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出校門，還沒等周然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李放，又帶著幾個小混混，走到了周然的附近。
然后，他看著周然臉上，那清晰可見的傷痕，笑道：
“嘖嘖~又被打了？”
“唉，怎么能打臉呢，這要是打花了，以后，我看你都沒興趣了?！?/p>
“嘿嘿，沒事，身材好就行！”
“別看這人家一本正經(jīng)的，指不定私底下的樣子，讓你害怕呢！”
聽著李放，在那邊肆無忌憚地調(diào)戲著周然。
他身后的那些小混混，也對著周然，說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淫穢話語。
只不過，這些話，全都被周然，左耳進，右耳出了。
“還有兩個月……還有兩個月之后，我就徹底解放了……”
聽著身邊，這些人的嘲諷。
周然，只能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地，為自己打著氣。
看得楚仙魚，很是心疼。
……
看到這里，楚仙魚的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概的結(jié)論了。
但是，他還是不知道，周然，到底和這次的邪魅，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隨著一陣眩暈感，再次傳來。
這方“信息世界”的時間，也開始加速了起來。
一個月的時間，被縮短成了短短的十幾分鐘。
楚仙魚，也親眼目睹了，周然的同班同學(xué)，對她的漠視，以及變本加厲的欺負。
當(dāng)時間，慢慢地停下來的時候。
楚仙魚立馬，就出現(xiàn)在了一個，幽靜的小樹林里。
而在這個樹林里，正站著一臉壞笑的李放，還有，低著頭的周然。
“這視頻里的內(nèi)容，可真勁爆啊。”
“如果，被你那個當(dāng)清潔工的媽，看見你在廁所里，被人這樣欺負?！?/p>
“你說，她會不會，被氣得當(dāng)場暴斃啊，?。抗”
樹林里，李放正拿著一個手機。
而手機里，所播放的，則是周然，在一個月前，被那些女生欺負的視頻。
聽著李放的話，周然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你想干嘛……”
周然的聲音，十分的干燥。
可見，現(xiàn)在，她內(nèi)心的無助與難受。
看著周然的這幅表情，李放笑了笑。
然后，他把手，放在了周然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則收起了手機，捏住了周然的手。
“今晚，晚自習(xí)結(jié)束之后，在學(xué)校門口等我?！?/p>
說完，李放低下頭，在周然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然后，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樹林。
當(dāng)夜幕降臨。
周然在晚自習(xí)結(jié)束之后，也果然，站到了學(xué)校的門口。
隨著學(xué)生們，通通都消失回家之后。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趁著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把她，給強行拉上了車。
“……”
看著地面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飄在空中的楚仙魚，立馬就跟了上去。
這輛面包車，在城市里七拐八拐。
最終，停在了一個，廢舊的老樓門口。
而當(dāng)楚仙魚，看見這棟老樓的時候。
他立馬就認出了，這是他之前，在那個邪魅空間里，所見過的，那個老樓。
“把她，給我?guī)先ィ ?/p>
當(dāng)李放的聲音，從車里出現(xiàn)之后。
車門立馬就被打開了。
然后，幾個小混混，就把已經(jīng)迷暈的周然，給帶上了二樓。
也就是，楚仙魚之前所見過的，那個放有一張小床的房間里。
看著這些人，走進了房間。
楚仙魚立馬，也跟著，飛了進去。
而此時，房間里的東西擺設(shè)，終于，讓楚仙魚，徹底明白了一切。
碰?。?！
隨著一陣水泡破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楚仙魚立馬，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強行拉出了“內(nèi)景”世界。
突然回到主世界，房間內(nèi)的那些，用來防御的符篆，已經(jīng)被破壞得差不多了。
而楚仙魚體內(nèi)，那消耗的真炁，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但是現(xiàn)在，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
而是身體，猛地冒出璀璨的金光，直接沖破了房間的窗子。
他不管街道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
身形幾個縱越，就來到了，“信息世界”中，被他所知道的，那棟老樓。
血色的月光下，老樓顯得，格外的恐怖。
站在門口的楚仙魚，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然后，他收起了周身的金光，緩步走上了二樓。
在那間房間的門口。
楚仙魚有些，想推開這扇門。
但是，他又有點，害怕。
“……”
看著這道，漆黑如墨的門。
為了雒邑城內(nèi)，那千萬的百姓。
楚仙魚還是，伸出手，推開了它。
熟悉的，狹小的空間內(nèi)。
遍地散落的針管，還有隨意丟棄在地上的，骯臟的紙巾。
這些東西，顯得房間，十分的臟亂。
