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熹微。
墨樰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居家圍裙,正把煎得金黃的吐司片擺上餐盤,空氣里彌漫著黃油和麥子的香氣。
“雪姬,吃早飯了?!?/p>
樓上毫無動靜。
“雪姬——”
她揚聲又叫了一遍,這才聽到樓梯上傳來拖拖沓沓的腳步聲,那動靜像是某種沒有骨頭的生物在地上蠕動。
白噩早已端坐在餐桌旁,正用小刀給自己的吐司細致地涂抹著一層草莓果醬。
他向來情緒內斂,可當他抬起臉,看到從樓梯上飄下來的花雪姬時,手里的動作也停頓了片刻。
“她還是人嗎?”
他沒料到自己竟會將心里的疑問直接說了出來。
“是,當然是人,還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p>
一個嘶啞的聲音回應著,花雪姬撥開臉上亂糟糟的長發(fā),露出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抓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大口,回懟道“你才不是人?!薄?/p>
墨樰端著牛奶走過來,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花雪姬此刻的樣子,活像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本邪門功法,把自己練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你怎么了這是?”
“聊天,呵呵,攻略?!?/p>
花雪姬發(fā)出兩聲干笑,咀嚼的動作都透著一股有氣無力。
她想起昨天從網(wǎng)上搜來的那些技巧,其中一條說,為了表現(xiàn)禮貌和重視,最好由自己發(fā)最后一句話來結束對話。
于是她瘋狂地接栴星的話,想等一個完美的時機收尾。
結果沒想到,那個栴星也是個奇葩,根本不讓她的任何一句話孤零零地落在聊天框里。
你來我往,一來一回,兩人竟然就這么硬生生聊到了天亮。
“我已經(jīng)再也不想和人聊天了。”
花雪姬半邊身子癱在椅子上,感覺身體被掏空。
這比她之前熬夜捉鬼還要累人。
【看在宿主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發(fā)揮一下屬于別的系統(tǒng)的功能吧?!?/p>
腦海里,那顆紅色的光球幽幽浮現(xiàn)。
【滴——目前栴星對宿主的好感度是10,點頭之交?!?/p>
系統(tǒng)補充解釋。
【路上碰見可能會打招呼的程度?!?/p>
花雪姬猛地坐直了身子,差點把嘴里的面包噴出來。
“什么!聊了一晚上就這點好感!”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宿主,這不是靠聊天加好感能一夜速通的戀愛游戲。】
系統(tǒng)平靜地,給予了她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花雪姬僵住了,最后那點支撐她坐直的力氣也泄了個干凈。
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慢吞吞地從椅子上挪下來,抓起剩下的半片吐司,幽魂似的晃出了門。
“她怎么回事!”白噩的眉頭蹙在一起,很是不解。
“戀愛吧,”墨樰抿了一口咖啡,語氣輕松,“青春期嘛,戀愛的煩惱之類的。”
這個答案可以說是算對,也算錯了。
白噩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他放下餐具,也沒了繼續(xù)吃早飯的心思,跟著起身出了門。
墨樰看著兩個孩子一前一后離開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看樣子情竇初開的不止一位,哈哈哈,養(yǎng)孩子果然很有意思?!?/p>
花雪姬幽魂似的晃進教室,趴在桌子上補覺,連早讀課本都沒拿出來。
昨晚的聊天后遺癥太強,她現(xiàn)在看到手機都覺得腦仁疼。
“拍賣會說不定能見到栴星,不過……要怎么進去呢?”
她半夢半醒間,還在為自己的崇高理想而籌謀。
一個身影停在了她的課桌旁。
是金妤玉。
她手里拿著一張純黑色的硬質卡片,邊緣燙著暗金色的云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雪姬?!?/p>
花雪姬抬起昏沉的腦袋,一眼就盯住了那張請柬。
“我們家最近要辦一場拍賣會,有空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上次的事……還沒好好謝謝你……”
金妤玉的話還沒講完,眼前的花雪姬霍然起身,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多謝了,妤玉!”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金妤玉有些不知所措,臉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上課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打斷了這短暫的交流。
金妤玉匆匆點了點頭,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花雪姬捏著那張名為“百寶流云宴”的請柬,短暫的興奮過后,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浮現(xiàn)在腦海。
金家的拍賣會是在暗界舉辦,屆時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
這其中,必然包括八大家族里那些恨不得她早點死掉的“親戚們”,還有那個最麻煩的,讓她差點在擂臺上見了閻王的任務女主——夢無夜。
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碰上夢無夜,無異于雞蛋碰石頭。
當然,最致命的一點是,她沒有錢。
一分暗界通用的貨幣,靈銖,都沒有。
雖然去拍賣會的主要目的是尋找栴星,可萬一遇上什么天材地寶,只能干看著,那也太憋屈了。
要是還能順便給女主添點堵,那就再好不過了。
“哈哈,萬能的系統(tǒng)大大,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貨幣兌換系統(tǒng)?”花雪姬在心里搓著手,語氣諂媚。
【沒有,宿主。】系統(tǒng)冰冷的電子音澆滅了她所有幻想。
【我們系統(tǒng)對標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怎么會有那種低端的貨幣兌換功能?!?/p>
花雪姬聽完第一句就懶得再跟它廢話,立刻轉向了自己身旁的“同桌”。
她撕下練習本的一角,飛快地寫下一行字,推到白噩面前。
“嘿,帥哥,有靈銖沒?”
