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蠟燭吹滅
會長扶了扶眼鏡宣布了活動結束,學生們便逃也似的作鳥獸散,誰也不敢再多留一秒。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花雪姬和櫟海兩人。
花雪姬還沒來得及感慨最近沒有要忙的事了,腦海里就響起了一陣冰冷的機械音。
【叮——檢測到高濃度怨氣能量源,觸發(fā)任務:回收“鏡的碎片”?!?/p>
【任務地點:城南廢棄兒童醫(yī)院。】
【任務獎勵:養(yǎng)成幣5000點,獲得空白人偶?!?/p>
【任務失敗懲罰:系統(tǒng)債務翻倍?!?/p>
花雪姬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又是醫(yī)院。
她現(xiàn)在聽到這兩個字就聯(lián)系到恐怖片里的嚇人場景。
但那筆高懸頭頂?shù)膫鶆?,讓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剛好第二天是周六,花雪姬一臉不悅地站在廢棄醫(yī)院門口,任誰在假日的大早上還要工作心情都不會愉快,但是早上就是一個好處鬼魂出沒地少,櫟海在一旁嘰嘰喳喳;"這個點根本不會有鬼出來嘛,除非是怨氣凝實,日間現(xiàn)身的超級厲鬼。"“希望你不要烏鴉嘴?!被ㄑ┘沧?,她就是不想碰上鬼才選在早上來,至于為什么不是中午,這個廢棄醫(yī)院在主路上,只是因為鬧鬼的原因沒有人接盤,但是周圍區(qū)域的人流量還是很大的,早上人少好溜進去。
廢棄醫(yī)院的大門用粗重的鐵鏈鎖著,上面貼著泛黃的封條。
對櫟海來說,這不算什么障礙。
他咬破指尖,在鎖上畫了個簡單的符,鐵鏈便應聲落地。
一股混合著霉味、福爾馬林和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走廊里一片狼藉,病床翻倒在地,醫(yī)療器械散落一地,墻壁上滿是斑駁的污跡和意義不明的涂鴉。
兩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我聽說,最近有幾個來探險的學生,進去之后就昏迷不醒,送到醫(yī)院也查不出原因?!睓岛旱吐曇?。
花雪姬的心沉了沉。
這任務的難度,恐怕比她想象的要高。
醫(yī)院里安靜得可怕,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激起一層又一層的回音。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洗手間,里面有一排洗手臺,上方掛著一面布滿水漬和裂紋的大鏡子。
花雪姬只是無意間瞥了一眼,腳步卻頓住了。
鏡子里映出的,不止是她和櫟海。
在他們兩人之間,還站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小女孩身影,穿著破舊的病號服,低著頭,看不清臉。
“櫟海?!?/p>
她的聲音有些干澀。
櫟海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臉色也變了。
他迅速掐了個法訣,小女孩消失了,留下零碎的笑聲在空蕩的走廊里飄蕩,鉆進耳朵里,又冷又尖。
“跑得真快。”櫟海緊握手里的法訣,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走吧,速戰(zhàn)速決?!被ㄑ┘合滦念^那點不適。
兩人繼續(xù)往醫(yī)院深處前進,但很快,花雪姬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們明明走的是一條直線走廊,可走了幾分鐘,盡頭那扇標著“手術室”的門還是那么遠,距離似乎一點都沒有拉近。
“我們好像在原地打轉(zhuǎn)?!睓岛R餐O铝四_步,臉色難看起來。
他回頭看去,來時的路已經(jīng)變了模樣,原本破敗的墻壁上,此刻竟然多出了一面又一面的鏡子,掛滿了整條走廊。
每一面鏡子里都映著他們兩個,但鏡中的景象卻不盡相同。
有的鏡子里,他們的身后站滿了哭泣的孩童鬼影;有的鏡子里,他們渾身是血,倒在地上;還有的鏡子里,他們的倒影正咧開嘴,對鏡子外的本體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那些都是白衣級的小鬼,怨氣不重,卻數(shù)量龐大。
