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
韓國首爾外海,某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一場以生命為籌碼的殘酷游戲,正迎來它血腥的終章。
456名玩家,六輪地獄般的篩選。
此刻,在名為“魷魚游戲”的最終游戲場地上,唯剩兩人。
雨水冰冷地鞭笞著地面,在積水中濺起渾濁的水花。
慘白的探照燈穿透雨幕,將場地中央那兩個渾身濕透、精疲力竭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456號,成奇勛?!?/p>
“218號,曹尚佑?!?/p>
曾經(jīng)的雙門洞發(fā)小,如今隔著冰冷的雨簾,彼此對峙。
他們手中緊握的銀制餐刀,在燈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仿佛是他們破碎友情最后的、也是最鋒利的碎片。
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成奇勛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不定。
雨水混合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沿著他傷痕累累的臉頰滑落。
他的眼神里沒有半分即將贏得456億巨獎的喜悅,只有燃燒的憤怒和深不見底的悲涼,死死鎖定在對面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曹尚佑……
兒時在雙門洞奔跑嬉戲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
一起偷摘鄰居家的柿子被追得滿街跑,一起翻墻跳進果園偷嘗青澀的果子,一起分食夜市里剛出鍋的烤紅薯……
那些純粹的笑聲,那些毫無保留的信任,是他貧瘠人生中最溫暖的珍寶。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這個如同手足般的兄弟,在這修羅場上以命相搏。
但!
更鮮紅、更刺目的畫面瞬間覆蓋了所有溫情——就在第六場游戲開始前,曹尚佑那毫不猶豫刺向067號姜曉的刀鋒!
那個沉默堅韌、拼盡一切才活到黎明的女孩,那雙最后失去神采的眼睛……
溫熱的血濺在臉上的觸感仿佛還在!
成奇勛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節(jié)發(fā)白。
曹尚佑同樣在喘息,但他的眼神更加復雜。
狠戾之下,是深不見底的疲憊與空洞。
他微微仰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臉龐,視線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雨云,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自己——首爾大學的高材生,西裝革履踏入證券公司的青年才俊,母親眼中全部的驕傲。
然后呢?
投資期貨的巨大失敗,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瞬間吞噬了他擁有的一切,并拖著他墜入高利貸的深淵。
他掙扎過,卻越陷越深,直至萬劫不復。
這孤島,這游戲,是他絕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沾滿鮮血。
就在十幾分鐘前,他親手用這把餐刀,終結(jié)了姜曉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絲生機。
為了贏,為了那渺茫的出路。
成奇勛看著這樣的曹尚佑,心如刀絞。
那個聰明冷靜、總能在闖禍后找到解決辦法的尚佑,怎么會變成眼前這個為了勝利不惜一切的賭徒?
僵持,被一聲嘶吼打破!
“啊——!”曹尚佑雙目赤紅,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猛地爆發(fā)!
他像一道離弦之箭,不顧一切地沖向成奇勛!
成奇勛猝不及防,慌亂側(cè)身躲避,腳下濕滑的泥地讓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尚佑!你清醒一點!”成奇勛穩(wěn)住身形,眼眶瞬間泛紅,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痛楚。
“奇勛哥!太晚了!回不去了!”曹尚佑的聲音嘶啞而絕望,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凄厲,“從我們踏進這座島的那一刻起,就都回不去了!”
“奇勛哥……對不住……我輸不起……我媽……我媽還在等我……”他吼叫著,再次撲了上來,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砰!”
兩人重重撞在一起,扭打翻滾!
冰冷的泥漿裹滿全身,銀亮的餐刀在雨幕中劃出危險的弧光。
力量在對抗中迅速消耗,每一次格擋,每一次揮擊,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骨骼碰撞的悶響。
雨水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也沖刷著傷口滲出的血水。
一個致命的失誤!
成奇勛被曹尚佑抓住破綻,猛地掀翻在地!
曹尚佑順勢騎壓上去,全身的重量和瘋狂都灌注在緊握餐刀的雙手上!
冰冷的刀尖,閃爍著死亡的光澤,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刺向成奇勛的心臟!
“呃??!”成奇勛瞳孔驟縮!
求生本能讓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雙手死死抵住曹尚佑的手腕!
刀尖刺破了他的衣襟,刺破了皮膚,一絲鮮紅在冰冷的雨水中洇開!
力量在飛速流逝!刀尖一寸寸逼近!
成奇勛能清晰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屬即將刺入心臟的恐怖觸感!
“不——!”絕望的嘶吼中,成奇勛猛地一偏頭,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向曹尚佑暴露的腳踝肌腱!
“啊——??!”劇痛如同電流瞬間貫穿曹尚佑全身!
他慘叫一聲,手上的力道驟然松懈!
機會!
成奇勛抓住這千鈞一發(fā)的間隙,腰部猛地發(fā)力,一個兇悍的兔子蹬鷹!
曹尚佑被狠狠踹飛出去,手中的餐刀也脫手飛出,旋轉(zhuǎn)著插進幾米外的泥地里!
成奇勛翻身而起,如同被激怒的雄獅,撲向倒地的曹尚佑!
