還在),申請調(diào)閱妹妹案的所有原始物證記錄和尸檢報告副本,她需要重新審視每一個細節(jié),尋找可能被忽略的蛛絲馬跡。

物證清單、現(xiàn)場照片、尸檢報告……舒韻一份份仔細核對,當(dāng)翻到一份關(guān)于現(xiàn)場附近水域打撈物證的記錄時,她的目光停住了。

記錄顯示,在發(fā)現(xiàn)妹妹尸體下游約五百米處,曾打撈起一個被水浸泡損壞的廉價防水袋,里面有幾樣無關(guān)緊要的個人物品,被當(dāng)作落水者的遺物歸檔了。

這本身沒什么異常,但舒韻注意到,負責(zé)打撈和初步檢查這份物證的經(jīng)辦人簽名——王海。

王海?這個名字有點眼熟,舒韻迅速在腦中搜索。

對了!他是市局法醫(yī)中心的一個老法醫(yī),資歷很深,技術(shù)扎實,但性格比較沉悶,不太愛說話,妹妹案發(fā)后最初的尸檢,他好像也參與了輔助過另一個曾對”我妹妹的尸體的體表初步勘查發(fā)表出“尸體完整”的年輕法醫(yī)”的工作?

一個法醫(yī),參與了最初的尸檢,又負責(zé)打撈現(xiàn)場附近的“無關(guān)”物證?這似乎沒什么問題,職責(zé)所在。

但舒韻心里那根弦被輕輕撥動了,她繼續(xù)翻閱專案組內(nèi)部的通訊記錄和會議紀要(這些是陳鋒之前冒險復(fù)制給她的)。

她發(fā)現(xiàn),在德康調(diào)查初期,每次陳鋒準備關(guān)鍵行動前(比如試圖查王振華特批藥品、準備云頂山莊行動、打算調(diào)閱趙偉血型報告),王海的名字,總會以各種“合理”的方式出現(xiàn):要么是提交一份相關(guān)的、看似無關(guān)痛癢的“補充檢驗報告”,要么是“恰好”打電話給陳鋒詢問某個案子的細節(jié)……時間點卡得極其微妙!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偶然,三次、四次呢? 舒韻的心跳開始加速,她調(diào)出王海在專案組的權(quán)限記錄。

果然!作為資深法醫(yī),他被賦予了相當(dāng)高的信息查閱權(quán)限,可以接觸到大部分核心案情報告和行動計劃!但他本人,卻從未直接參與過針對“骨蝶”的抓捕或高風(fēng)險行動,一直待在相對安全的法醫(yī)中心或者辦公室!

“置身事外”……卻能“了如指掌”!一個模糊而可怕的輪廓在舒韻腦中逐漸成型! 舒韻立刻聯(lián)系陳鋒,但陳鋒正處于嚴密審查中,通訊被監(jiān)控,無法深入交流,她只能發(fā)送了一條極其隱晦的加密信息:“關(guān)注‘老王’(法醫(yī)中心),過往接觸點,時間巧合?!?信息發(fā)出后,石沉大海。

舒韻心急如焚。她需要更直接的證據(jù)!證明王海就是那個泄露消息的“影子”! 她將目光再次投向那份被打撈起來的“無關(guān)”物證——那個廉價防水袋里的東西,記錄顯示里面有幾樣?xùn)|西:一個泡爛的筆記本(字跡無法辨認)、一支壞掉的廉價鋼筆、還有一個……被水泡得變形的小塑料掛墜? 舒韻腦中靈光一閃!妹妹葉舒雅!她有個習(xí)慣,喜歡在鑰匙扣上掛一個很小的、骨頭形狀的塑料飾品,說是辟邪的!那個被打撈起來的掛墜……會不會就是妹妹的?

她立刻申請重新檢驗?zāi)欠菸镒C,理由很充分:德康案涉及器官販賣,需要重新梳理所有關(guān)聯(lián)物證。

在法醫(yī)中心物證室,舒韻見到了那個被封存的防水袋,袋子散發(fā)著淡淡的淤泥味,她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里面的東西,筆記本和鋼筆確實損壞嚴重,最后,她拿起那個小小的、白色的塑料掛墜。

掛墜被水泡得有些膨脹變形,但基本形狀還在——是一個小小的、抽象的骨頭形狀,舒韻的心猛地一縮!沒錯!就是妹妹那個! 她仔細端詳著掛墜,塑料很廉價,中空結(jié)構(gòu),尾部有一個小小的塞子,似乎是用來裝什么東西的?她嘗試著,用鑷子極其小心地撬動那個塞子。 塞子被水泡久了,有些松動。輕輕一撬,竟然開了! 一股渾濁的泥水流了出來。舒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用鑷子伸進掛墜內(nèi)部,小心翼翼地夾出里面殘留的東西——一小團被泥水浸透、但依稀能看出材質(zhì)的……紙? 舒韻強壓住激動,將那一小團濕透的紙片放在吸水紙上,用最輕柔的手法慢慢展開,紙片非常脆弱,邊緣已經(jīng)破損,上面用極細的筆寫著幾行字,墨水被水浸泡后洇開,但大部分字跡還能勉強辨認: “王…?!小瓎枴}……看…見…他…和…王…振…華…密…談……交…易…記…錄…備…份…藏……家…中…老…地…址…書…房…地…板…下…”

字跡是妹妹葉舒雅的!這顯然是她在被害前,察覺到了王海的可疑,匆忙寫下的警告和線索!