櫟海的純陽之體讓這些弱小的怨靈不敢靠近,可它們就這么在鏡子里看著,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是鬼打墻,不對,更像是被拉進了一個用鏡子構建出來的鬼域里?!睓岛目诖锩鲆粡堻S符,咬破指尖,迅速在上面畫了幾筆。
他將符紙往前一甩,符紙“啪”地一聲貼在一面鏡子上,燃起一團小小的火焰,鏡中那些猙獰的鬼影瞬間消散。
可火焰剛一熄滅,新的鬼影又重新浮現(xiàn),周而復始。
“沒用,這里的怨氣太強了,我的符只能管一時?!睓岛5念~角滲出了汗。
他們被困住了。
就在這時,正前方的一面鏡子突然起了波瀾,水波般蕩漾開來。
一只慘白浮腫、指甲發(fā)黑的鬼爪猛地從鏡中伸出,直直抓向花雪姬的臉。
速度快得驚人。
花雪姬瞳孔一縮,幾乎是憑著本能向旁邊撲倒,身體重重撞開了一扇虛掩的房門,滾了進去。
“小心!”櫟海反應極快,一個箭步上前,手中法訣一變,一道微光打在那鬼爪上。
鬼爪吃痛般地縮了回去,鏡面恢復了平靜。
花雪姬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撞進了一間檔案室。
房間里堆滿了高大的鐵皮柜,上面積著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紙張腐朽的味道。
奇異的是,這里的鏡子很少,只有幾個檔案柜的玻璃門上能映出模糊的人影,那種無處不在的窺探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櫟海守在門口,警惕著外面的鏡子,給花雪-姬爭取時間。
花雪姬沒有遲疑,系統(tǒng)的任務是回收“鏡的碎片”,源頭一定和這間醫(yī)院的過去有關。
她拉開一個沒有上鎖的柜子,嗆人的灰塵撲面而來。
里面全是發(fā)黃的病歷檔案。
她飛快地翻閱著,上面的字跡潦草,記錄的內(nèi)容卻讓她心驚肉跳。
這根本不是一家正規(guī)的兒童醫(yī)院。
檔案里充斥著“實驗體”“藥物反應”“高劑量測試”等字眼。
一張張病歷,記錄的不是治療方案,而是一個個孩子在非法藥物實驗中如何掙扎、如何崩潰、最后如何死去的全過程。
醫(yī)院和隔壁的孤兒院有勾結,那些被送來“治療”的,大多是無家可歸的孤兒。
在檔案的夾層里,花雪姬發(fā)現(xiàn)了幾張照片。
照片已經(jīng)泛黃卷邊,上面是一群穿著病號服和孤兒院制服的孩子,他們排成一排,個個面黃肌瘦,眼神空洞得嚇人,看不出一點孩子該有的活潑。
就在這時,花雪姬的動作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張單人照,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小辮子,右眼下面有一顆很小的痣。
檔案背面用鋼筆寫著她的名字:云蕓。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
房間角落里,一個檔案柜破碎的玻璃門上,不知何時映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個之前在走廊鏡子里一閃而過的女孩。
這一次,她的身影無比清晰。
她就站在花雪姬的身后,穿著一件與她瘦小身體完全不符的、沾滿暗沉污漬的成人白大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手里的照片。
花雪姬猛地回過頭。
身后空無一人。
她再看向那塊玻璃,女孩還在那里,甚至還對她微微歪了歪頭。
是云蕓。
“雪姬!”門口的櫟海察覺到房間里能量的劇變,立刻轉(zhuǎn)身。
他看到的瞬間,整個檔案室里所有能反光的東西——玻璃、金屬柜面、散落在地的鐵片——全都映出了云蕓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在她的身后,更多孩子的臉龐浮現(xiàn)出來,那些在照片里見過的、麻木絕望的面孔,此刻全都怨毒地盯著闖入的兩個活人。
云蕓張開了嘴。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然而一股無形的沖擊以她為中心轟然炸開。
“砰——!”
整個檔案室里所有的玻璃制品在同一時刻猛然爆裂。
無數(shù)鋒利的玻璃碎片化作致命的箭雨,鋪天蓋地射向花雪姬和櫟海。
更可怕的是,每一塊飛射的碎片中,都折射出扭曲的幻象——冰冷的手術臺、閃著寒光的針頭、……那些絕望的記憶碎片,要將他們一起拖進地獄。
尖嘯聲刺破耳膜。
無數(shù)玻璃利刃裹挾著怨毒的幻象,從四面八方攢射而來,封死了所有退路。
“喝!”