還不如，當(dāng)初在那個邪魅空間內(nèi)，所看到的它，干凈。
望著這個，充滿了罪惡的房間。
楚仙魚在床上，看到了一個，他非常熟悉的東西。
周然的……書包……
那個背包，帆布的紋理早已被歲月磨得模糊不清，像一件被遺忘在角落里的舊物。楚仙魚的指尖劃過粗糙的表面，還能感受到里面屬于周然的課本那熟悉的硬朗輪廓。
他緩緩抬眼，視線穿透了蒙塵的玻璃，隨手將那厚重的窗簾猛地扯開。
陽光，或是說這片被血月浸染的詭異紅光，爭先恐后地涌了進來，照亮了房間中央一個突兀的黑色三腳架。
這東西的用途不言而喻，是記錄影像的工具，冰冷地矗立著，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
而在它鋼鐵的腳邊，幾張相紙凌亂地散落著，仿佛被誰倉促間丟棄。
楚仙魚的呼吸微微一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塵埃與絕望混合的氣息。他彎下腰，指尖帶著千鈞之重，拈起了其中一張。
畫面，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瞬間刺入他的眼底。
是周然。
是她被幾個扭曲的身影按住，冰冷的針頭刺入她手臂的定格。
楚仙魚的臉色，在那一刻，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言語，只是指尖驟然亮起一抹刺目的金芒，那張承載著罪惡的相紙，連同其他的幾張，頃刻間就在金光咒的威能下化作了比塵埃更微不足道的粉末，紛紛揚揚，了無痕跡。
“整整一個月……你是怎么一個人，把這一切都扛下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問空氣，又像是在問那個已經(jīng)不存在的女孩。目光所及，是那個破舊不堪的書包，和地板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針筒、揉成一團的紙巾。
他無法想象，一個花季的少女，是如何在這樣的人間地獄里掙扎了三十個日夜，并且在踏出這個房門后，還能對著家人露出和往常別無二致的微笑。
思緒倒流，邪魅空間里，這個房間呈現(xiàn)出的另一番景象，此刻清晰地在他腦海中重演。
十幾只黑貓幽綠的瞳孔在黑暗中凝視著他，身后，相機的閃光燈毫無征兆地爆開，一次又一次。
是的，這樣的經(jīng)歷，足以讓任何靈魂的怨念沖破天際。
所以……她化身邪魅，只是為了復(fù)仇，對嗎？
這個念頭讓楚仙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修道者所謂的“出世”，說來何其輕易？不過是蓄起長發(fā)，插上一根樸素的木簪，尋一處無人問津的山谷罷了。
可“入世”呢？當(dāng)真正面對這紅塵中最深的污穢與最沉的苦難時，又該如何自處？
一念及此，璀璨的金光自他體內(nèi)噴薄而出，不再是溫和的守護，而是帶著凈化一切的決絕。
轟??！
這座見證了世間極致骯臟的破舊老樓，在這股力量下，從內(nèi)到外，寸寸崩解，化作漫天煙塵。
楚仙魚的身影被一層柔和的金光包裹，他拎著那個承載著女孩最后執(zhí)念的書包，從崩塌的廢墟中一步踏出，毫發(fā)無損。
嗡——
就在他準備動身前往下一個地點時，懷中的衛(wèi)星電話毫無征兆地震動起來，發(fā)出尖銳的蜂鳴。
信號，恢復(fù)了。
看來，周然已經(jīng)洞悉他知曉了一切，所以，不再需要屏蔽了。
“楚道長，我……”
電話那頭，張湯的聲音焦急得幾乎變了調(diào)。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jīng)清楚了。”
楚仙魚緩緩閉上雙眼，眉心緊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那口氣仿佛帶走了胸中千斤的郁結(jié)。
“她所承受的，或許比你能想象到的……還要悲慘百倍。”
“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找到線索了?！?/p>
“如果一切順利，一個小時內(nèi)，我就能徹底終結(jié)雒邑市的這場災(zāi)厄?！?/p>
話音落下，他沒有給對方任何回應(yīng)的機會，便徑直切斷了通訊。
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仍在坍塌的廢墟，楚仙魚仰起頭，目光穿透塵埃，直視天穹那輪妖異的血月，眼底的煩躁與殺意一閃而過。
隨即，他轉(zhuǎn)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土地上。
“媽……該起床啦，媽媽……”
意識的微光在混沌中亮起，周然的母親仿佛聽見了女兒那熟悉又輕快的呼喚。
她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一張掛著盈盈笑意的臉龐，就這么毫無預(yù)兆地闖入了她的視野。
“然然！！”
一瞬間，所有的睡意、所有的噩夢都被驅(qū)散，周然的母親幾乎是彈坐起來，一把將眼前的女兒緊緊地、死死地擁入懷中，激動得渾身顫抖。
滾燙的淚水決堤而下，浸濕了女兒的衣衫。
“然然……媽媽……媽媽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與后怕。
“……”
聽到母親的話，周然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但那轉(zhuǎn)瞬即逝。
她輕輕掙開母親的懷抱，臉上重新掛起那副無懈可擊的笑容，柔聲說道：
“媽，你瞧你，是不是又被噩夢魘住了？說什么胡話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噩夢？”
婦人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些痛苦的記憶碎片依舊在腦海中翻騰。
