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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陸承淵交割完我手中的股契,攥著銀票正要回陸府收拾細(xì)軟。
陸晏辰倚在朱漆廊柱下,鎏金折扇敲打著掌心。
“少爺,云錦閣加急趕制的嫁衣已妥,”小廝壓低聲音,“不過繡娘又加了百兩黃金......”
“無妨”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只要舒窈喜歡,陸家的金山銀山隨她搬?!?/p>
“就怕溫姑娘知曉后......明日喜宴上鬧起來......”
陸晏辰冷笑打斷:“她若敢壞我好事,休怪我將溫家商號踢出局去!”
寒風(fēng)卷著塵粒撲在臉上,我早已知曉他要娶云舒窈,可親耳聽見這般絕情話語,仍覺心口被淬了毒的銀針狠狠扎穿。
恍神間才想起,母親留下的翡翠鐲子還在跨院西廂房。
待我踉蹌奔回,卻見院中狼藉。
我的青綢襦裙、檀木梳篦散了滿地。
云舒窈斜倚門框,腕間赫然戴著那只通體墨綠的翡翠鐲,正是母親臨終前塞在我手中的遺物。
“喲,溫姐姐這是要飯回來了?”
她晃著手腕,鐲子撞出清脆聲響,“晏辰說的可真對,你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還是癩皮狗的那種。那我只好辛苦替你收拾收拾東西了?!?/p>
“陸晏辰安置你住暖閣,何必要?jiǎng)游椅鲙康臇|西?”
見我撲上來搶奪,她突然高高舉起玉鐲:
“這地?cái)傌浺膊仄饋恚坎贿^是河里撿的破石頭!”
“還給我!”
我發(fā)了瘋似的去抓,卻見她指尖一松。
玉鐲劃過半空,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啪”地裂成三截。
我跌坐在地,顫抖著去撿碎片,鋒利的玉茬劃破掌心,血珠滴在碎玉上,洇出暗紅的花。
云舒窈突然扯亂發(fā)髻,扯開衣襟,對著自己連扇三巴掌,哭喊道:
“是我不好!不該惹姐姐生氣......”
“住手!”
陸晏辰踹開院門,眼神掃過滿地狼藉。
他一把推開我,將云舒窈護(hù)在懷中:
“溫卿顏!你怎么對她這樣一個(gè)柔弱女子下此毒手?”
他彎腰為云舒窈擦拭眼淚,目光卻像淬了冰刃剜向我:
“明日我與舒窈大婚,你最好安分些!”
看著眼前這個(gè)相濡以沫十年的男人,我突然有種強(qiáng)烈的不真實(shí)感。
到底哪一個(gè),才是真正的陸晏辰?
我忍著劇痛,看向這個(gè)讓我付出了整個(gè)青春的男人。
我撐著墻勉強(qiáng)起身,盯著他:
“陸晏辰,你當(dāng)真要娶她?”
云舒窈躲進(jìn)他懷里抽噎:
“都怪我......是姐姐想逼我走,還說要?dú)Я宋覀?.....”
“真是夠了!你個(gè)賤婦,得不到便要?dú)У簦繃虖埌响钁T了,不教訓(xùn)你,你怕都不知這是陸家!”陸晏辰一腳踹在我肩頭,我撞在廊柱上,喉間腥甜翻涌。
“別怕,有我在?!彼麚嶂拈L發(fā)。
盡管心里早已經(jīng)知道答案,可這一瞬間,我對陸晏辰殘存的最后一絲幻想也消失殆盡。
我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心里越來越苦澀。
面對我的笑,他眼中也只是僅僅劃過了一絲慌張。
細(xì)數(shù)這么多年,成婚只需要一天,他卻拖了一年又一年。
只因?yàn)樗胍Y(jié)婚的人不是我。
或許我應(yīng)該再對他感恩戴德,感謝他如此慷慨,還允許我出現(xiàn)在這。
我趔趄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云舒窈狡黠一笑。
“晏辰,我剛?cè)腙懜?,也沒合適的儐相,不如明天讓溫姐姐替咱們接引賓客和贊禮吧,也不知道溫姐姐會不會介意......”
真沒想到,他一把拉住了我,面對我與他的四目相對,也面對我紅透了的雙眸。
陸晏辰不知廉恥:
“剛才沒有聽到舒窈的話嗎?”
“大度點(diǎn),明日你須做儐相,還要親手奉上賀禮。”
“若敢攪局,溫家滿門死!”
這一刻,我顫抖不住,眼淚也從臉龐上一顆顆地滑落。
這瞬間,多想有一個(gè)人站出來為我發(fā)聲,這些年我為他付出了多少。
而他,憑什么這樣對我。
可惜沒有......
十年前那個(gè)在破廟求我救命的少年,如今竟要我為他與旁人的婚禮添妝。
“陸晏辰”,我抹去嘴角血跡,字字如刀,“我就算做鬼,也不會讓你們?nèi)缭?!?/p>
說罷猛地甩上雕花木門,任憑他在門外捶打叫囂。
暮色漸濃,不斷有鴿哨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