櫟海低喝一聲,雙手在胸前疾速結印,一道璀璨的金光自他身前驟然亮起,撐開一個半圓形的屏障,將兩人護在其中。
叮叮當當?shù)拇囗戇B成一片,屏障被撞得漣漪陣陣,光芒忽明忽暗。
每一塊碎片撞擊在光幕上,都炸開一團扭曲的黑氣,那些冰冷手術臺和針頭的幻象,無孔不入地沖擊著他的心神。
櫟海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額上青筋凸起,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這片鬼域的核心是云蕓,她聚合了所有枉死孩童的怨念,她的憤怒就是這里的法則。
花雪姬心念急轉(zhuǎn),情況比預想的更糟,再這樣下去櫟海撐不了多久。
她幾乎就要喚出“無”來強行突破這個空間。
就在此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穿透了這片狂暴的怨念風暴,觸碰到了她的感知。
那不是云蕓和孩子們那種鋪天蓋地的恨意,而是一股微弱卻異常純粹的悲傷,帶著一絲執(zhí)拗的守護意味。
花雪姬強行壓下召喚“無”的沖動,忍受著幻象帶來的精神刺痛,循著那股氣息的源頭望去。
源頭來自檔案室最深處的角落,一個積滿灰塵、巨大笨重的玻璃藥柜,藏在厚重的陰影里。
陰影之中,站著一個身影。
那是個近乎透明的虛影,一個比云蕓稍大些的少女。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孤兒院制服,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長長的黑發(fā)遮住了她半邊臉頰,露出的另外半張臉清秀而干凈,卻籠罩著化不開的疲憊與哀傷。
她的存在感極低,若不是花雪姬感知敏銳,幾乎會將她當成一抹無意義的影子忽略掉。
少女幽靈的手中,捧著一面小小的梳妝鏡。
鏡子很舊,邊緣有細密的裂痕,鏡面卻異常光潔。
她正將鏡面對準花雪姬之前翻閱過的那份檔案。
花雪姬定睛看去,心頭猛地一震。
少女手中的小鏡子里,映出的并非檔案上的字跡。
那些印在泛黃紙張上,粉飾太平的“院長英明領導”、“實驗成果斐然”、“悉心照料孤兒”的官方說辭,在鏡中,竟變成了一行行扭曲掙扎、用鮮血寫成的控訴。
“救救我……”
“我好痛……”
“他們是魔鬼……”
鏡面映照出的,才是這份檔案被掩蓋的、真正的內(nèi)里。
是那些孩子臨死前最絕望的哀嚎。
花雪姬瞬間明白了。
這個少女幽靈,她不是在用鏡子攻擊,也不是在篡改什么。
她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揭示被謊言粉飾的真相。
驅(qū)動這片鏡域的力量,并非鐵板一塊。
云蕓和那些孩子的怨靈,被復仇的怒火支配,她們的力量是狂暴的、毀滅性的,意圖將所有闖入者拖入她們經(jīng)歷過的地獄。
而這個捧著鏡子的少女,她的力量截然不同。
她的能量核心是悲傷和守護,她守護著真相,用自己的方式,向后來者無聲地控訴著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
“砰!”
又一聲爆響,一塊巨大的柜門玻璃碎裂,化作上百片鋒利的箭矢,狠狠撞在金光屏障上。
櫟海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屏障的光芒,已經(jīng)黯淡到了極限。
“撐住!”花雪姬對櫟海喊道,聲音幾乎被尖嘯淹沒。
櫟海沒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咬著牙,將最后的力量灌注進搖搖欲墜的金色屏障。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兩個人都要被這些怨念和玻璃片子撕碎。
花雪姬心中狂吼:“系統(tǒng)!抽獎!立刻!賒賬!”
【叮!消耗100養(yǎng)成幣(賒賬),進行緊急抽獎!】
一個虛擬的老虎機界面在花雪姬的視野中飛速閃過。
“強效除垢劑”、“會跳舞的掃把”、“過期安眠藥”、“尖叫雞玩具”……
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飛速滾過。
【恭喜宿主抽中SSR級一次性道具:“概念覆寫萬能貼紙”!】
一張巴掌大小的貼紙憑空出現(xiàn)在花雪姬掌心,上面印著一個滑稽的卡通笑臉,材質(zhì)輕飄飄的,看起來和路邊攤賣給小孩子的玩意兒沒什么兩樣。
【一次性消耗品。激活后,可對指定目標(靈體或結界核心)進行一次強制的“認知扭曲”干擾,效果隨機且不可控。持續(xù)時間:10秒。警告:效果極其不穩(wěn)定,慎用!】
花雪姬的念頭飛速轉(zhuǎn)動。
結界核心……
她的視線猛地穿透重重幻影,死死鎖定了角落里那個捧著小鏡子的少女幽靈,鏡琉璃。
云蕓她們的攻擊是現(xiàn)象,而鏡琉璃和她手中的鏡子,才是維持這個鬼域存在的根源。
一個瘋狂的念頭浮現(xiàn)。
如果,強行改變那面鏡子的“概念”……
“砰!”