她把這個致命的秘密,藏在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最不起眼的掛墜里! 王海!果然是他!妹妹親眼看見他和王振華密談!他根本就是“骨蝶”安插在警隊內(nèi)部的釘子!“影子”就是他! 交易記錄備份!藏在他家中老地址書房地板下! 舒韻激動得渾身顫抖!她立刻將紙片拍照,小心保存好原件,然后,她面臨一個難題:怎么拿到王海家里的東西?王海現(xiàn)在還在法醫(yī)中心上班,毫無察覺,但陳鋒被審查,她無權(quán)無勢,怎么去搜查一個在職法醫(yī)的家?打草驚蛇怎么辦? 她想到了一個人——老周!只有老周有能力,也有足夠的信任,去處理這件事! 她再次撥通老周的緊急號碼。這次,電話很快接通了。 “周叔!是我!找到‘影子’了!是王海!法醫(yī)中心的王海!小雅留下了證據(jù)!”舒韻語速飛快,把事情經(jīng)過和紙條內(nèi)容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老周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凝重到了極點:“王海?!竟然是他!這個老狐貍!藏得真深!丫頭,東西在哪?” “紙條說在他老地址的書房地板下!具體地址我需要查!” “地址我來查!你保護好自己!千萬別輕舉妄動!等我消息!”老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和殺氣。

老周的能量超乎舒韻想象,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查到了王海名下的一處老宅地址,那是他父母留下的房子,據(jù)說他偶爾會回去,同時,老周動用了他幾乎所有的隱秘關(guān)系,組織了一支絕對可靠、身手利落的“民間”小隊,準備以“技術(shù)檢修管道漏水”的名義,潛入老宅搜尋。

行動就在當(dāng)天下午,舒韻在安全屋里坐立不安,度秒如年,終于,傍晚時分,老周的電話來了,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和憤怒: “找到了!丫頭!找到了!”老周的聲音都在抖,“就在書房地板下的暗格里!一個防水U盤!還有……還有幾本記賬本!媽的!這個王八蛋!記錄了他這些年給王振華、張副局通風(fēng)報信的每一次交易!時間、地點、泄露的信息內(nèi)容、收的黑錢金額!清清楚楚!連鄭濟世這條線,他都有所察覺,記錄了幾次可疑的接觸!他就是那個‘影子’!鐵證如山!” 舒韻喜極而泣!妹妹用生命埋下的種子,終于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結(jié)出了摧毀敵人的果實! “王海人呢?”舒韻急切地問。 “還在法醫(yī)中心裝模作樣呢!我們拿到東西就撤了,沒驚動他。”老周冷笑,“現(xiàn)在,該收網(wǎng)了!這東西,必須送到能立刻動他的人手里!省廳新來的調(diào)查組組長,是我老戰(zhàn)友,絕對可靠!我親自送過去!” 老周帶著U盤和賬本,如同懷揣著燃燒的炭火,直奔省廳調(diào)查組駐地。

省廳調(diào)查組組長姓雷,是個面容剛毅、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他聽完老周的陳述,看完那些觸目驚心的證據(jù),臉色鐵青,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敗類!警隊的恥辱!”雷組長怒不可遏,“難怪‘清源’同志會遇險!難怪鄭濟世會被滅口!原來是這頭藏在我們內(nèi)部的惡狼一直在通風(fēng)報信!” 他立刻拿起紅色保密電話,下達命令:“立刻控制市局法醫(yī)中心王海!秘密執(zhí)行!不許驚動任何人!行動級別:絕密!” 命令通過最可靠的渠道傳達下去,彼時,王海正在法醫(yī)中心自己的辦公室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文件,臉上是一貫的平靜無波,仿佛外面的一切風(fēng)暴都與他無關(guān),他甚至還在電腦上瀏覽著關(guān)于鄭濟世車禍的新聞,嘴角掛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的弧度,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蓖鹾n^也沒抬,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助手,而是兩名穿著便裝、但眼神凌厲如刀的陌生男子,身后還跟著兩位市局督察處的熟面孔,臉色極其難看。

“王海同志,”督察處的人語氣冰冷,“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diào)查?!?王海整理文件的手頓住了,他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只有一種深潭般的平靜和一絲……了然的嘲諷?他看著眼前的人,又似乎透過他們,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終于……還是來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從容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領(lǐng),像一個即將走上講臺的教授,平靜地跟著來人走了出去,只是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陰沉的天空,那目光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是解脫?還是不甘? 王海被秘密帶到了省廳調(diào)查組,在鐵一般的證據(jù)——U盤里他泄露信息的記錄、賬本上他收取的巨額黑錢、以及舒雅留下的指證紙條——面前,他的心理防線很快崩潰,他交代得異常干脆,甚至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坦然”, 審訊室,雷組長親自坐鎮(zhèn),舒韻被特批在單向玻璃后旁聽, “為什么?”雷組長的聲音壓抑著怒火, 王海坐在椅子上,背有些佝僂,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但眼神依舊平靜得可怕。

