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卷起檐角殘雪,吹進一間幽暗的舊宅。屋內(nèi)燭火微晃,映出一道獨坐的身影。沈千絕一動不動地坐在案前,手中握著一封泛黃的家書,紙頁邊角已微微卷曲,仿佛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翻閱。
他閉上眼,腦海中卻不斷浮現(xiàn)出那個夜晚的畫面——權(quán)臣冷笑著將匕首抵在他喉間,聲音低沉而危險:“你不忠于我,便是死?!?/p>
那一刻,沈千絕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鋒貼在喉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的心跳如擂鼓,卻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當(dāng)時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心中第一次生出疑問:這樣的忠誠,是否值得用命去換?
他閉上眼,腦海中卻不斷浮現(xiàn)出那個夜晚的畫面——權(quán)臣冷笑著將匕首抵在他喉間,聲音低沉而危險:“你不忠于我,便是死?!?/p>
他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胸口起伏不定。良久,他緩緩睜開眼,從懷中取出一枚破舊銅牌,輕輕摩挲其表面。那是他初入玄衣衛(wèi)時的信物,背面刻著“忠義無悔”四字,如今早已模糊不清,卻仍能依稀辨認。
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問這枚陪伴他多年的銅牌:“忠義……我還記得嗎?”
窗外傳來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音,三更了。他站起身,披上外袍,腰間繡春刀寒光未斂。他望向遠方,目光深沉如夜。
藥鋪后院,夜色沉沉,唯有窗內(nèi)透出一點昏黃燈火。顧晚月與周明遠正伏案查看那封密信,紙張在燭光下泛著淡淡的黃色,邊緣已有破損。
“這日期還是看不清楚?!鳖櫷碓掳櫭?,指尖輕撫紙上一處模糊的墨跡。
“會不會是故意被抹掉的?”周明遠低聲猜測,“若真是壬戌年三月初九,那這個時間點太關(guān)鍵了,距離朝堂大宴只差三天。”
“可如果真是如此,為什么不是提前部署,而是選擇在宴會當(dāng)天動手?”顧晚月思索道,“除非……他們已經(jīng)在朝中安插好了人手,只等一聲令下?!?/p>
周明遠取出一瓶特制藥水,小心涂抹在紙上,片刻后,原本模糊的字跡逐漸顯現(xiàn)出來。
“壬戌年三月初九……”她低聲念道,眼神忽然凝住,“政變的時間竟然是這個日子!”
“看來,他們并不打算給反對者留下太多反應(yīng)時間?!敝苊鬟h點頭,神色愈發(fā)凝重,“我們得抓緊了。”
周明遠也神色凝重:“看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話音剛落,門被輕輕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顧晚月猛地起身,手已按在袖中的細繩之上。
“你來做什么?”她冷冷問道。
沈千絕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兩人,最終落在桌上攤開的密信上。
“我知道你們不信我。”他緩步走入屋內(nèi),停在桌前,緩緩抽出腰間繡春刀,放在桌上,“但今晚之后,你們會明白?!?/p>
顧晚月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
“我曾以為自己是執(zhí)行命令的人?!彼^續(xù)道,“可當(dāng)我親眼看著一個無辜之人在我面前死去,只因為他說出了不該說的話,我才意識到,我不過是權(quán)臣手中的刀?!?/p>
那一幕至今仍在他夢中回響——那人跪在地上,滿身血污,卻仍挺直脊背,眼中帶著不屈和悲憤。沈千絕奉命行刑,可當(dāng)?shù)堵湎碌囊凰查g,他看到了對方眼中最后的光芒,像是一種控訴,也像是一種解脫。
他解開衣襟,露出背部一道猙獰的傷疤,疤痕下方隱約有一行小字刺青:“非人不忠,是世不容。”
“這是他們給我的懲罰。”他低聲道,“因為我曾違抗命令,拒絕殺一個不該死的人?!?/p>
周明遠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想讓我們相信什么?”