他跨坐在曹尚佑身上,鐵拳帶著積壓了一整夜的憤怒、悲痛和背叛感,如雨點般瘋狂砸下!
“混蛋!混蛋??!”每一拳都伴隨著泣血的控訴,“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姜曉!她本來不用死的!她還有救?。 ?/p>
“昨天……昨天我們還在一起吃飯……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拳頭砸在皮肉上的悶響令人心悸。
曹尚佑的臉頰迅速腫脹淤青,嘴角破裂,鮮血混著雨水流淌。
他失去了反抗,眼神渙散,任由成奇勛發(fā)泄著滔天的怒火。
最后,打紅了眼的成奇勛猛地抓起旁邊插在泥地里的餐刀!
冰冷的刀柄入手,他高高舉起,刀尖對準曹尚佑的面門,凝聚了所有的恨意和絕望,狠狠刺下!
曹尚佑閉上了眼睛。
解脫?還是認命?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
時間仿佛凝固。
預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曹尚佑疑惑地睜開腫脹的眼睛。
餐刀深深地插在他臉旁的泥地里,刀柄還在微微震顫。
成奇勛……停手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腳步虛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沒有看地上的曹尚佑,也沒有看那象征著勝利的終點,而是踉蹌著,走向場地邊緣。
穿著粉色連體工裝、戴著不同形狀面具的守衛(wèi)們無聲地圍攏過來。
一名士兵舉起了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穩(wěn)穩(wěn)地對準了地上無力動彈的曹尚佑。
“我要結(jié)束游戲?!背善鎰椎穆曇艉茌p,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費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透雨幕,死死盯住高墻上那閃爍著紅點的監(jiān)視器——那后面,是操縱這一切的冰冷眼睛。
“我說!我要結(jié)束游戲——??!”他用盡胸腔里最后一絲空氣,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蓋過了雨聲,充滿了無盡的憤怒和悲涼!
“游戲規(guī)則!”他對著監(jiān)視器,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喊道,“游戲中,超過半數(shù)的參加者同意,游戲到此為止!”
他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地上的曹尚佑,聲音帶著疲憊到極點的沙?。骸艾F(xiàn)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只要我們同意……游戲……就可以立刻結(jié)束……”
話音未落,成奇勛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倒在冰冷的泥水中。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視線模糊地投向曹尚佑的方向。
他掙扎著,像一條擱淺瀕死的魚,艱難地用手臂撐起身體,踉蹌著,一步一步,挪到曹尚佑的身邊。
“尚佑啊……”成奇勛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溫柔,“沒事了……都結(jié)束了……走吧……我們……回家……”
曹尚佑渙散的目光聚焦在成奇勛沾滿泥水和血污的臉上。
雨水沖刷著他腫脹的傷口,帶來刺骨的涼意。
一絲極其復雜的神情在他眼中閃過,有解脫,有愧疚,有深深的疲憊。
“哥……”他的聲音輕若蚊蚋,氣若游絲,卻仿佛用盡了生命最后的力氣,“……對不起……”
一個極其微弱的、近乎虛幻的微笑,在他破裂的嘴角浮現(xiàn)。
像是告別,又像是釋然。
“尚佑?”成奇勛心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他伸手想要去扶曹尚佑的剎那!
曹尚佑眼中驟然爆發(fā)出最后一絲決絕的光芒!
他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左手閃電般探出,猛地拔起了深深插在臉旁泥地里的銀制餐刀!
“不——!”成奇勛的嘶吼卡在喉嚨里!
“噗嗤!”
一聲沉悶而清晰的利刃入肉聲!
曹尚佑右手握著刀柄,將鋒利的餐刀,沒有絲毫猶豫,精準而狠絕地,深深刺進了自己的脖頸左側(cè)!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靜止。
滾燙的、暗紅色的血液,如同壓抑許久的噴泉,在冰冷的雨幕中猛地噴射而出!
濺了成奇勛滿頭滿臉!
那灼熱的液體,與他臉上的冰冷雨水形成殘酷的對比。
“尚佑——?。?!”
成奇勛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嚎!
他連滾帶爬地撲到曹尚佑身邊,雙手徒勞地想要捂住那噴涌鮮血的恐怖傷口,溫熱的血液卻瞬間染紅了他的雙手,從他的指縫間汩汩涌出!
“尚佑!尚佑?。?!”成奇勛跪倒在血泊泥濘之中,絕望地哭喊著,眼淚混合著雨水和鮮血,在他臉上肆意橫流。
曹尚佑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神急速渙散。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顫抖地抬起沾滿血污的右手,死死抓住了成奇勛濕透的衣角,嘴唇艱難地翕動:
“媽……奇勛哥……拜托……好好……照顧……她……”
話音未落,那只緊抓的手,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量,無力地垂落,重重砸在冰冷腥紅的泥水里。
“啊——!?。。。 ?/p>
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點無情地沖刷著場地中央。
456億韓元最終的贏家,成奇勛,跪在發(fā)小尚溫的尸體旁,懷中抱著那具迅速冰冷的軀體。
他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只有那撕心裂肺、穿透雨幕的絕望哭聲,在空曠孤寂的島嶼上空,一遍又一遍地回蕩、盤旋……
如同孤魂野鬼的悲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