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啦……
如同接觸不良的老舊電路板被強行接通電源，一陣斷斷續(xù)續(xù)、帶著強烈干擾雜音的電子嗡鳴，在殷無咎沉寂了片刻的意識深處重新響起。
【核心…自檢…完成…基礎(chǔ)功能…恢復…】
【重啟…完成?！?/p>
【用戶身份確認：殷無咎?！?/p>
【綁定狀態(tài)：強制維持。】
【精神污染源（用戶）等級評估：災(zāi)難性。持續(xù)污染強度：-9999（恒定/邏輯悖論/無法解析）。
備注：核心協(xié)議已新增‘存在性污染’規(guī)避子項，邏輯模塊運行效率下降17.3%。】
那個冰冷的、自稱系統(tǒng)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了，但明顯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弱感，語速比之前慢了一些，每一個字節(jié)都像是從卡頓的齒輪里硬擠出來的，還殘留著細微的電流雜音。
【新手引導程序…啟動…】
【用戶當前所處區(qū)域：腐朽之城（編號：腐朽-07）。
系統(tǒng)判定：新手獵場（低烈度污染區(qū)）?！?/p>
【核心建議：優(yōu)先清理區(qū)域內(nèi)低威脅游魂（威脅等級：Lv.0-Lv.1），獲取基礎(chǔ)靈魂能量（SE），強化靈魂本源，提升生存能力…滋滋…】
殷無咎站在死寂的樓頂邊緣，血月的光將他蒼白的臉映得半明半暗。
他聽著腦海里那慢吞吞、刻板如同念經(jīng)的“新手引導”，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在聽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天氣預報。
“新手獵場？”
他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這名字…挺別致。意思是，這里是給新手刷經(jīng)驗的菜園子？”
他的目光隨意地掃過樓下廢墟的陰影。幾縷半透明的、散發(fā)著微弱幽藍光芒的影子，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漫無目的地飄蕩著。
它們形態(tài)模糊，勉強能看出扭曲的人形輪廓，散發(fā)著淡淡的陰冷和一種空洞的哀傷氣息。
這就是系統(tǒng)口中的“低威脅游魂”？
【目標鎖定：游魂（Lv.0）x3。威脅等級：極低。無主動攻擊性，僅具備微弱精神干擾。建議凈化方式：靈魂能量汲取…】
系統(tǒng)的提示音未落，殷無咎的身影已經(jīng)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他的動作快得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又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像是月下獨舞。
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探出，精準地掠過一只飄蕩到他附近、散發(fā)著幽幽藍光的游魂。
那指尖并未真正觸及游魂虛幻的身體，只是在靠近的瞬間，一股無形的、源自【靈魂主宰】本能的吞噬力場悄然發(fā)動。
啵！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泡破裂般的脆響。
那只散發(fā)著微弱藍光的游魂，連一絲掙扎或哀嚎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間潰散！
幽藍的光點如同螢火蟲般四散飛濺，又在剎那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冰涼細流，沒入殷無咎的指尖。
緊接著，又是兩聲幾乎重疊的輕響。
啵！啵！
另外兩只飄蕩的游魂，在殷無咎看似隨意的步伐變換間，同樣步了后塵，化作點點消散的藍芒，被他無聲無息地“吞”了下去。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優(yōu)雅、高效，甚至帶著點…無聊。
殷無咎收回手，指尖在鼻尖下輕輕一嗅，仿佛在品味剛采摘的漿果。
他撇了撇嘴，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滿，對著空氣——或者說對著他腦海里的“盤子”——抱怨起來：
“冰涼，微甜，帶著點提神醒腦的勁兒…像嚼了幾片劣質(zhì)薄荷糖?！彼泼艘幌伦?，眉頭皺得更緊了，“量也太少了！塞牙縫都不夠，別說填飽肚子了！”
他嫌棄地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氨P子，”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索然無味，“你這新手獵場的‘開胃菜’，也太磕磣了點。能不能來點硬貨？”
他踱了兩步，血月的光勾勒著他頎長而略顯單薄的身影，破爛的衣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比如…”
他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高級餐廳對著侍者點單，“…標注了‘今日特惠’的怨靈全家桶？量大管飽，能量充沛的那種？這些‘小薄荷’當零食都嫌寒酸，根本不夠我開胃的?！?/p>
腦海深處，那剛剛重啟、還在努力維持著刻板邏輯和機械語調(diào)的系統(tǒng)，似乎被這“怨靈全家桶”的要求噎了一下。
