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屋頂花園成了我最喜歡的地方。
在這里,我能同時感受到兩個世界的脈動——人間的陽光灑在皮膚上的溫暖,和冥界能量在空氣中流動的微妙涼意。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不再沖突,反而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
出院已經(jīng)一周了,我的身體基本恢復(fù),但變化是永久性的。體溫維持在35度左右,瞳孔在強光下會變成銀灰色,手臂上的黑色紋路雖然褪色了不少,但依然清晰可見。更奇怪的是,我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游蕩的靈體,能量流動的軌跡,甚至是...門。
"又在看'那個世界'?"
陸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伴隨著三明治的香味。他拿著兩份午餐在我身邊坐下,金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嗯。"我接過三明治,"西北方向有個新形成的薄弱點,不過還很微弱。"
自從成為"兩界守護者"——這是陸明給我起的外號——我對冥界能量的感知變得極其敏銳。任何地方出現(xiàn)兩界屏障的薄弱,我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并修復(fù)。這成了我的日常"工作"之一。
"吃午飯的時候能不能不談工作?"陸明做了個鬼臉,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學校上學的普通高中生。"
我忍不住笑了:"普通?你?我?"
確實,我們倆現(xiàn)在與"普通"二字相去甚遠。陸明作為初代冥王后裔,眼中的金光再也無法完全隱藏,偶爾情緒激動時全身都會泛起微弱的金芒。而我,除了那些可見的變化外,還時不時會"閃靈"——比如無意中讓物體漂浮,或者預(yù)知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學校雖然重新開放了,但舊教學樓被徹底封閉,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官方說法是建筑結(jié)構(gòu)不安全,需要全面檢修。而我們知道真相——那里曾是兩界交匯點,即使通道已經(jīng)關(guān)閉,殘留的能量依然可能造成危險。
"對了,"陸明突然壓低聲音,"昨晚我又夢到那個地方了。"
我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自從莫沉被擊敗后,陸明經(jīng)常夢到一個黑色的宮殿,里面有一個空置的王座。初代冥王的記憶告訴我,那是冥界的核心,理論上應(yīng)該由現(xiàn)任冥王坐鎮(zhèn)。但莫沉只是篡位者,從未真正掌控那個位置。
"還是沒人?"我小聲問。
陸明搖搖頭:"只有那些...影子。它們好像在等待什么。"他猶豫了一下,"曉雨,你覺得莫沉最后說的話是真的嗎?關(guān)于冥界沒有統(tǒng)治者會陷入混亂?"
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根據(jù)初代冥王的記憶,冥界確實需要某種秩序維持者,否則游魂和惡靈會逐漸失控,最終影響人間平衡。但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承擔這個責任——我才十七歲,剛剛開始了解自己的能力。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但如果需要,我們會想辦法。"
陸明笑了:"'我們',我喜歡這個說法。"
陽光透過他的發(fā)絲,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我突然意識到,無論未來面對什么,至少我不會再孤身一人了。
"下午的課還去嗎?"陸明看了看表,"李老師說今天放電影。"
"當然去。"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面包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回來的正常生活。"
我們并肩走向樓梯,路過的小學妹們偷偷瞄著陸明,竊竊私語。自從"事件"結(jié)束后,陸明莫名其妙成了校園風云人物,而大多數(shù)人甚至不記得我和那些怪事有關(guān)——冥界能量的影響扭曲了他們的記憶。
"她們在看你。"我用手肘捅了捅陸明。
"誰?"他一臉茫然地回頭,正好對上幾個女孩慌忙移開的視線,"哦,那個啊。她們只是好奇我的'美瞳'而已。"
我忍不住笑出聲。陸明給金色眼睛編的借口是"遺傳性虹膜異色癥",居然還真有人信。
教室里的氣氛比我想象的熱鬧。同學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鹆奶?,完全看不出一個月前這里曾是避難所。只有少數(shù)細節(jié)提醒著那場噩夢——窗臺上多了幾盆據(jù)說能"凈化空氣"的綠植(其實是陸明偷偷布置的驅(qū)靈草),教室后門貼著一張古老的符咒(我的杰作),以及...當我和陸明走進來時,瞬間的寂靜和隨后更加刻意的喧鬧。
"他們還是有點怕我們。"我小聲說。
陸明聳聳肩:"誰讓我們是唯一記得真相的人?"
確實,除了我和陸明,其他幸存者大多只記得"一場奇怪的集體昏迷事件"。只有小李等少數(shù)幾個陸明組織的抵抗小組成員保留了些許記憶,但也模糊不清。
電影是一部老套的愛情片,我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心思卻飄向遠方。自從成為兩界橋梁,我的思維方式也發(fā)生了變化——能同時關(guān)注多個層面的信息,就像多了一個處理感官的"后臺程序"。此刻,我一邊看著電影,一邊感知著教室里的能量流動,還能分神思考冥界的現(xiàn)狀。
"想什么呢?"陸明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條。
我寫下回復(fù):"在想怎么去冥界看看。"
陸明的眼睛瞬間瞪大了,紙條上迅速出現(xiàn)一行潦草的字:"你瘋了?!我們好不容易才關(guān)閉通道!"
"不是通過裂縫,"我繼續(xù)寫,"是正規(guī)途徑。初代冥王的記憶里有方法。"
陸明盯著紙條看了很久,最終寫下:"放學后詳談。專心看電影。"
我忍不住微笑。他還是那么愛操心。
放學鈴響起時,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我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那不是普通的烏云,而是某種能量擾動——兩界之間的平衡依然脆弱。
"感覺到了?"陸明收拾書包的動作加快了。
我點點頭:"不大對勁。我們?nèi)タ纯础?