“不……那不是夢，我真真切切地記得你不見了，我去找那些警員，去找軍人，可他們誰都不理我……我還去找你那個叫李放的同學(xué)，他們也都說沒見過你……然后……然后天上的月亮就變成了血紅色……”
說到這里，婦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下意識地望向窗外，那輪懸掛在夜幕中的月亮，并非記憶中那不祥的猩紅，而是如水一般皎潔、明亮，一如這場災(zāi)厄爆發(fā)之前。
“呵呵，我就說嘛，肯定是您老人家做噩"夢了?！?/p>
周然俏皮地笑了起來，那笑容仿佛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
她主動牽起母親依舊冰涼的手，將她拉到那張小小的飯桌前，順手把一雙筷子塞進了她的手里。
“來，我把晚飯都熱好了，快嘗嘗?！?/p>
糖醋排骨的酸甜香氣，土豆牛腩的濃郁肉香，還有那鍋燉得軟爛的羊肉蹄子……
一盤盤，一碗碗，全是婦人平日里最愛吃，卻又因為拮據(jù)而最舍不得做的菜肴。
往年，只有在除夕夜，她才會狠下心，從這些菜里挑一道來解解饞。
可今天……
“然然……你……你這是干什么了……哪兒來的錢做這些……”
婦人看著滿桌的豐盛，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一絲不安。
“嗨呀，是學(xué)校里發(fā)的補助金啦！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塊呢！”
周然像是變戲法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一疊嶄新的人民幣，笑嘻嘻地塞到母親手里，那開心的模樣，不帶一絲陰霾。
“那也不能這么亂來啊！這一桌子得花掉多少錢？你可別蒙我，咱們家雖然日子過得緊，但花的每一分錢都得是……”
“——都是干干凈凈的血汗錢，知道啦！”
周然拖長了音調(diào)，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打斷了母親的嘮叨。
“媽，您就一百個放心吧，這錢，比什么都干凈，真的是學(xué)校發(fā)的補助金！”
她笑著，那么純粹，那么開心，仿佛那個彈指間便讓數(shù)十萬人灰飛煙滅，讓整座城市陷入血色恐怖的存在，根本不是她，而是某個與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就好……那就好……”
婦人終于被女兒說服了，她摩挲著手里的鈔票，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母女倆擠在低矮的小桌子旁，就著昏黃的燈光，一口一口地吃著這頓遲來的晚餐。
飯桌上，周然嘰嘰喳喳地說著學(xué)校里的趣事，告訴母親自己的成績又進步了，下一次大考，考上一本絕對沒問題，說不定還能拿到全額獎學(xué)金，免掉所有學(xué)費。
看著女兒如此自信滿滿、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樣子，婦人笑得合不攏嘴，眼角的皺紋里都盛滿了幸福。
然而，就在這溫馨得近乎虛幻的氣氛中，一陣突兀的敲門聲，在房間內(nèi)響了起來。
噔！噔！
“誰呀？”
婦人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去開門。
“是我一個朋友啦?！?/p>
周然卻一把拉住了她，笑容依舊甜美。
“我去開門就行，媽你先吃，我們有點事情要單獨聊聊?！?/p>
說著，她已經(jīng)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了一道縫。
婦人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甚至沒看清來人的樣貌，周然就已經(jīng)側(cè)身出去，并順手帶上了門。
“這孩子，怎么也不叫人家進來坐坐，吃口熱乎飯……”
婦人看著女兒急匆匆拉著人離開的背影，心里還以為是哪個追求女兒的男孩子找來了，不由得慈愛地小聲埋怨了一句。
她以為他們只是在樓道里說幾句話。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周...然已經(jīng)拉著那個“敲門人”，身形一閃，瞬間挪移到了這片虛幻空間的最高處——一棟摩天大樓的樓頂。
月華如水，傾瀉而下。
穿著樸素白色連衣裙的周然，沐浴在清冷的月光里，美得有些不真實，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她背對著來人，看著腳下由她一手締造的、虛假的城市夜景。
“唉……”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在她身后響起。
正是這聲嘆息，讓周然緩緩轉(zhuǎn)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嘲弄的弧度。
“怎么？”
“是在可憐我嗎，楚仙魚道長？”
“貧道……不知該從何說起?！?/p>
楚仙魚的身影在月光下顯現(xiàn)，他正是那個被周然從門外拉進來的“敲門人”。
利用“亂金柝”強行撕開空間節(jié)點闖進來的他，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比哭還凄涼的女孩，只覺得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千言萬語，竟一句也說不出來。
“既然無話可說，那你今天來，還是打算阻止我了？”
周然的笑意更深了，那笑容里卻沒有半分暖意。
似乎是察覺到了楚仙魚目光中無法掩飾的同情，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緩緩走到天臺的邊緣，重新背對著他，任由夜風(fēng)吹拂起她的長發(fā)和裙擺。