“為什么?”他重復(fù)了一遍,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錢?是,也不全是?!?他抬起頭,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我干了一輩子法醫(yī),見慣了生死,也看透了這身皮囊下的骯臟,我女兒……先天性心臟病,需要換心,等正規(guī)渠道?排隊?呵……排到她死也排不上!”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王振華找上我,說他有‘門路’,只要我‘幫點小忙’,就能給我女兒優(yōu)先安排最合適的供體!我能怎么辦?!看著她死嗎?!” “所以你就出賣警魂,替他們當(dāng)‘影子’?通風(fēng)報信,害死那么多人?”雷組長厲聲質(zhì)問。

“警魂?”王海嗤笑一聲,帶著無盡的悲涼,“那玩意兒能救我女兒嗎?葉舒雅……那個女記者……是她自己找死!查得那么深!還有那個夏雪……她們不死,我女兒就得死!我……沒得選!”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低沉:“張副局?他不過是個貪婪的棋子,需要我提供信息來壓案,鄭濟世……那條線更高端,我接觸不多,只是察覺到他們可能有關(guān)聯(lián)。

車禍的事……不是我策劃的,是鄭濟世或者吳天鳴察覺到危險,通過某個我不知道的渠道安排的,我只是……在他們需要精準時間地點的時候,提供了我能接觸到的押運信息范圍?!?/p>

“那‘清源’特派員最后的信息‘內(nèi)鬼’,你怎么解釋?”雷組長追問。 王海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他……是個厲害人物,甫仁案收網(wǎng)前,他調(diào)閱過德康案的內(nèi)部審查記錄,特別是關(guān)于泄密的調(diào)查方向,他可能那時就已經(jīng)懷疑到我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他沒有說下去。

“你女兒呢?她換心成功了嗎?”一直沉默的舒韻,突然通過麥克風(fēng)問道,聲音冰冷。

王海渾身一震,猛地看向單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舒韻,他的眼神瞬間充滿了痛苦、絕望和……無盡的悔恨。

“成……成功了……”他的聲音像破風(fēng)箱一樣嘶啞,“用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自愿捐獻’的心臟……現(xiàn)在……恢復(fù)得很好……” 他低下頭,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在審訊室里響起,充滿了諷刺與悲涼, 王海被帶了下去,他將在鐵窗中度過余生,背負著出賣靈魂的罪孽,活著見證女兒健康長大——這對他而言,或許比死亡更殘酷。

舒韻走出省廳大樓,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jīng)鲆猓妹?、夏雪、孫強、周小斌……無數(shù)受害者的面孔在她眼前閃過,最后,定格在王海那張絕望而扭曲的臉上。

“影子”現(xiàn)身了,他不是什么神秘莫測的大人物,只是一個被命運逼到角落、最終選擇了墮落的父親,他的背叛,源于一份扭曲的愛,卻造成了更深重的罪孽,這個結(jié)局,沒有大快人心的暢快,只有沉甸甸的、帶著鐵銹味的悲哀, 陳鋒的審查被證明是清白的,他恢復(fù)了職務(wù),他找到站在雨中的舒韻,遞給她一把傘。

“都結(jié)束了?!标愪h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如釋重負的疲憊,也有一絲物傷其類的黯然,王海的背叛,對整個警隊都是一記沉重的耳光。

舒韻接過傘,沒有打開,她抬起頭,任由雨水沖刷著臉龐?!敖Y(jié)束了嗎 ,王海自始至終都沒說過自己是影子沒,他也說車禍不是他策劃的,我總感覺那里不對勁?!彼p聲問,像是在問陳鋒,又像是在問自己。

陳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城市在雨幕中顯得模糊而陰郁,德康倒了,甫仁覆滅了,“導(dǎo)師”死了,“影子”現(xiàn)形了,但那些被金錢和權(quán)力扭曲的人性,那些隱藏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的交易,也不會就此消失的!“至少,我們知道的這一部分,結(jié)束了。”陳鋒最終說道,語氣復(fù)雜,“該付出的代價,都付出了?!?舒韻沒有再說話。

她撐開傘,轉(zhuǎn)身走入雨幕中。

妹妹的骨灰盒靜靜地躺在安全屋里,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帶她回家了,但這場由一只染血骨蝶引發(fā)的風(fēng)暴,在她心里掀起的波瀾,卻遠未平息,這個影子要打上引號,雨水沖刷著街道,仿佛要洗去所有的罪惡與悲傷,卻洗不掉那份沉甸甸的記憶,和那份對人性深淵的冰冷認知。


更新時間:2025-07-23 21:3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