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沿著枯枝滴落，砸在泥土上發(fā)出細微的響聲。顧晚月蹲在地上，指尖沾滿濕冷的泥屑，她沒有說話，只是機械地將最后一捧土蓋上那具用布包裹的遺體。雨絲落在她的發(fā)間，像是母親曾經(jīng)為她整理碎發(fā)時溫柔的手。
蘇若璃跪坐在一旁，眼淚早已流干，唯有紅腫的眼角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風掠過樹梢，帶起一陣沙沙聲，仿佛是父親臨終前微弱的喘息。顧晚月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蘇御史最后一次見她時的模樣——他站在御史臺的臺階上，目光如炬，語重心長：“晚月，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將來若有需要，定要助我女兒查明真相?！?/p>
周明遠站在不遠處，手握藥杵，目光掃向御史臺方向。火光已經(jīng)熄滅，天邊泛起一抹灰白，黎明將至。
“爹……”蘇若璃終于開口，聲音嘶啞，“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p>
顧晚月站起身，拍去掌心的泥土，轉身看向蘇若璃：“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我們必須離開這里?！?/p>
蘇若璃咬住下唇，用力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片——那是她父親臨終前交給她的密函殘頁。她攤開紙，借著微弱的晨光，隱約看見一角圖案，形似一只銜劍的鷹。
“這是什么？”她皺眉。
“不清楚?！鳖櫷碓陆舆^紙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但我們得記下它?！?/p>
周明遠走上前來，低聲說：“玄衣衛(wèi)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得找個地方重新整頓?！?/p>
三人對視一眼，沒有再多言語，迅速離開了御史臺后院。
藥鋪后堂，爐火跳動，藥香彌漫。門窗緊閉，屋內(nèi)只點了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映照著三張疲憊的臉。
“接下來怎么辦？”蘇若璃率先打破沉默，聲音里透著一絲焦躁，“難道我們就一直躲著？”
“當然不是?！鳖櫷碓抡Z氣堅定，“蘇大人用命換來的線索，不能浪費?！?/p>
“賬本、魚符、青銅鑰匙，這些都指向權臣府邸深處的秘密?！敝苊鬟h沉吟片刻，道，“但我們現(xiàn)在人手不足，貿(mào)然行動只會送死?！?/p>
“可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那些貪腐之徒依舊逍遙法外！”蘇若璃捏緊拳頭，眼中燃燒著怒火。
“所以我們要分頭行動?！鳖櫷碓戮従徴f道，“我去潛入權臣府邸，那里我熟悉路徑；你們兩人則去城東商會，查找更多走私證據(jù)?！?/p>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蘇若璃怔了怔，急切地勸阻。
“正因為危險，才需要有人去做?！鳖櫷碓碌皖^看了看自己袖中的玉佩，它依舊溫潤如初，仿佛母親還在身邊守護著她。“而且，有些事，只有我能做?！?/p>
“可萬一你出了事呢？”蘇若璃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會小心?！鳖櫷碓螺p聲道，眼神卻堅定無比。
周明遠點頭：“她說得對，我們不能再被情緒左右。時間緊迫，必須盡快行動?！?/p>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遞給顧晚月：“這是我年輕時在璇璣閣留下的信物，背面刻著‘璇璣’二字?；蛟S能幫你打開某些機關?！?/p>
顧晚月接過銅錢，指尖摩挲著那兩個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曾拉著她的手，指著這枚銅錢說：“等你長大了，也許會用得上它?！?/p>
“好?！彼掌疸~錢，抬頭望向兩人，“我們各自完成任務后，在城南老槐樹下匯合?！?/p>
氣氛一時凝重，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都知道，這一別，或許就是生死相隔。
夜色再度降臨，風卷落葉，吹過空蕩的街巷。遠處傳來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仿佛催促著命運的腳步。
顧晚月獨自一人站在權臣府邸的圍墻外，身著黑衣，腰間別著一把短刀。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住胸前的玉佩，感受那股熟悉的溫度。
遠處傳來守衛(wèi)的腳步聲，每隔十息便會有一隊巡邏兵經(jīng)過。
她蹲下身子，從袖中取出一小瓶藥粉，輕輕灑在指尖，隨后貼著墻根前行。藥粉的氣息能掩蓋她的存在，讓她避開巡邏犬的嗅覺。
繞過兩道回廊，她來到怡紅院舊址附近。這里曾是她生活多年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權臣私宅的一部分。她記得每一個拐角、每一扇門后的秘密。
她輕車熟路地避開暗哨，進入一間偏殿。殿內(nèi)陳設古舊，墻上掛著一幅褪色的畫，畫中女子眉眼清秀，眼角有顆淚痣。
顧晚月心頭一震，那分明是母親的模樣。
她緩步走近，伸手輕撫畫框，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木紋，仿佛母親就站在畫中，靜靜看著她。她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在這幅畫前教她識字，說：“晚月，你要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活得像個真正的自己?！?/p>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她迅速閃身藏于屏風之后，屏住呼吸。
門被推開，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走入，手中提著一個木盒。他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后，走到畫前，輕輕按下某個機關。
咔噠一聲，畫背后的墻壁緩緩開啟，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顧晚月瞳孔一縮，心跳加快。
原來母親當年告訴她的秘密入口，真的存在。
她等那人進入通道后，立刻跟了上去，悄無聲息地踏入黑暗之中。
另一邊，周明遠與蘇若璃已抵達城東商會。
商會門口戒備森嚴，兩名護衛(wèi)持刀而立，眼神警覺。蘇若璃整理了下衣裙，上前一步，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我是蘇家小姐，特來拜訪貴行主事。”
其中一名護衛(wèi)猶豫了一下，進去通報。不多時，門緩緩打開，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原來是蘇小姐?！彼笆中卸Y，“請進?！?/p>
周明遠跟在后面，目光掃過商會內(nèi)部布局。廳堂寬敞，兩側擺滿賬冊，角落里堆放著幾個木箱，上面印著陌生的圖騰。
那只鷹……
他心中一凜，悄悄靠近其中一個箱子，手指輕觸圖騰邊緣，感受到一絲異樣的冰冷。那冰冷不僅來自金屬本身，更像是某種古老儀式遺留下來的詛咒氣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圖騰背后藏著更大的陰謀。
“這是……”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突然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緊接著，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
“不好！”蘇若璃臉色驟變，“玄衣衛(wèi)來了！”
商會主事臉色一變，立刻低聲催促：“快，從后門走！”
周明遠拉起蘇若璃的手腕，快速穿過側廊，沖向后門。
然而，剛到門口，便見數(shù)名玄衣衛(wèi)已然等候多時，為首之人耳中佩戴著一枚玉墜，雕刻著熟悉的家徽。
正是先前在御史臺見過的那個頭目！
“跑！”周明遠低喝一聲，猛地揮出手中銀針，幾名護衛(wèi)應聲倒地。
蘇若璃趁機沖出大門，周明遠緊隨其后，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遠處，燈火通明，喊殺聲逐漸逼近。
而在另一端，顧晚月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那條通往未知的密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