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住院樓外草坪。
小周說：“李曉晨和王夢瑤就是這樣走進婚外感情生活的?。∫搽y怪，在一起工作這么長時間，互相欣賞，工作上互相支持，在各自家庭又有諸多不如意，碰著點火星就很容易冒出火苗來?！?/p>
張雪點了點頭：“我一直在想，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頭怪獸，要么是機緣沒到，要么是用理性和良知壓制住了，這頭怪獸始終沒有被喚醒。夢瑤從小到大一直很順利，沒什么社會閱歷，她心里那頭好奇和叛逆的怪獸就一直沉睡著，但在不經(jīng)意間突然就復活了。李曉晨我不太了解，可能也和夢瑤差不多吧?！?/p>
小周深有同感：“我們辦的很多案子也是這樣，有些犯罪也并非天生就是罪犯，是正好遇到了觸發(fā)條件，才釋放出了那頭惡魔。如果內(nèi)心的怪獸沒有被喚醒，他們也會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
張雪說：“李曉晨和夢瑤本質(zhì)都不壞，都是挺克制的人。據(jù)我了解，他們對彼此的定位更像是紅顏知己，兩人的性格呢，也都不是強硬逼人的那一種。這兩個人應該都沒有非分之想，他們沒有勇氣，也不愿走到脫離各自家庭的那一步。包括回來以后，他們應該也沒有再做對不起家人的事。我了解王夢瑤，她心里藏不住事，應該是這樣?！?/p>
小周好奇地問：“李曉晨和王夢瑤這種關(guān)系回來以后被人發(fā)現(xiàn)了嗎？”
張雪搖了搖頭：“沒有?！?/p>
周警官有點疑惑，問道：“起先他們這種關(guān)系應該是你的猜測吧！你什么時候確定他們關(guān)系的？王夢瑤告訴你的？”
張雪搖了搖頭，說：“我從小和王夢瑤一起長大，太熟悉她的性情了。起先我感覺兩人好像不太正常，主要是出于一種直覺，但卻沒有什么證據(jù)，純粹是主觀感覺。他們從y省回來不久，我就離開公司開美容院去了，見夢瑤的次數(shù)少了，李曉晨就更不常見了。但他們都出席了美容院的開業(yè)儀式，當時我仍是這種直覺，憑兩人的眼神就能感覺兩人好像有事。我也問過，但夢瑤一直沒有承認?！?/p>
出差回來以后，李曉晨和王夢瑤都回到正常的工作生活軌道，兩點一線，與往日無異。如果非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兩人現(xiàn)在都成了公司的明星人物。用總裁的話說，這個項目為公司沖出本省，走向全國打下了基礎(chǔ)，項目組所有成員，特別是王夢瑤功不可沒。他們之前也成功拿下過很多項目，但都沒有這個項目影響深遠，沒有這個項目這么具有傳奇色彩。李曉晨他們一戰(zhàn)成名，也成了國內(nèi)很多同行的經(jīng)典案例。
李曉晨和王夢瑤都是比較安靜內(nèi)斂的人，他們誰也不愿出風頭，他們寧愿繼續(xù)享受平淡安寧的生活。他們都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謹防盛名之下，謗亦隨之。但卻終于沒有如愿，最后還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除接受各層級、各方面的恭維祝賀外，還要配合總部的宣傳攻勢，作了好幾次優(yōu)秀事跡報告和項目經(jīng)驗介紹，這確實提高了公司知名度，也為公司拉來了不少客戶。公司抓住時機，趁熱打鐵，安排李曉晨帶隊攻城掠地，又連續(xù)為公司拿下了幾個大項目。這些項目有些王夢瑤參加了，有些沒有參加，但這種幕前幕后的忙碌卻讓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轉(zhuǎn)移到工作上來。
聽說兩個人還要參加集團優(yōu)秀員工的評選，所有這些都無意間增加了不少的煩惱。兩人偶爾也單獨或與其他同事一起相約到樓下的茶座坐坐聊聊，但話題從來不越雷池。無需多余的話，兩人眼睛對視的時候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此處無聲勝有聲。
