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臺邊緣硌著梅淺的腰,汗水沿著鬢角滑落,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冰涼。她靠著實驗臺,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穿透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味(來自剛才的狼狽戰(zhàn)斗)和詭異嗡鳴的空氣,緊緊鎖定著操作臺前那個與自己面容一模一樣的“她”。
研究員“梅淺”——這個被規(guī)則之隙固化,擁有完整實驗室記憶卻對異變視而不見的“自己”——此刻眼神中不再是純粹程序化的殺意,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掙扎、困惑和一種被強行撕開認知壁壘的痛苦。她那用以安身立命的嚴謹邏輯,正在被“她”——真正的梅淺——拋出的現(xiàn)實炸彈炸得搖搖欲墜。
梅淺知道自己站在了懸崖邊上。利用權限碼(Σ-Ψ-Ο-7-Δ-Θ)打開的對話窗口極其脆弱。眼前的“自己”就像一臺核心邏輯系統(tǒng)正在報錯的超級AI,任何處理不當都可能讓她重新啟動“清除程序”。
策略一:以“記錄員”對“記錄員”,瓦解邏輯囚籠
“疑惑?混亂?”梅淺緩緩站直身體,聲音刻意保持著一種研究員特有的、剝離情緒的冷靜腔調(diào),仿佛在分析一組異常數(shù)據(jù),“這不是你的問題。這是空間本身的扭曲屬性造成的認知污染?!彼噶酥改切┤鋭颖诋嬌仙l(fā)低頻嗡鳴的褶皺,“看到那些能量輻射的不規(guī)則波動峰值了嗎?還有空氣里微量的精神熵增誘導因子(她憑空編造了一個專業(yè)術語)?它們無聲地侵蝕著所有存儲在‘此地’的信息載體——包括你,也包括我。研究所原本的物理模型在這里被強行覆蓋上了一層更高維度的‘規(guī)則邏輯網(wǎng)’?!?/p>
她將矛頭直指環(huán)境——這個空間的“異常”是客觀存在、無法否認的。將對方的“認知失調(diào)”定性為空間污染的癥狀,而非其系統(tǒng)本身出錯,巧妙地維護了對方作為“記錄者”的核心尊嚴(你的記錄沒錯,是環(huán)境干擾了你的記錄)。
策略二:拋出共同目標,嫁接“遺失時間線”概念
“至于我‘缺失’了你在規(guī)則宣讀之后的信息?”梅淺嘴角勾起一抹帶著疲憊和譏誚的弧線,“看看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這個鬼地方叫‘規(guī)則之隙’!它是用來懲罰‘規(guī)則’的質(zhì)疑者!我被拖進來的那一刻,‘規(guī)則’的力量就在試圖剝離、覆蓋甚至篡改我的記憶!特別是關于‘外面’,關于那個‘游戲場’的核心運作機制!”
她將自己塑造為信息戰(zhàn)的受害者,將矛頭指向“規(guī)則”本身。同時,她引出了一個核心概念——“遺失的時間線”。
“你的記錄庫里沒有‘規(guī)則宣讀’,沒有‘邪神大人’授權建立這個實驗室之后的詳細操作日志……甚至可能缺失了……”她目光銳利如刀,再次亮出那本泛黃日志,精確翻到那頁混雜著不同筆跡的地方,指向那行由陌生筆跡(邪神?)批注的星圖暗碼,“……這些記錄的瞬間!這不是偶然的遺漏,這是被更高權限的‘規(guī)則’力量刻意抹除或加密的‘遺失時間線’!”
梅淺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本質(zhì)的顫音:“‘規(guī)則之隙’不僅是囚籠,它本身可能就是由‘遺失時間線’的碎片強行扭曲、縫合而成的一個……數(shù)據(jù)庫‘鏡像’或者……‘回收站’!你我,都是這碎片的一部分!” 她暗示兩人是不同時間線上的碎片被強行塞進了這個扭曲鏡像中。
策略三:亮出王炸——日志悖論與邪神“不在場證明”
“證明?”梅淺逼近一步,將那頁日志幾乎懟到研究員“梅淺”的眼前,“這里!這份日志記錄!是我們兩人記錄員權限都無法‘寫入’的最高機密區(qū)內(nèi)容!它在這里,是‘實體’!”
