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那暗紅粘膩的“血薪鎖鏈”猛地一縮,如同活物般纏繞收緊,冰寒刺骨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卻又詭異地帶來一股狂暴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涌沖撞。
蘇默打了個寒噤,不是恐懼,而是身體對這超自然力量的本能排斥。
他深吸一口氣,工業(yè)區(qū)夜晚渾濁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鐵銹和塵埃的味道,勉強壓下胃里翻騰的驚悸。
“戰(zhàn)術(shù)性顫抖!”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不知是在說服誰。
眼底深處那點對靈異事物的本能畏縮,被更洶涌、更冰冷的東西徹底壓了下去——
那是張大海殘留的滔天怨念,是系統(tǒng)賦予的荒誕使命,更是他自己胸腔里壓抑了太久、此刻被徹底點燃的瘋批怒火。
鎖鏈如有生命般在他意念微動下悄然隱入寬大的制服袖口,只留下腕間一圈冰冷的束縛感,像戴著一個無形的鐐銬。
他不再看擔(dān)架車上徹底安息的張大海,猛地轉(zhuǎn)身,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大步流星
像一柄出鞘的尖刀,直刺向廠區(qū)深處那片虛偽的光明——黑虎建材年終盛典的宴會廳。
推開厚重的隔音門,聲浪和光浪混合著酒氣、香水味以及食物油膩的甜香,劈頭蓋臉砸來。
金碧輝煌,觥籌交錯。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刺目的光,照亮一張張精心修飾、堆滿諂笑的臉。
鋪著雪白桌布的長條餐桌上,龍蝦、鮑魚堆疊如山。
衣著光鮮的男女端著香檳,低語淺笑,仿佛外面那個剛剛墜亡的民工只是遙遠世界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舞臺中央,聚光燈下,黑虎建材的老板王虎正紅光滿面,唾沫橫飛。
他矮胖的身材包裹在昂貴的定制西裝里,一手端著酒杯,一手用力揮舞,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傳遍全場,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高高在上的激昂:
“…回首過去一年,我們黑虎建材,克服萬難,再創(chuàng)輝煌!靠的是什么????”他刻意停頓,目光掃過臺下,享受著眾人的注視
“靠的是我們?nèi)w同仁的團結(jié)!拼搏!靠的是我們心懷感恩,擁抱福報!”
“感恩!”臺下立刻響起一片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的附和。
“福報!”諂媚的掌聲如潮水般響起。
蘇默的身影,就在這片虛假繁榮的頂點,撞入了會場。
一身洗得發(fā)灰、與這奢華格格不入的殯儀館制服,像一塊骯臟的抹布,猝不及防地扔進了天鵝絨地毯。
他無視了門口保安驚愕的呵斥 (在他靠近的剎那,一股無形的陰冷氣息掠過,保安們莫名地腿腳一軟,踉蹌著撞在墻上),腳步?jīng)]有絲毫停滯,徑直走向舞臺。
聚光燈的光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倏地打在他身上。
全場瞬間失聲。
所有的笑容僵在臉上,所有的交談卡在喉嚨里。
幾百道目光,驚疑、錯愕、嫌惡、好奇,如同實質(zhì)的針,扎向這個突兀闖入的不速之客。
死寂迅速蔓延,只剩下王虎那被麥克風(fēng)放大的、尚未收尾的尾音在空氣中尷尬地顫抖。
王虎臉上的激昂瞬間凍結(jié),扭曲成暴怒的豬肝色。
他看清了那身刺眼的制服,像被蝎子蟄了一樣跳腳,肥短的手指幾乎戳到蘇默臉上:“哪來的瘋子?!誰放他進來的?!保安!保安!把他給我拖出去!扔遠點!晦氣東西!”
蘇默在舞臺前三步站定,抬頭,目光穿過刺眼的燈光,精準地釘在王虎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胖臉上。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塊凍透了的冰,只有那雙眼睛,銳利、冰冷,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審判的火焰。
他猛地抬手,指向王虎。動作干脆,帶著一種宣告死亡的決絕。
麥克風(fēng)不知何時已在他手中,冰冷金屬的觸感傳來。
系統(tǒng)?巧合?蘇默無暇多想。他開口,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死寂的會場,不高,卻字字如冰錐,鑿進每個人的耳膜:
“感恩?”