王夢瑤很珍惜這種默契，她感到生活每天都在向她微笑，王夢瑤有時想，人的內(nèi)心就像一個多格的儲物柜，現(xiàn)在她的這個柜子里面，工作、家庭、感情、友情、生活的所有格子都被填得滿滿得，滿的都快溢出來了。不用問，她也知道曉晨也是這么想的。
時間就是一把銼刀，逐漸打磨去了王夢瑤最初的自責和內(nèi)疚。短暫的世外生活就像一瓶好酒，被時間老人悄悄地塵封了起來，偶爾拿出來聞聞卻是濃得四溢。
這段時間，劉瑞也是忙得不亦樂乎，每天早出晚歸，還經(jīng)常陪領(lǐng)導出差調(diào)研，加班寫材料，回家后有時間還要連續(xù)工作，經(jīng)常是一身疲憊，上床一粘枕頭就睡著，兩人交流的時間明顯減少了。偶爾說兩句，也都是單位的人事調(diào)整，官場起伏和關(guān)系經(jīng)營的心得。
王夢瑤也很快投入了新的項目設(shè)計中，領(lǐng)導的器重同時也增加了王夢瑤的工作量，這讓她背負了不小的思想壓力。但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還是主動承擔起洗衣燒飯做家務(wù)的活兒，努力當好劉瑞的賢內(nèi)助。不管劉瑞回來多晚都要給他準備好宵夜，他的襯衣保證每一件都板正筆挺。她這種從學生妹、職場女性到家庭主婦的轉(zhuǎn)變弄得劉瑞都過意不去了。只有王夢瑤自己知道，她正是通過這種方式盡力彌補對劉瑞的虧欠。
只有張雪，有一次在公務(wù)活動結(jié)束以后，見旁邊沒人，小聲對王夢瑤說：“你們倆現(xiàn)在風頭可不得了啊，一個青年才俊風頭正盛，一個是巾幗不讓須眉，沒在香格里拉擦出點火花來？”
王夢瑤的臉騰得一下紅到了耳根，可剛一緊張，馬上意識到這是張雪在拿她尋開心，她裝作生氣的樣子打了張雪一下：“瞎說什么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看我不擰爛你的嘴！”
張雪笑著跑開了。
沒多久，張雪提交了辭職報告。公司領(lǐng)導沒有說什么，王夢瑤倒是勸阻了幾次，無奈張雪去意已決，只好作罷。
雪松美容院經(jīng)過張雪和高文松連續(xù)幾個月沒日沒夜的培育和澆灌，終于像一顆種子一樣發(fā)芽了。用張雪的話說，為了這個店，她和高文松已經(jīng)用完了最后一個銅板，所以在籌備開業(yè)典禮這件事上，王夢瑤責無旁貸地當起了義工，下班后就幫著張雪做好開業(yè)籌備的各個細節(jié)，大到現(xiàn)場布置、邀請佳賓、宣傳造勢，小到酒水飲料和彩紙錦帶采買，都是自己動手，能省盡省。
在開業(yè)儀式上，張雪當著所有來賓的面，心情激動地發(fā)表完了致辭。當印著“雪松美容院”美工大字牌匾上的紅綢被揭下，空氣中彌漫著鞭炮的硝煙味，半空中還飄舞彩紙錦帶，張雪和高文松就招呼著前來慶賀的嘉賓往里走。他們今天邀請的嘉賓不多，高文松那邊來了幾個領(lǐng)導和學生，張雪這邊除了王夢瑤和劉瑞，就是同在省城的同學和老鄉(xiāng)，還有原單位幾個要好的同事，李曉晨帶著陶佳也來了。大家全都喜氣洋洋、笑逐顏開，全都說著開業(yè)大吉、恭喜發(fā)財之類的吉祥話。
美容院不大的接待廳里臨時搭起了長條幾，雪白的桌布上擺滿了斟好的紅酒、香檳和茶點。高文松一身正裝，忙著招呼客人。身穿職業(yè)套裝年輕漂亮的員工小姐妹整齊地站成一排，沖著每位嘉賓點頭微笑。今天這個好日子，張雪著實打扮了一番，與前幾天在公司一身工裝、素面朝天的小文秘判若兩人，今天的張雪愈發(fā)顯得年輕干練，活力四射，漂亮的臉蛋中透著幾分妖艷和華貴，一切都恰到好處。王夢瑤順手拿了一杯香檳，挎著劉瑞胳膊向里面走。王夢瑤看著眼前的張雪，不由得發(fā)出一聲驚嘆。
旁邊的劉瑞也盯著好像有點陌生的張雪，小聲嘀咕一句：“都說皇帝四面，女人到底有多少面？這還是那個張雪嘛，我都不敢過去打招呼了！”
王夢瑤嗔怪地拉了他一下，打趣道：“怎么了？看不夠?。∥野l(fā)小兒本來就是大美女，稍一捯扯，就把你迷成這樣了。我可告訴你，你可沒機會了哈！好歹也是人民公仆啊，能不能有點定力？”