我們借口值日留在教室,等所有人都離開后,陸明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羅盤——他最近自制的能量探測器。
"西北方向,強度三。"他皺眉看著指針,"比早上強了。"
"去看看。"我拿起書包,"帶上應(yīng)急包。"
應(yīng)急包是陸明準備的,里面裝著各種對付靈異事件的工具——從鹽和鐵釘?shù)焦佩X和符紙,一應(yīng)俱全。
我們悄悄溜出學校,向西北方向前進。隨著距離縮短,我體內(nèi)的感應(yīng)越來越強烈——不是危險的預(yù)警,而是一種奇怪的...呼喚。
"前面是槐樹街老區(qū)。"陸明警惕地觀察四周,"據(jù)說民國時期是亂葬崗。"
槐樹街是一片待拆遷的老舊住宅區(qū),大部分居民已經(jīng)搬走,只剩下幾棟搖搖欲墜的老房子。越往里走,空氣越冷,明明是三伏天,卻呼出白氣。
"就是那棟。"我指著一座灰磚小樓,它看起來比周圍的建筑更古老,門楣上隱約可見"林氏宗祠"四個斑駁的大字。
"林氏?"陸明驚訝地看著我,"你家的祠堂?"
我同樣震驚:"我從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陳年的香火味撲面而來。祠堂內(nèi)部保存完好,正中央是一排排祖先牌位,最上方的一個特別顯眼——"初代冥王林玄之位"。
"真的是..."陸明敬畏地低語。
我走向供桌,上面除了一層薄灰外,還放著一個青銅匣子,樣式與我找到戒指的那個一模一樣。當我靠近時,匣子突然自動打開,里面是一塊黑色的玉牌,上面刻著"界"字。
"界牌。"初代冥王的記憶浮現(xiàn)出來,"穿梭兩界的鑰匙。"
我剛要伸手去拿,地面突然劇烈震動!祠堂的墻壁上裂開無數(shù)細縫,黑色的霧氣從縫隙中滲出,迅速凝聚成形——一個穿著古代官服的高大身影,面色青白,雙眼全黑。
"何人擅闖冥王禁地?"它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深淵傳來。
陸明立刻擋在我前面,短刀已經(jīng)握在手中:"退后!"
但那鬼官只是看了陸明一眼,就將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它飄向我,黑漆漆的眼睛上下打量:"汝是何人?為何身負王氣?"
初代冥王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我站直身體,用一種自己都陌生的古老語言回答:"吾乃林玄轉(zhuǎn)世,兩界守護者。"
鬼官的表情從兇狠變成震驚,隨即跪倒在地:"殿下歸來矣!冥界動蕩百年,眾靈無主,恭請殿下歸位!"
這下輪到我震驚了。我?統(tǒng)治冥界?
"我...現(xiàn)在還不行。"我斟酌著詞句,"人間尚需守護。但我會定期巡視冥界,維持秩序。"
鬼官似乎很失望,但不敢違抗:"謹遵殿下旨意。然冥界不可久無主..."
"我知道。"我打斷它,"我會盡快找到解決方案?,F(xiàn)在,這個薄弱點需要修復(fù)。"
鬼官恭敬地退到一邊。我拿起界牌,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力量。與陰陽佩和戒指不同,界牌的能量更加內(nèi)斂,像是沉睡的火山。
按照初代冥王的記憶,我將界牌貼在祠堂正中的地面上,念出古老的咒語。界牌亮起幽光,地面開始愈合,那些滲出的黑霧被重新吸回縫隙中。幾秒鐘后,祠堂恢復(fù)了平靜,只有微弱的能量波動顯示這里曾是兩界薄弱點。
"完成了。"我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幫陸明解除定身。
"剛才那是...?"陸明活動著僵硬的四肢,困惑地問。
"冥界的守衛(wèi)。"我解釋道,"它把祠堂當成了禁地。"
陸明看著被我收起的界牌:"那東西真的能讓你去冥界?"
我點點頭:"但不是現(xiàn)在。我需要更多準備。"看到陸明擔憂的表情,我補充道:"放心,我不會獨自冒險的。"
離開祠堂時,夕陽正好灑在斑駁的墻面上,將"林氏宗祠"四個字映得發(fā)亮。我心中一動,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發(fā)給誰?"陸明好奇地問。
"外婆。"我輕聲說,"雖然她看不到了,但...我覺得她會想知道。"
陸明溫柔地摟住我的肩膀:"她一定為你驕傲。"
回學校的路上,我們默契地繞道去了后花園。外婆的墓很簡單——一塊青石墓碑,上面刻著"守門人林桂花之墓"。周圍種滿了她最喜歡的白菊花,即使在盛夏也開得燦爛。
我蹲下身,輕輕擦拭墓碑:"外婆,我找到家族的秘密了。我會繼續(xù)守護下去,用我的方式。"
一陣微風吹過,花瓣輕輕搖曳,像是無聲的回應(yīng)。
陸明站在一旁,金色的眼睛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當我們四目相對時,不需要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前路或許艱難,但我們將一起面對。
回到學校門口,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路燈下,我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錯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明天見?"陸明問,聲音里帶著不舍。
"明天見。"我微笑著回答,"普通高中生的日常。"
他笑了,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方向。走出幾步,又突然回頭:"曉雨!"
"嗯?"
"無論你去哪里——人間,冥界,任何地方——記得帶上我。"
我的心像被溫暖的陽光充滿,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夜風拂過臉龐,帶著夏日特有的熱度。我抬頭看向星空,第一次注意到星星之間那些常人看不見的灰色細線——兩界之間無數(shù)的連接點,等待著被關(guān)注,被修復(fù),被平衡。
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選擇。
兩界守護者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