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附近的公園，花紅柳綠，鳥語花香，一派自然和諧景象。
兩位少女在一棵柳樹下……罵人。
大罵特罵，回頭率杠杠的。
從商場出來后，林虞拉著葉茯，來到商場附近的小公園，坐在被樹蔭遮擋的長椅上，葉茯依舊垂著頭，耳邊林虞的聲音一直在問：“姐姐，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說，還是不說？
反正林虞肯定已經(jīng)聽到那句話了，不說還有意義嗎？
說了，至少能讓林虞知道，她不是一個莫名其妙就罵人的，脾氣暴躁的壞姐姐??！
葉茯仰頭看向林虞，“委屈巴巴”道：“我才不是什么暴龍啊，都是因為他們太厭女了……”
和盤托出，然后作出一副可憐小狗相，葉茯的眼形是標(biāo)準(zhǔn)狗狗眼，裝可憐最有一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緊緊盯住林虞，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葉茯真的有點擔(dān)心，會被她嫌棄性格不好。
誰知，林虞聽完她的話，比她還生氣！
“這幾個男的有病嗎？怎么年紀(jì)輕輕就年紀(jì)一大把，爹味這么重。”
“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就不完整，那男人天生就不完整！”
“那么愛生，他們?nèi)ド?！多生幾個，不僅完整還多余！”
“說別人不完整之前，他最好先把殘缺的教養(yǎng)補全。”
“他們該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绷钟堇湫r唇角揚起漂亮的弧度，“畢竟從出生那刻就注定要腐爛的，是某些人發(fā)霉的腦仁。下次誰再這么說，姐姐你就罵死他，你告訴他，一個人只有死了，一生才是完整的！”
葉茯為了裝可憐含著水光的狗狗眼，直接開始放光，林虞怎么這么會罵，簡直是導(dǎo)師級別！
而且林虞，是站在她這邊的，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性格不好。
“就是說，這幾個人簡直太煩了，每次團(tuán)建都說這些話，聽得我耳朵都生繭了。”葉茯安心地敞開心扉，放肆吐槽：“你都不知道這個視頻是怎么傳出來的，就是這三個男的之中有一個人，在學(xué)校勤工儉學(xué)看監(jiān)控，他看到之后，錄了視頻到處傳，更惡心的是，他給男方打碼，女方直接露臉，氣死我了，什么人吶！”
林虞冷笑一聲：“呵，人渣——”
葉茯：“他之前還在青協(xié)辦公室跟我們得意洋洋地炫耀，說沒有他的話，所有人都吃不到這個驚天大瓜，竟然還有人捧他的臭腳?！?/p>
林虞：“那么愛捧臭腳，真菌感染他們就老實了?！?/p>
“就是說……”葉茯一激動，拽住了林虞的袖子，反應(yīng)過來時，手指凝滯了一瞬，偷偷打量一眼林虞，沒有收回手，故作自然拽得更緊，她自認(rèn)為她很不著痕跡，可是手心慢慢沁出汗水。
“姐姐……”
林虞的聲音很淺很淡，被葉茯的聲音蓋了過去。
葉茯喋喋不休：“我之前有一個拍攝作業(yè)，是要拍一檔半小時左右的學(xué)生綜藝，我們組拍了關(guān)于男女戀愛思維差異的圓桌訪談類節(jié)目。”
“主持人有個問題是，各位嘉賓在戀愛中，最在意的點是什么。六位嘉賓有五位都挺正常，都是說性格合適、志趣相投之類的，結(jié)果最后一位男嘉賓回答完，我站在攝像機前面都想直接爆炸了！”
林虞問：“他說什么？”
葉茯義憤填膺：“他說，順從我！”
“哦，順從他？那他要不要他對象每天跪著給他遞奏折，再喊一聲‘皇上圣明’??？”
“我算是懂了，他需要的不是女朋友，是AI情趣機器人，記得淘寶下單時備注‘24小時舔狗模式’，但是我很懷疑他根本沒有這個經(jīng)濟(jì)能力?！?/p>
“姐姐你同學(xué)斷奶了嗎，還是他母父沒教會他成年人應(yīng)該互相尊重？”
“要順從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先順從達(dá)爾文進(jìn)化論——爬回樹上，待在猩猩本該在的位置?！?/p>