劉瑞猛然想到什么：“你不說我還忘了，一會兒還有個會，我得馬上趕回去，還得把領(lǐng)導講話再過一遍，就不和文松小雪打招呼了，你幫著他們忙活忙活哈。”說罷急匆匆地轉(zhuǎn)身出了美容院。
公司銷售總監(jiān)李曉晨和愛人陶佳為今天的開業(yè)慶典送了一對漂亮的大花籃，擺在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李曉晨和陶佳都是正裝出席，陶佳頭發(fā)挽成高高的發(fā)髻，穿一身深藍色長裙，細長的脖子上戴了一串雪白的珍珠項鏈，足蹬高跟鞋，略施淡妝，顯得雍容而華貴。她和張雪簡單打過招呼后，就一直在外面打電話。
李曉晨跟著眾人走進來，打量著前廳的裝飾和布置，悄無聲息地來到王夢瑤身邊。李曉晨看著劉瑞遠去的背影，小聲問道：“你愛人啊？”
聽到李曉晨的聲音，王夢瑤轉(zhuǎn)過身，略顯尷尬：“是他，劉瑞。在政府機關(guān)工作，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沒早沒晚的。這不，開業(yè)儀式?jīng)]結(jié)束就要趕回單位開會?！?/p>
李曉晨點了點頭：“官身不由己啊，劉瑞忙大事，這個飯碗也不好端，還要多體諒他哈，當好賢內(nèi)助！”
王夢瑤小心地瞥了李曉晨一眼，又左右看了看，沒有說話。
這時張雪端著一杯紅酒走過來，和李曉晨、王夢瑤碰了一下：“感謝李總能親自來啊，我這個逃兵都過意不去了?！?/p>
李曉晨忙說：“千萬別這么說，追求個人理想，實現(xiàn)個人價值是每個人的權(quán)力，真心為你找到能實現(xiàn)個人價值的平臺感到高興。你看你在單位不聲不響的，今天才知道你一直在忙大事呢，有魄力！不過你這一走嘛，個人才華是找到施展平臺了，公司可就損失大了，昨天行政部老總還沖我抱怨，再找這么能干的人替代張雪難嘍！”
張雪知道李曉晨說的是場面話，笑著看了一眼夢瑤，對李曉晨說：“李總言重了，我有自知之明，可沒您說的那么重要。說實話，您和夢瑤在Y省項目上的光輝事跡，可一直流傳于江湖呢?？上也蛔R抬舉，臨陣脫逃，沒有福氣親眼目睹二位的風采！到現(xiàn)在說起來都很遺憾呢。不過，真心感謝李總這幾年對我的關(guān)照和抬舉，重要工作和好事兒總想著我。一會兒我給陶佳嫂子辦張貴賓卡，嫂子氣質(zhì)那么好，眼光肯定不俗，如果能親自指導一下，我們肯定受益匪淺。”
李曉晨笑著說：“你們家高老師才是專家呢，陶佳來了也只有學習的份兒。不過，以后有什么用的著我的盡管說話，千萬別客氣！”
王夢瑤說：“真心感謝李總！不過先說好了，要是我這個小店兒干不下去黃攤子了，您可得給我留個位置，再給碗飯吃喲！”
李曉晨用眼角余光掃了王夢瑤一眼，略顯尷尬。這時高文松過來了，李曉晨說：“張雪言重了，你和高老師要頭腦有頭腦，要專業(yè)有專業(yè)，要人才有人才，天時地利人和，干不好可真沒天理了！全市這么多美容院，誰也沒有你們這么得天獨厚的?！?/p>
然后高文松和李曉晨又聊了點別的。王夢瑤趕忙走開，裝模作樣地去看美容院的宣傳海報，那還是昨天晚上她親手貼上去的。
酒會時間不長，來的嘉賓也不多，大家聊了一會兒，互道祝福就陸陸續(xù)續(xù)回去了。令張雪略感遺憾的是，陶佳一直在外面打電話，臨走也沒向人家表示謝意。
等客人都走了，王夢瑤走到張雪身邊，調(diào)侃說：“老板娘，一起動手，快快收拾吧，一會兒就要來客人了！”
“沒事兒，這些小姐妹會收拾干凈的。今天開業(yè)，事兒太多，一會兒啊我就要忙了”，張雪指著新雇的員工和來幫忙的學生，然后又用不容質(zhì)疑的口氣說：“走，到那邊，我有句話問你”。
說著一努嘴，她倆到了后面一間干凈素雅的包間。
王夢瑤打趣道：“啥呀，整得事兒事兒的。”
張雪一臉嚴肅：“我越看你倆越不對勁兒，你到底和李總有事沒有？”
王夢瑤一下愣住了，仔細回憶剛才和李曉晨接觸的一幀幀畫面，說的每一句話，確認一切正常。那張雪為什么又提這個事？不用說，準是又犯疑心病了。她說：“說什么啊你，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啊，還不是同事，上下級？不是說過了嘛！你看人家兩口子多般配啊，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了？”