“我想告訴你們,政變的時間比你們想象得更近。”沈千絕重新系好衣襟,“三日后,權(quán)臣將在朝堂設(shè)宴,借機清除所有反對者。你們必須趕在那之前,把密信送到御史臺?!?/p>
顧晚月眼神微動:“你為何要這么做?”
沈千絕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曾無數(shù)次問過自己,是為了贖罪?為了救贖?還是僅僅因為無法再視而不見?
“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他語氣堅定,“如果我不做點什么,等到政變發(fā)生,天下就真的再無清明之日?!?/p>
屋內(nèi)一時陷入沉默。
“你怎么知道這些?”周明遠問。
“因為我曾親自參與計劃?!鄙蚯Ы^坦然道,“但我不會讓他們得逞?!?/p>
顧晚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點頭:“好,我們相信你一次?!?/p>
三人迅速商議行動細節(jié),決定連夜出發(fā),趁玄衣衛(wèi)尚未察覺,將密信送往御史臺。
夜色漸深,街巷空曠寂靜。三人沿著小路前行,避開巡邏隊,謹慎地穿行于陰影之中。
前方路口忽然傳來腳步聲,三名玄衣衛(wèi)正在換崗,長刀出鞘,警惕巡視四周。
“前面有人。”周明遠低聲提醒。
沈千絕看了一眼顧晚月和周明遠,低聲道:“我引開他們,你們繞過去?!?/p>
“等等?!鳖櫷碓吕∷?,“你為什么要冒這個險?”
“因為我欠的債,該還了?!彼仡^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聲音低沉卻堅定,“有些人,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p>
說完,他身形一閃,躍上屋頂,故意發(fā)出響動。巡邏的玄衣衛(wèi)立刻警覺抬頭,一人厲喝一聲:“誰在那里!”
沈千絕現(xiàn)身,一刀劈下,逼退三人。趁著混亂,顧晚月與周明遠迅速繞過巷口,直抵御史臺后墻。
身后戰(zhàn)斗激烈,刀光交錯,血濺石板。沈千絕一人面對五名玄衣衛(wèi),毫無懼色,招式凌厲,步步為營。
然而,一支利箭悄無聲息地射來,穿透了他的肩胛。
他悶哼一聲,踉蹌后退,鮮血瞬間染紅衣襟。五名玄衣衛(wèi)圍攏而來,刀鋒閃爍,殺意凜然。
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但他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倒下,至少現(xiàn)在不行。他心里清楚,若是此刻退縮,顧晚月和周明遠便再無機會將密信送出。
他咬緊牙關(guān),強行穩(wěn)住身形,揮刀格擋,護住身側(cè)要害。又是一支箭破空而來,直取心口。
他猛然躍起,一腳踢翻燈籠,火光驟燃,照亮整條巷弄。趁著混亂,他大喝一聲:“快走!”
顧晚月與周明遠在后墻處停下腳步,聽到動靜回頭,只見火光沖天,人影交錯。
“不能丟下他!”顧晚月欲折返。
“不行!”周明遠攔住她,“我們現(xiàn)在回去,只會連累他也救不了。”
她咬緊嘴唇,眼中滿是掙扎,手指緊緊攥住袖中的細繩,仿佛那樣就能讓她做出決定。
她咬緊嘴唇,眼中滿是掙扎。
遠處,沈千絕再次被箭矢擊中,這一次,箭頭沒入胸口,鮮血噴涌而出。他踉蹌幾步,靠在墻上,氣息急促,卻依舊挺直身軀。
他低頭看向胸前的箭桿,嘴角浮現(xiàn)一抹苦笑。這一箭,終于讓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代價。
“這一次……”他低聲呢喃,眼神卻無比堅定,“我選擇對得起這枚銅牌?!?/p>
火光映照下,他緩緩倒下,身體滑落至地,雙目緊閉。
巷口,火勢蔓延,濃煙滾滾,遮蔽了夜色。
顧晚月與周明遠悄然離去,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