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梁知聿回到別墅時，室內(nèi)漆黑一片。
不像曾經(jīng)那樣，無論何時都有人留一盞燈等他回家。
他推開主臥的門，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那是江云笙最喜歡的洗發(fā)水味道，柑橘混合著雪松的清冽。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床邊，將臉埋進(jìn)枕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一點她存在過的痕跡。
明明以前最討厭她管東管西。
討厭她在他熬夜工作時強行關(guān)掉電腦，討厭她每天雷打不動地問“今天按時吃飯了嗎”，討厭她總想干涉他的社交圈……
可現(xiàn)在，沒有人在耳邊嘮叨，整個別墅安靜得讓他心慌。
梁知聿拉開衣柜最底層的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一疊泛黃的便利貼。
【今天也要加油哦！冰箱里有你愛吃的提拉米蘇。】
【記得帶傘，天氣預(yù)報說會下雨?！?/p>
【逛街時給你買了幾條新的領(lǐng)帶，已經(jīng)按顏色分好啦，在左手邊第二格！】
【你喜歡的襯衫破裂，給你縫好啦?！?/p>
他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拿起那件被細(xì)心縫補過的白襯衫。
袖口處一道幾乎看不出的針腳，是當(dāng)年他為了護(hù)著沈若微跟人打架時撕破的。
江云笙什么都沒問，只是默默補好了它。
角落里還堆著一個紙箱，落滿灰塵。
梁知聿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收過這些東西，直到掀開蓋子——
一沓他大學(xué)時的演講稿，每頁都夾著江云笙寫的批注。
一只舊手機，屏幕已經(jīng)碎裂。
厚厚一疊機票存根，全是她偷偷飛去看他比賽的證據(jù)。
最底下壓著一本封面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日記，封面寫著：【喜歡知聿的一切】。
梁知聿的呼吸變得粗重。
他顫抖著按下舊手機的電源鍵，沒想到居然還能開機。
相冊里全是他的照片。
上課時專注的側(cè)臉，打球時躍起的身影，甚至還有幾張睡顏……全是偷拍的角度。
錄音列表里有一條未命名的音頻，日期顯示是七年前，江云笙剛把他從餐廳帶回來的那個月。
他點開播放。
少女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在空蕩蕩的臥室里響起：
“梁知聿，我不是同情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錄音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他當(dāng)年冰冷的嘲諷：“江大小姐，你把我當(dāng)什么？寵物還是玩具？”
“不是的！我只是……”
音頻戛然而止。
梁知聿猛地跪倒在地，五臟六腑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絞緊。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把江云笙精心準(zhǔn)備的生日蛋糕打翻在地，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可他從來不知道，她偷偷錄下過這樣的告白。
更不知道，在他摔門而去后，她一個人蹲在地上收拾碎玻璃時，手指被割得鮮血淋漓。
“原來……是這樣……”
梁知聿死死攥著那部舊手機，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變成了哽咽。
他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木地板上。
他曾經(jīng)以為江云笙對他的好是施舍，是大小姐無聊時的消遣。
所以他用冷漠筑起高墻，用若即若離來維持可笑的自尊，甚至故意在她面前對沈若微好，只為證明自己“沒有被馴服”。
可現(xiàn)在他才明白，真正卑劣的是他自己……
他享受著她的愛，卻不敢承認(rèn)自己動了心。
其實早就習(xí)慣了她對自己的體貼和照顧，但總是口是心非只會用冷硬的話傷害她。
他明明早就愛上了她，卻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把她越推越遠(yuǎn)……
“云笙……”
梁知聿抱緊那箱遺落的回憶，哭得渾身發(fā)抖。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很想回到那個雨夜，在她朝他伸出手時，緊緊抱住她而不是故作冷漠。
想在她每一次認(rèn)真說喜歡時，認(rèn)真回應(yīng)而不是嘲諷。
更想在她需要他時，第一時間趕到而不是讓她獨自簽下手術(shù)同意書……
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滴敲打著玻璃，像極了他們初遇那天的聲音。
梁知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十八歲的江云笙站在雨里，撐著傘對他笑：“梁知聿，跟我走嗎？”
他伸出手，卻只觸碰到冰涼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