又一聲巨響,櫟海身前的屏障終于承受不住,伴隨著他一聲壓抑的悶哼,金光徹底爆散。
漫天玻璃利刃失去了阻礙,發(fā)出更加凄厲的破空聲,朝兩人席卷而來。
“就是現(xiàn)在!”
花雪t姬再無半分遲疑。
在金光碎裂的瞬間,她整個人像一頭捕食的獵豹,身體壓到極低,借助翻倒的檔案柜為掩護,朝著鏡琉璃所在的陰影角落狂飆突進。
云蕓和其他孩子怨毒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他們身上,卻沒料到花雪姬的目標根本不是她們。
距離在急速縮短。
五米。
三米。
一米。
鏡琉璃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那雙空洞哀傷的眼睛終于轉(zhuǎn)向了沖過來的花雪姬。
晚了。
花雪姬閃電般出手,將那張印著滑稽笑臉的貼紙,“啪”地一下,精準地貼在了鏡琉璃手中那面小鏡子的背面。
【道具激活!目標鎖定:“鏡琉璃的記錄之鏡”!概念覆寫生成中…嗶嗶…嗶…】
貼紙在接觸到鏡子背面的瞬間,便化作一道微光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嗡——!
鏡琉璃手中的小鏡子猛然爆發(fā)出刺眼卻不傷人的七彩光芒,整個昏暗的檔案室被照得如同一個廉價的舞廳。
【概念覆寫生效!隨機賦予新“定義”是:這是一面“誠實預告鏡 - 只能說實話,違心之言會被反彈”!】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片由云蕓操控的、最鋒利的玻璃碎片已經(jīng)射到了花雪姬的面門前。
然而,當碎片進入那片七彩光芒的照射范圍后,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碎片上折射出的冰冷手術臺幻象瞬間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云蕓內(nèi)心深處被藏得最深的畫面——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被綁在床上,面對著閃著寒芒的針頭,臉上滿是極度的恐懼。
一個尖銳又稚嫩的童音,仿佛從那片玻璃碎片里直接響起:“我怕!好痛!別扎我!”
話音落下的瞬間,碎片上附著的怨毒能量驟然消散,變成了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玻璃,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整個檔案室的攻擊狂潮為之一滯。
花雪姬站穩(wěn)了腳跟,沒有理會那些愣住的怨靈,而是直視著前方手足無措的鏡琉璃。
“你以為把她們留在這個地方,就是守護嗎?”
花雪姬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噪音。
“她們根本就不想留在這座讓她們痛苦的廢棄醫(yī)院里,是你的鏡子困住了她們,讓她們連離開都做不到。”
“這不叫守護,這叫囚禁?!?/p>
鏡琉璃的虛影劇烈地晃動起來,她下意識地想要催動力量,重新穩(wěn)定這個由她一手構建的鏡域。
然而,她手中的小鏡子卻發(fā)出了抗議。
維持鏡域,本質(zhì)上是在用力量“掩蓋”一個事實——醫(yī)院早已廢棄,孩子們早已死去,真相早已被塵封。
這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而現(xiàn)在,這面鏡子,只能說“真話”。
“滋——滋滋——”
七彩光芒瘋狂閃爍,鏡面發(fā)出刺耳的電流噪音,鏡琉璃想要輸出的力量被鏡子本身強行截斷、反彈,根本無法再穩(wěn)定地構建任何防御或攻擊。
她捧著那面失控的鏡子,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無措的表情。
混亂,在怨靈之間蔓延開來。
那些由她們怨念催生的攻擊碎片,在七彩光芒的照射下,開始不受控制地播放她們內(nèi)心最真實的記憶和恐懼。
“媽媽……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
“好黑,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