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沉浸在內部的猜忌與權斗,用嚴酷的手段來鞏固我那脆弱的“王威”時,一股真正能毀滅我的力量,正在從西方,集結而來。
我的大將周文,率領著他那號稱百萬的“烏合之眾”,一路高歌猛進,勢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距離咸陽只有一百多里的戲水。
整個關中,人心惶惶。秦二世胡亥,在宮殿里,嚇得如同驚弓之鳥。他緊急召集群臣商議對策,卻發(fā)現,朝堂之上,竟然無人敢言。
丞相李斯,太尉馮劫,這些往日里威風八面的重臣,此刻都束手無策。
是趙高,那個陰險的宦官,出了一個主意。
他說,天下反賊蜂擁而至,我們關中的兵力,已經不足以應付。但是,在驪山,還有幾十萬的囚徒,正在為始皇帝修建陵墓。我們可以赦免這些囚徒,把他們武裝起來,交給一位能征善戰(zhàn)的將軍,去迎擊周文的叛軍。
這,是一個瘋狂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秦二世批準了這個計劃。
而被選中的那位將軍,他的名字,叫——章邯。
章邯,原先只是一個少府,一個管理皇家營造和稅收的文官。
但歷史,總是在最危急的時刻,選擇它所需要的人。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文官,身體里,卻流淌著大秦帝國最精銳的、百戰(zhàn)將士的血液。他是一個天生的、也是最后一個,能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續(xù)命的軍事天才。
他被任命為大將軍,率領著那支由囚徒和奴隸組成的“刑徒軍”,開赴前線。
這支軍隊,成分復雜,毫無紀律可言。
但在章邯鐵血的手腕下,在“打贏了就能獲得自由和富貴”的巨大誘惑下,他們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斗力。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亡命之徒。他們打仗,不是為了國家,而是為了改變自己那卑賤的命運。
他們,比我們這些起義的農夫,更渴望“王侯將相”!
周文的軍隊,雖然號稱百萬,但本質上,是一群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農民和游民。他們順風仗打得威風八面,一旦遇到真正的硬骨頭,便會一觸即潰。
在戲水,兩支軍隊,相遇了。
章邯的刑徒軍,像一把淬了火的、鋒利無比的尖刀,狠狠地,插進了周文那看似龐大、實則松散的陣型中。
只一個照面,周文的大軍,就被徹底擊潰。
百萬之眾,土崩瓦解,四散奔逃。
周文帶著殘部,狼狽地退到曹陽,又退到澠池。
章邯,則像一頭嗜血的猛虎,緊追不舍。
在澠池,周文被徹底包圍。
他戰(zhàn)斗了幾個月,糧盡援絕。
而我,在陳縣的王宮里,因為猜忌和猶豫,始終沒有派出強有力的援軍。
最終,周文,這個曾讓我引以為傲的、西征大軍的統(tǒng)帥,在絕望之中,拔劍自刎。
周文的死,像一聲晴天霹靂,震醒了我。
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我意識到,我面對的,不再是那些不堪一擊的郡縣兵。
我面對的,是大秦帝國最后的、也是最精銳的力量。
那把懸在我們頭頂的、名為“章邯”的利刃,已經出鞘,并且,正帶著復仇的寒光,向我,向我的都城陳縣,呼嘯而來。
我派去迎擊章邯的軍隊,接連敗北。
我的將軍們,吳臣、蔡賜、鄧說,一個個戰(zhàn)死沙場。
章邯的軍隊,像一架無情的戰(zhàn)爭機器,碾碎了我們所有倉促的抵抗。
兵敗如山倒。
曾經那些望風而降的城池,現在,又開始望風而降于秦軍。
我建立的“張楚”王國,那看似遼闊的版圖,在章邯的兵鋒之下,迅速地萎縮、瓦解。
恐慌,開始在陳縣蔓延。
我能感覺到,我的王座,在劇烈地晃動。
而此時,另一個致命的打擊,從我的后方,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