他嘴角扯出一個極盡譏誚的弧度,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福報?!”
“張大海師傅——”他刻意拖長的尾音,帶著沉甸甸的、來自地獄的寒意
“托我給您帶句話!”
他那只隱沒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意念如同點燃引信的火星!
“您欠他的血汗錢——”蘇默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鍘刀落下
“該連本帶利,還了!”
話音未落!
“呃啊——!”
舞臺上的王虎,身體猛地僵直如木偶,雙眼瞬間瞪大到極限,血絲瘋狂蔓延,幾乎要撐裂眼眶!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被扼住脖子般的慘嚎。
一股無形的、只有蘇默能清晰感知到的冰冷怨毒能量,順著那根無形的“血薪鎖鏈”,狠狠灌入了王虎的軀殼!
下一秒。
“啪——!”
一聲清脆、響亮到令人心悸的耳光聲,在死寂的宴會廳里炸開!
不是別人打的。
是王虎自己!
他那只肥厚油膩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帶著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反手抽在了自己那張胖臉上!
力道之大,臉上的肥肉劇烈震顫,瞬間浮現(xiàn)出清晰的五指紅印。
王虎的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他想尖叫,想掙扎,但身體像是被另一個更惡毒的意志徹底接管!
“我…我貪了工人的錢!”一聲嘶啞、扭曲、完全不受控制的吼叫,從他喉嚨里硬生生擠了出來,充滿了絕望。
“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如同爆豆,一下接一下,毫不停歇!左右開弓!
王虎肥胖的身體像個陀螺,被自己狂暴的雙手抽得左搖右晃,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發(fā)紫
嘴角破裂,鮮血混著唾液飛濺出來,染紅了他昂貴的絲綢領(lǐng)帶和雪白的襯衫前襟。
“張大海的撫恤金…我…我吞了!”他一邊瘋狂抽打自己,一邊涕淚橫流地嘶吼,聲音因為面頰的劇痛而變形
“所有…所有工人的保險…我都造假了!沒…沒交!”
“那五…五百萬!工程款!被我…被我挪去澳門…輸光了!全…輸光了!啊——!”最后一聲慘叫,伴隨著一記用盡全力的耳光
王虎龐大的身軀終于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舞臺上,像一頭瀕死的肥豬,兀自抽搐著,雙手卻還在徒勞地往自己臉上招呼。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臺下的眾人,臉上的諂笑早已被極致的驚恐取代。
有人捂住了嘴,有人癱軟在椅子上,有人下意識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香檳塔,玻璃碎裂聲和金色的酒液流淌聲,成了這死寂里唯一刺耳的伴奏。
沒人注意到,混亂的角落,一個穿著工裝、眼睛通紅的年輕工人,顫抖的手正死死舉著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某個短視頻APP的直播界面!
直播間標題,像滴血的烙鐵:【天理昭昭!黑心老板遭報應(yīng)!殯葬判官在線執(zhí)法!】
鏡頭,正死死鎖定著舞臺上那瘋狂自殘的王虎,以及舞臺下,那個一身灰衣、如同來自地獄使者的冰冷背影。
蘇默冷漠地掃了一眼舞臺上那灘爛泥般的王虎,目的達成。
那纏繞手腕的“血薪鎖鏈”帶來的冰冷沉重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絲精純的能量流入體內(nèi)
系統(tǒng)提示【判官點+50】的冰冷文字在意識中一閃而過。
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在無數(shù)道驚懼、茫然、如同看鬼神般的目光注視下,大步走向出口。
走到厚重的宴會廳大門前,他腳步微頓。
沒有回頭。
冰冷的聲音,卻清晰地透過他手中尚未放下的麥克風(fēng),如同最后的審判,炸響在死寂的會場,也炸響在無數(shù)個正瘋狂涌入的直播間:
“這一巴掌,是利息?!?/p>
他推開門,門外冰冷的夜風(fēng)灌入。
“張師傅的血債…”
聲音消失在門外,卻留下令人骨髓凍結(jié)的尾音,回蕩在每一個活人的心頭:
“王老板,咱們黃泉路上——再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