葉茯聽完這一長段，眼里的崇拜都快壓不住了，一個臟字沒有，攻擊力還這么強，而且她罵人還可以不用方言，這簡直是太酷了！
林虞她，真的好會罵！
而葉茯，真的好喜歡。
她從未見過這般鋒利的林虞，像是溫潤玉璧突然折射出碎冰寒芒。那些“社交禮儀”中的偽裝在對方清越的聲線里片片剝落，露出內(nèi)里真實的芯子。
葉茯仰著臉，凝望柳葉間隙漏下的光斑，在林虞眸中流轉(zhuǎn)。
那雙眼里，還有葉茯的倒影。
葉茯的小心臟怦怦直跳，不過一瞬間，她腦子里閃回?zé)o數(shù)林虞朝她走來時的低頭淺笑，聊深刻話題時的一板一眼，學(xué)習(xí)時頷首沉思的下頜線弧度，畫畫時靈活轉(zhuǎn)動的手腕線條。
有個不確定正在慢慢轉(zhuǎn)變?yōu)榇_定。
“小虞。”恍惚之間，一直叫林虞林學(xué)妹的葉茯，叫出了另一個更親昵的稱呼，而她還沒有注意到，自顧自表達(dá)著她的崇拜，“你罵人好厲害?！?/p>
林虞的神色變了又變，復(fù)雜到讓心思簡單的葉茯根本看不懂，或許那些百轉(zhuǎn)千回，和葉茯也差不多，安靜片刻，她終于結(jié)束了停頓，語氣也柔軟了許多，她問：“姐姐，我這樣罵人，你會不會覺得我嘴太毒了。”
葉茯真誠道：“怎么會！我覺得你罵得太好了，甚至想問你是師承名門還是與生俱來的天賦?！?/p>
“一半一半吧！”林虞笑了笑，解釋道：“其實我不經(jīng)常罵人的，除了真的想罵死別人的時候，我真的不是什么很兇的人?！?/p>
“其實……”葉茯也趁機解釋，“我也不是什么很暴躁的人，除非真的忍不住，而且我平時真的很文明的，也不會用方言罵人，更不會天天問候別人下三路，我發(fā)誓，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做淑女……”
林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姐姐你，確定要做淑女嗎？”
“你不許笑！”葉茯好想哭，為什么每次她說這件事都會被笑話，“我真的一點都不淑女嗎？”
“姐姐。”林虞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正經(jīng)，她注視著葉茯，柔聲問：“為什么那么想當(dāng)淑女呢，淑女很好，可是你這樣也很好，就像一只在陽光下奔跑的小狗?！?/p>
葉茯沒有察覺到林虞的擔(dān)心，神經(jīng)大條地答：“因為淑女很戳我的xp啊。”
“真是的，我還以為……”林虞又笑了，笑得有點無奈，“姐姐，你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p>
“你該不會……”葉茯猜出了她未盡的話語，“以為我被什么性別刻板印象的思想給規(guī)訓(xùn)太深，才想做淑女吧？”
“嗯?！绷钟蔹c點頭，“誰知道你的理由這么簡單?！?/p>
不必?fù)?dān)心林虞會嫌棄之后，葉茯的心理包袱全抖掉了，得意洋洋叉腰仰頭，“我就是這么特別！”
“對啊，姐姐很特別?！绷钟莸募?xì)長眼輕輕瞇了瞇，淺笑著，紅唇一張一合，蹦出一個又一個讓葉茯心動不已的字：“所以姐姐不要擔(dān)心。我不會因為你罵人，或者問候別人下三路就覺得你不好，也不要覺得反差太大會破壞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葉茯點點頭。
林虞忽然傾身靠近，發(fā)梢垂落的香氣縈繞鼻尖，她說：“姐姐，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重新定義淑女，姐姐是什么樣，淑女就是什么樣?！?/p>
從柳葉縫隙漏出的光掠過林虞的臉龐，細(xì)碎光斑像璀璨寶石折射出的星芒，不遠(yuǎn)處有熊孩子丟了石頭到湖水里，炸出一大片粼粼水花，撲通——，如同葉茯的心跳。
沒有任何一刻，讓葉茯確信，她真實地、失控地、沉溺在名為“林虞”的湖水里。
她已然神思不屬，而林虞還在繼續(xù)說：“其實，我第一次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