張雪說：“要是連我都能聽到什么那可真就晚了，我只是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你倆眼神兒啊神態(tài)啊都不太對勁！咱們從小長大，我還不了解你？”
王夢瑤稍微放下了心，說：“要我說呀，你真是太多疑了，我再鄭重地重申一遍，真的什么事兒都沒有！”
“好了好了，沒有事兒最好，算姐姐我多心了?！苯又謸Q了一個輕松的口氣：“這種事可千萬不能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哈?！?/p>
轉(zhuǎn)頭看到有客人進店，張雪對王夢瑤說：“有上帝駕到，我先招呼客人。今天開業(yè)，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就不留你吃飯了。明天叫上劉瑞，咱們兩家聚聚！”
等王夢瑤轉(zhuǎn)身出門時，她又跟上一句：“聽姐姐的，千萬別玩兒火！”
大概一周之后，劉瑞單位接到省里通知，要求他們單位派出干部援疆，年輕員工自愿報名。按照慣例，干部援建兩人回來后如果考核合格，就能晉升一級。劉瑞和王夢瑤以及爸媽商量后就報名了。由于單位報名人數(shù)寥寥無幾，情況也參差不齊，有的年齡過大，有的學歷不高，有的身體檢查沒有過關(guān)，有的非常想去但說服不了家人，而劉瑞一次審查就獲通過，援疆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劉瑞父母擔心他身體吃不消，特別不希望他去。還有，劉瑞媽說了好幾次想抱孫子了，可到現(xiàn)在都沒抱上，老太太當著他們兩人的面都抱怨好多回了?，F(xiàn)在劉瑞一走這么久，孫子的事又不知等到猴年馬月了！弄得老太太直搖頭。倒是劉瑞父親不住勸老伴，年輕人還是要以事業(yè)為重，抱孫子的事不用著急。
王夢瑤的本意也是不希望劉瑞去掛職，人有幾個兩年啊，聽別人說如果有工作需要，沒準還會延期！聽說長期在高原待著對身體，特別是對心臟不好，但看劉瑞愿望迫切，最后還是表示了支持。王夢瑤知道，劉瑞即入此門，想進步的想法日漸強烈。一是如果她不同意，無疑給劉瑞留下終生遺憾，王夢瑤心里也不踏實，更不愿若干年后落下這個埋怨。二是在政府機關(guān)干，無非就是熬個級別，兩年晉升一級可不算慢，這也離塔尖更進了一步。王夢瑤越來越發(fā)現(xiàn)，工作兩年以后，劉瑞變化還是挺大的，指點江山的學生氣褪去了不少，人也老成了，人際關(guān)系逐漸精通、人情世故常掛嘴邊。王夢瑤不由得想起唐朝一位姓趙的詩人寫的一句詩：“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
張雪自從開了美容院后，比原來可忙多了，精氣神兒也不一樣了，成天腳打后腦勺，走路都帶風。由于她和高文松用光了所有積蓄，當下現(xiàn)金流緊張，用張雪的話說，每天一睜眼就要面對房租、水電費、員工工資。所以，他們要最大限度地節(jié)省成本，不敢多雇人，很多事包括到周邊宣傳，迎來送往，打掃衛(wèi)生都是自己動手。張雪從早忙到晚，累并快樂著。如果不化妝，能夠看出來皮膚明顯不如以前水嫩了。王夢瑤想，給自己干就不是一個勁兒！有點遺憾的是，她和張雪同床共枕的時候少了，偶爾湊到一塊兒，張雪也是聊不了幾句，粘枕頭就著。
一轉(zhuǎn)眼，劉瑞走了二十多天了，在外地倒也適應挺快，身體也沒出什么問題，并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王夢瑤不希望他多往返，聽別人說頻繁往返對心肺功能傷害更大。幸好現(xiàn)在通訊方便，王夢瑤晚上找不到張雪時，就和劉瑞打電話，一聊就至少半個小時，天南地北一通扯，說過的情話再說一遍，每次好像都能說出新意，最長一次兩人聊了接近兩個小時。王夢瑤到月底一看流量消耗和電話繳費通知單就傻了眼，不滿地告訴劉瑞：“你的津補貼都要給我交話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