那單薄的背影，在無垠的夜色中，顯得無比孤寂與傷感。
楚仙魚沉默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風(fēng)在高空呼嘯的聲音。
過了許久，他才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顯得異常沉重：
“那些犯下罪孽的人，理應(yīng)受到最嚴酷的懲罰?！?/p>
“但是，城里其他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
這兩個字仿佛觸動了周然最敏感的神經(jīng)。
她猛地轉(zhuǎn)過身，一雙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嚇人，死死地盯著楚仙魚。
“那你告訴我，我無辜嗎？！”
話音未落，她將自己的手臂伸到了楚仙魚的面前。
那截原本應(yīng)該光潔細膩的皓腕上，此刻布滿了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針孔！
那些丑陋的痕跡，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每一個針孔，都是一次暴力與凌辱的鐵證，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噩夢記錄。
它們像一張丑陋的網(wǎng)，將楚仙魚的心也狠狠地纏繞、勒緊，讓他一陣陣地發(fā)悶。
“你不是看到那些照片了嗎？”
周然的聲音開始顫抖，情緒在失控的邊緣搖搖欲墜。
“那么你告訴我！為什么當(dāng)他們拿著針筒扎我的時候，你沒有出現(xiàn)？！”
“當(dāng)他們像毆打牲口一樣打我的時候，你知道我腦子里在想什么嗎？！”
她嘶吼著，質(zhì)問著眼前沉默的道士，也像是在質(zhì)問這蒼天，這大地，這不公的世道！
然而，這股爆發(fā)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
她又迅速地冷靜了下來，或者說，是麻木了。
她收回手臂，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調(diào)，繼續(xù)說道：
“如果我沒有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如果我只是選擇默默地死去……”
“你說，我媽媽在看到我那具冰冷的尸體時，她會怎么樣？”
“……”
楚仙魚依舊無法言語。
他的心，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黯然，沉重。
他明白了。
周然，確實是已經(jīng)死了。
正因為她死了，才掙脫了凡人的枷鎖，才能化為執(zhí)念滔天的邪魅，回來復(fù)仇。
一直以來，他自詡看破紅塵，信奉“道法自然”，追求超脫。
可直到此刻，在周然那一句句泣血的質(zhì)問面前，他才真正體會到，所謂的“入世”，究竟有多么艱難，多么沉重。
看著眼前這個強撐著平靜的女孩，楚仙魚深吸一口氣，終于做出了決定。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p>
“交易？”
周然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發(fā)出一聲輕笑，那笑聲里充滿了自嘲與不屑。
“呵呵……不必了?！?/p>
她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那片虛假的萬家燈火，聲音冰冷而決絕。
“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我都會帶他們一起下葬。”
“然后，我會把他們的靈魂永遠禁錮在雒邑這片土地上?！?/p>
“讓他們，陪我媽媽走完這最后的一段路?！?/p>
“那你媽媽，如果可以不用死呢！”
楚仙魚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吼出了這句話！
“不用死……”
周然的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怔怔地看著楚仙魚，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但很快，她又凄然地笑了起來。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為什么會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吧？”
“我媽媽……她已經(jīng)是胃癌晚期了。”
“而我……”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無盡的自厭。
“我也已經(jīng)……臟了……”
“真正臟的，從來都只是人心！”
面對周然那令人心碎的自嘲，楚仙魚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在這一刻，他對“道法自然”的真諦，仿佛有了全新的領(lǐng)悟！
“……”
望著楚仙魚那雙堅定得不容置疑的眼睛，周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她沉默了良久，才有些落寞地抬手，將一縷被風(fēng)吹亂的秀發(fā)撫到耳后，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凄涼地笑道：
“那……也沒有用了?！?/p>
“這人間，太苦了?！?/p>
“我不想讓我媽媽一個人，孤零零地繼續(xù)待在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