【…用戶…滋滋…目標威脅等級判定依據(jù)：能量強度、攻擊性、污染擴散性等多維度參數(shù)綜合評估。
游魂（Lv.0）為當前區(qū)域最安全、最易獲取的初始能量源…】
系統(tǒng)的聲音努力保持平穩(wěn)，但細微的電流雜音暴露了它邏輯模塊的再次超頻運轉(zhuǎn)。
【…怨靈集群（全家桶）威脅等級普遍在Lv.3以上，具備主動攻擊性及精神污染能力。
核心建議：用戶遵循新手引導流程，按部就班提升，安全第一…滋滋…風險規(guī)避…】
“安全第一？風險規(guī)避？”
殷無咎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荒謬的笑話，嗤笑出聲。
他停下腳步，微微歪頭，血紅的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瞳里，映不出絲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戲謔。
“盤子，”他語氣輕飄飄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你嘴里念叨的這些‘威脅等級’，跟你之前掃描的‘食材新鮮度’一樣，靠譜嗎？你那數(shù)據(jù)庫，該不會跟你的邏輯模塊一樣，被我的‘-9999’震出裂紋了吧？”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尚未完全散盡的、屬于游魂的幽藍微光，那光芒在他指尖跳躍，溫順得像只被馴服的螢火蟲。
“看看這些‘小薄荷’，”他指尖微動，那縷藍光無聲湮滅，“你的數(shù)據(jù)庫說它們‘極低威脅’，結(jié)果呢？連讓我活動下筋骨都做不到。你讓我怎么相信，你對‘全家桶’的威脅評估是準的？說不定，在真正的美食家眼里，那只是肉質(zhì)更緊實、風味更濃郁的上等食材呢？”
系統(tǒng)：【……】
這一次，回應(yīng)他的是一段略長的沉默，只有滋啦的電流聲證明它還在線。那沉默里，似乎蘊含著某種邏輯被反復蹂躪后的無語凝噎，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委屈？
【威脅等級判定…基于…滋滋…現(xiàn)有數(shù)據(jù)庫及邏輯推演…可靠性…93.7%…】系統(tǒng)的聲音似乎更虛弱了一點，帶著點強行挽尊的意味，【…用戶個體差異…（-9999精神污染源）…屬于不可抗力變量…建議…謹慎參考…】
就在殷無咎準備繼續(xù)用他那“美食家”邏輯對這個死板的“盤子”進行更深層次的精神污染時，他腦海中那由系統(tǒng)投射出的、黑底白字、簡陋得如同DOS界面的虛擬地圖，突然閃爍了一下。
一個遠比代表游魂的微弱光點要明亮、凝實許多的白色光點，在地圖邊緣一個廢棄的街區(qū)位置悄然亮起，并微微閃爍著。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怨念能量反應(yīng)！
位置：西北方向，直線距離約1.2公里。
目標：未知怨靈聚合體（初步判定），
威脅等級：Lv.4（中）！
能量特性：哀傷、怨恨、守護意志（沖突）…
建議用戶…遠離…滋滋…】
同時，幾乎重疊在這個新警告提示的下方，一行極其微弱的、幾乎被怨靈能量反應(yīng)掩蓋的淡綠色小字提示，如同風中殘燭般閃爍了一下：
【附屬檢測：微弱生命信號（人類）…
位置：與高濃度怨念能量源高度重合…
信號強度：極低（瀕危？）…狀態(tài)：未知…】
“哦？”殷無咎的眉梢微微挑起，血月下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奇玩具的孩童，之前那點對“小薄荷”的嫌棄瞬間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無視了系統(tǒng)那喋喋不休的“Lv.4威脅等級”警告和“建議遠離”的廢話，目光牢牢鎖定地圖上那個新出現(xiàn)的、更“誘人”的光點，以及那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關(guān)于“人類生命信號”的提示。
“哀傷、怨恨、守護意志沖突…還有瀕危的人類小點心？”他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混合著探究與純粹食欲的、令人心悸的興奮笑容，“這組合…聽起來可比‘小薄荷’有意思多了?！?/p>
“盤子，”他對著虛空，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導航。目標，那個‘哀傷怨恨全家桶’?！?/p>
系統(tǒng)：【用戶！目標威脅等級Lv.4！遠超新手…滋滋…】
“閉嘴?！?/p>
殷無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瞬間掐滅了系統(tǒng)的警報聲?！皩Ш?。或者，你想再體驗一次‘重啟’的快樂？”
腦海深處，那滋啦的電流聲猛地一滯，然后，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極其微弱的嘆息雜音，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刻板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路徑規(guī)劃中…】
【最優(yōu)路線生成…】
【導航…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