白噩的視線在紙條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仿佛什么都沒看見,繼續(xù)聽著講臺上老師的分析。
花雪姬毫不氣餒,又在那張紙條上補了一句。
“我知道你后面的內容都會,根本不用聽課。”
寫完,她用手肘不輕不重地頂了頂白噩的胳膊。
白噩向來厭惡旁人觸碰,周身都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可花雪姬似乎天生就對此免疫。
他終于有了反應,拿起筆,在紙條上用清雋有力的字體寫下兩個字。
“沒有?!?/p>
花雪姬收回紙條。
“切,也是窮鬼?!?/p>
【宿主,你明明那么怕女主,卻完全不怕白噩呢?!肯到y(tǒng)覺得十分怪異。
“你覺得,”花雪姬在心里吐槽,“一個是一見面就想置我于死地,差點讓我在擂臺上開席的女主;另一個是每天在學校跟我卷生卷死,同樣身無分文的窮學生。
哪個更恐怖?”
開什么玩笑,她連自己能不能活到后期都不知道,還去忌憚一個后期大反派?
【不過,宿主,白噩的強大在后期可是很少有人能針對的?!肯到y(tǒng)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
“放心,我都認識他三年了。”花雪姬拍拍胸脯,一副自己很有把握的樣子。
【三年的好感度,現(xiàn)在是0.1】系統(tǒng)冷不丁地補了一刀。
“哎,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我現(xiàn)在可是學會了聊天技巧的,這好感度漲起來指日可待?!被ㄑ┘ψ约含F(xiàn)在的社交能力充滿了盲目的自信。
【不是,宿主,我說的是現(xiàn)在的好感度是0.1……】
“哎呀你又不是戀愛系統(tǒng),別在意這些細節(jié),放心交給我。”花雪姬沒等它說完就強行打斷。
【好吧。】
系統(tǒng)選擇再次妥協(xié),對未來的發(fā)展感到一陣忐忑。
花雪姬托著腮,把那張寫著“沒有”的紙條團成一團,精準地投進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里。
一節(jié)課的時間,她的大腦都在飛速運轉,搜羅著通訊錄里每一個可能成為她“債主”的人。
第一個被劃掉的就是櫟海,那家伙跟她一樣,兜比臉都干凈,指望不上。
金妤玉?不行不行。
人家前腳剛把請柬送過來,她后腳就跟人開口借錢,也太不像話了。
月闕?花雪姬腦海里剛浮現(xiàn)出那個名字,就趕緊搖了搖頭。
那家伙要是知道她缺錢,搞不好會把全部家當都搬過來,那筆錢的性質恐怕就不是借款,而是聘禮了。
至于月闕他哥……,那人渾身上下都寫著“別來沾邊”,一看就不好說話。
難道真要把自己身上什么零件拆下來賣了換錢?
她唉聲嘆氣,感覺自己的遠大理想還沒起航就要擱淺在沙灘上。
等等!
一個名字忽然從腦海深處蹦了出來。
墨樰!
她怎么把這位又帥又靠譜的成年人給忘了!雖然這位“成年人”的實際年齡可能已經(jīng)過了好幾百歲。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就很有錢!
晚飯時間,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古怪。
花雪姬一反常態(tài)地沒怎么動筷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不住地往墨樰那邊瞟,臉上掛著一種混合了討好與局促的奇怪表情。
白噩坐在她對面,看著她那副扭捏作態(tài)的樣子,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耐。
他放下筷子,清冷的聲線打破了沉默。
“喂,她有事找你?!?/p>
白噩直接替花雪姬開了口。
“嗯?”墨樰溫和地看過來,“怎么了,雪姬?!?/p>
被當場抓包,花雪姬的臉頰有些發(fā)燙,她干笑了兩聲,搓了搓手。
“哈哈哈,那個……就是想找你借點錢?!?/p>
“是零花錢不夠了嗎?”墨樰說著就要去掏錢包。
“不是不是?!被ㄑ┘нB忙擺手,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是靈銖,能借我一點靈銖嗎?”
“當然可以?!?/p>
墨樰的回答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他手腕一翻,掌心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通體溫潤的紫玉手環(huán),遞到花雪姬面前。
“這里面的靈銖,你隨便用?!?/p>
花雪姬接過手環(huán),只覺得入手一片溫涼,一股龐大的靈力波動從其中傳來,差點讓她沒拿穩(wěn)。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非常感謝!老板真是財大氣粗!”
花雪姬捧著手環(huán),恨不得當場給墨樰磕一個,之前的窘迫一掃而空。
等花雪姬心滿意足地回了臥室,餐廳里只剩下墨樰和白噩兩人。
墨樰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開口。
“看樣子,真是在談戀愛呢?!?/p>
白噩抬了抬眼皮,并不認同。
“我看不是?!?/p>
他覺得花雪姬平時的作風活像一只上躥下跳的猴子,大概只有喜歡孫悟空那種類型的才會對她感興趣。
“你看,書上都說?!蹦珮輰⑹诌叺囊槐緯故窘o白噩看,“平時不怎么花錢的孩子,突然需要一大筆開銷,很可能是為了給喜歡的人準備禮物?!?/p>
書的封面上,印著幾個大字——《貼心父母,讓你讀懂孩子》。
白噩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你還是少看這些吧?!?/p>
他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下次的試煉場,定在哪里?!?/p>
墨樰臉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他知道白噩的心思。
“比起修煉,我覺得心靈上的成長也很重要,你不要急于求成,反而錯過了身邊的人和事。”
“沒興趣。”白噩的語氣冷硬,“我現(xiàn)在的目標,只有復仇?!?/p>
他的周身仿佛凝結了一層寒霜,將所有不相干的情緒都隔絕在外。
墨樰見狀,不再開玩笑,沉吟片刻。
“循垣谷,怎么樣?”
白噩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墨樰收回視線,重新拿起那本《貼心父母》,輕輕嘆了口氣。
“哎,孩子的心思,果然還是很難懂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