研究員“梅淺”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日志上,尤其在那行批注的變種星圖暗碼上。她能“讀取”那行字,但她的核心數(shù)據(jù)庫卻清晰無誤地反饋:邪神大人(權限來源)在那個時間戳并未登錄此實驗室空間進行操作!物理記錄與系統(tǒng)日志產(chǎn)生根本性沖突!
梅淺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砧,敲擊著對方搖搖欲墜的理性:“實體日志記錄他在!系統(tǒng)日志記錄他不在!一個悖論!這就是那條被強行撕裂后塞進這‘規(guī)則之隙’的‘遺失時間線’的鐵證!邪神大人來過,但在你們(‘此地’所有記錄系統(tǒng))的記憶里,他又‘未發(fā)生’過操作!我的‘缺失’,也是同樣的性質(zhì)!是規(guī)則覆蓋現(xiàn)實的證明!”
她成功地將邪神的“神秘批注”與自身信息的“缺失”,捆綁成了同一種現(xiàn)象——“規(guī)則”覆蓋現(xiàn)實的產(chǎn)物(規(guī)則三的終極形態(tài)?)。同時,拋出了最核心的疑問:
“誰能做到這一點?誰有權限讓邪神大人的‘存在’與‘不存在’在這里同時成立?誰又能將我這個‘規(guī)則質(zhì)疑者’和記錄著這悖論的日志一起,丟進這個信息泥潭?”
答案呼之欲出——“規(guī)則”本身!或者說,操縱規(guī)則的某種存在?
策略四:以“邪神”為錨點,締結脆弱同盟
“我們都被困在這里?!泵窚\語氣放緩,帶上了一絲共同命運體的沉重感,“我被丟進來是因為我質(zhì)疑它的權威。你被困在這里,守護著這份邏輯沖突的實體記錄,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或者‘漏洞’。無論對你我的核心邏輯來說,這都是無法容忍的恥辱和威脅!”
最后她開始煽動屬于“記錄員”的執(zhí)念與憤怒。
“合作,”梅淺伸出手,沒有試圖靠近,那只是一種姿態(tài),“破解這個悖論。找出邪神大人在這行批注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力量干涉了他的操作?甚至……是什么力量導致了邪神大人最終的……‘失蹤’?這或許就是污染和扭曲這里的‘規(guī)則’力量的源頭!”
“只有找回那條‘遺失時間線’,或許我們才能逃離這個鏡像監(jiān)獄,或許才能……讓‘真實’重新歸位。為了我們記錄員的天職?!泵窚\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宗教般虔誠的蠱惑,“找出邪神大人的真相,也是修復我們自身邏輯的唯一可能?!?/p>
研究員“梅淺”臉上最后一絲冰冷程序化的面具徹底碎裂。她眼神劇烈波動著,空洞的白茫茫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艱難地掙扎,想要突破桎梏。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觸摸著那日志頁上陌生又熟悉的筆跡,嘴唇微微翕動。
“……檢索……核心沖突……”她的聲音艱澀,不再是冰冷的電子音,而是帶著一絲顫抖的、接近真實的人聲,“……無法解析……最高權限干擾……源頭……未知錯誤……”
她猛地抬頭,那雙同樣疲憊卻寫滿震驚與求知欲的眼睛,第一次如此真實地看向?qū)γ娴淖约骸?/p>
“這條時間線……必須找回來!”研究員“梅淺”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怎么開始?那個‘游戲場’……它到底是怎么運行的?”
脆弱的同盟在規(guī)則之隙的扭曲空間里,在共同的邏輯困境和終極目標驅(qū)使下,艱難建立。但梅淺心中沒有放松警惕——合作是為了情報,更是為了活下去。她需要這個“自己”的記憶庫來定位那神秘力量的源頭,而對方,恐怕也將她視為解開自身存在悖論的關鍵鑰匙。通往邪神失蹤真相的道路上,第一個障礙——自己設下的防火墻——已被暫時繞開,前方是更深的、由規(guī)則編織的數(shù)據(jù)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