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粘稠的實體,裹著刺鼻的鐵銹和消毒水味,狠狠塞滿了林薇的鼻腔、口腔,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刀片。
消防警報凄厲的嘶鳴終于停了,留下的卻是更深的死寂,以及耳道深處那尖銳、持續(xù)的耳鳴,像無數(shù)根鋼針在顱內(nèi)攪動。
通訊器里只剩下單調(diào)、冰冷的沙沙聲。
周正的眼睛,被徹底蒙上了。
林薇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因為劇痛和極致的緊繃而微微顫抖。
舌尖被咬破的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混合著冷汗的咸澀,帶來一絲扭曲的清醒。
黑暗中,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卻如同被強行剝開的傷口,變得異常敏銳。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無預(yù)兆地落在她的額頭上。
寒意瞬間刺入顱骨,與那永不停歇的頭痛匯合,激得她渾身一顫。
不是幻覺。
天花板…漏水?
不可能。
這棟樓的管道…
滴答。
又一滴。
落在她的鎖骨上,冰冷刺骨。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更濃烈的、帶著陳腐氣息的福爾馬林味道!
這味道…和老趙被發(fā)現(xiàn)的倉庫里一模一樣!
“誰?!”
林薇的聲音嘶啞破碎,在死寂的公寓里顯得格外微弱。
沒有回答。
只有滴答…滴答…的聲音,規(guī)律得如同催命的鐘擺。
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那股令人作嘔的防腐劑氣味加重一分。
冰冷的觸感順著皮膚滑落,像某種粘稠生物爬過。
混亂的閃回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fā):
刺眼的白光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清晰地聚焦在頭頂?shù)臒o影燈上,燈罩邊緣甚至能看到細(xì)小的灰塵在光柱中飛舞。
金屬束縛帶勒緊手腕腳踝的觸感變得無比真實,冰冷的金屬邊緣深陷皮肉,帶來清晰的窒息感和皮膚被磨破的銳痛。
那個無面的陰影人,輪廓似乎清晰了一瞬——異常高瘦的骨架輪廓,穿著一件深色的、質(zhì)地不明的長罩衫,像實驗室的隔離服。
他的手里,不再是模糊的反光,而是一把造型極其怪異、閃著冷冽寒光的手術(shù)器械——刃口細(xì)長彎曲,尖端帶著倒鉤,像毒蝎的尾針!
那器械的金屬柄上,似乎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荊棘纏繞的圖案!
“…樣本…編號…確認(rèn)…”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清晰地、毫無感情地直接灌入她的腦海,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錐鑿擊神經(jīng)!
“…記憶污染…清除程序…倒計時…”
“滾開!”
林薇猛地蜷縮身體,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深深摳進頭皮,試圖將那聲音挖出去!
劇烈的動作牽扯著太陽穴的神經(jīng),痛得她眼前發(fā)黑,幾乎窒息。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睡衣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這不是單純的幻覺或精神壓迫!
那水滴,那氣味…是物理的!
是入侵!
那個“標(biāo)本師”…或者他操縱的東西…就在這間公寓里!
就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注視著她,玩弄著她!
另一處:臨時安全屋
蘇晴蜷縮在客廳沙發(fā)的一角,雙臂緊緊抱著膝蓋,像一只受驚過度、試圖縮進殼里的蝸牛。
厚重的窗簾拉著,只有一盞昏暗的壁燈提供著聊勝于無的光線。
這是一套位于老式居民區(qū)頂樓的兩居室,家具簡單,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一種說不出的陳舊氣息。
保護她的女警小劉在廚房輕聲講著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片死寂中,每一個音節(jié)都清晰地敲打著蘇晴緊繃的神經(jīng)。
她的右手拇指,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左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細(xì)微的紅痕。
那道痕,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見,但每一次觸碰,都像有一根無形的冰冷絲線,從那里鉆進她的血管,纏繞著她的心臟。
王伯死前的恐懼,老趙那無法想象的慘狀,林薇崩潰時非人的眼神…所有恐怖的畫面在她腦海里翻騰。
“沒事的,蘇小姐,這里很安全。”
小劉打完電話,端著一杯熱水走過來,試圖安撫她,年輕的臉龐努力擠出鎮(zhèn)定的笑容。
蘇晴勉強點了點頭,接過水杯,指尖冰涼,感受不到絲毫杯壁傳來的溫度。
她嘴唇哆嗦著,想說點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安全?
這個詞現(xiàn)在聽起來像個殘忍的玩笑。
薇薇的公寓有警察圍著,不也…
突然,頭頂?shù)娜展鉄艄苊偷亻W爍了幾下,發(fā)出“滋滋”的電流噪音。
光線忽明忽暗,將房間里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變形。
蘇晴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水杯差點脫手。
“電壓不穩(wěn),老房子了?!?/p>
小劉解釋道,但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警棍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燈管穩(wěn)定下來。
但蘇晴的恐懼卻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擴散開。
她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看著她。
在窗簾后面?
在門縫底下?
在…天花板的角落?
一陣極其輕微的、若有似無的刮擦聲,從陽臺的方向傳來。
像是…指甲,或者某種堅硬的東西,在緩慢地劃過玻璃。
蘇晴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
她猛地扭頭看向陽臺的落地窗!
厚重的窗簾拉著,什么也看不見。
但那刮擦聲…清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你…你聽到了嗎?”
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驚恐地看向小劉。
小劉也聽到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眼神銳利起來。
她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蘇晴噤聲,另一只手已經(jīng)緩緩抽出了警棍,身體微弓,像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無聲而迅速地朝陽臺門移動。
刮擦聲停了。
死寂。
小劉停在陽臺門前,側(cè)耳傾聽。
蘇晴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她死死盯著那厚重的窗簾,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什么恐怖的東西破簾而出!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就在小劉的手緩緩伸向窗簾拉繩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天花板傳來!
像是什么沉重的東西砸在了樓板上!
緊接著,是某種物體被拖拽的摩擦聲!
就在她們頭頂正上方!
蘇晴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雙手死死捂住了嘴,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
小劉猛地抬頭看向天花板,臉色煞白。
這安全屋在頂樓!
樓上根本沒有人住!
是閣樓!
那聲音是…是從空無一人的閣樓傳來的!
拖拽聲停了。
死寂重新籠罩。
但這一次,死寂中彌漫著更加濃烈、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
有什么東西…在上面。
那個高瘦的影子?
它一直在?
它知道她們在這里!
小劉迅速掏出對講機,壓低聲音急促呼叫:“指揮中心!安全屋遭遇不明異響!來源頂樓閣樓!請求立刻支援!重復(fù),立刻支援!”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晴蜷縮在沙發(fā)里,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
她看著小劉緊張的背影,看著那扇通往未知恐怖的天花板,最后的目光,絕望地落在自己手腕那道細(xì)微的紅痕上。
冰冷的絲線,驟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