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你了,蘇霽舟博士!”
......
“旋龜號”搶救室的護(hù)士醫(yī)生忙忙碌碌,醫(yī)療機(jī)器人“嫦娥”手里拿著平板儀器,記錄數(shù)據(jù)。
電子屏幕顯示著,2034年12月10日15:20
醫(yī)療床上的蘇霽舟,眼神迷離。
眼球里的他,腰桿筆直如松,銀白寸發(fā)根根挺立,手臂處隱約露出燒傷的痕跡。
他又仔細(xì)檢查了一遍各項數(shù)據(jù)后,走出搶救室。
門窗外的他,正?在戴上大小剛好合適的銀鐲子。
室內(nèi),只留下“嫦娥”負(fù)責(zé)照顧蘇霽舟。
2034年12月10日15:40
“啊...”
“執(zhí)行Ω協(xié)議!”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腎上腺素1mg靜脈注射!”
“準(zhǔn)備電擊!"
......
蘇霽舟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掙扎。
雙腳如同帶著沉重的枷鎖,紋絲不動。
雙手拼命拍打,卻無法逃脫。
水流,涌入鼻內(nèi),陣陣劇痛,直刺顱腔。
水聲,穿過耳道,鑿破耳膜。
水壓,擠破腦袋。
海水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吞咽,但仍在往里鉆。
從喉嚨到胃里,從腹部到肚皮,膨脹,緊繃。
下一秒就要被撕裂。
視線越來越模糊。
2034,雙馬尾,林夕,2031,玄武巖碎晶戒指,極光...
數(shù)字,畫面,在頭頂光亮處,閃爍不停。
千萬根銀針般同時刺向眼球。
身體已不再屬于蘇霽舟,墜入。
......
最終,蘇霽舟跌向無盡的深淵!
“霽舟,快醒醒!醒醒,霽舟!”
她眉宇之間凝著擔(dān)憂,一手扶著蘇霽舟頭,一手晃著蘇霽舟的肩膀,卻習(xí)以為常的呼喊著。
蘇霽舟夢中驚覺,猛地睜開雙眼,大驚失色,瞬間失去了睡意。
“那種夢又來了!這場景如此真實,感覺我親身經(jīng)歷過?!?/p>
蘇霽舟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揉揉眼睛,扭頭擰開貝殼形狀的暖光燈。
房間空氣中浮動著加濕器噴出來的水霧,帶有淡淡的柑橘味。
枕邊的她含情脈脈,修長的右手把蘇霽舟的手指握在的掌心,左手貼在蘇霽舟胸膛上,輕輕撫摸著。
“霽舟,今天又做什么噩夢?”
“我被困在水底,像是有人在我雙腳綁上了石頭,無法掙脫,最終跌向無盡的深淵?!?/p>
蘇霽舟瞇了瞇眼睛,揭開蓋被的一角,冷冷的說:“有一束光想要殺了我?!?/p>
“夢都是假的,別害怕,沒人要害你?!彼纱嗬涞刂v著話安撫蘇霽舟,“何況現(xiàn)在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看你最近一直在趕課題,也可能是勞累過度,精神處于緊繃狀態(tài)。別緊張,需要放松下?!?/p>
話落,她便用自己的指腹精準(zhǔn)按壓在蘇霽舟的神門穴。
“霽舟,我之前了解過冥想有助于緩解你的噩夢,早約好的老師,你總是不愿意去,下周一定要聽我安排?!?/p>
“嗯,我盡量。只是最近被這些噩夢弄得神經(jīng)太緊張,沒有心思去做其他事情?!?/p>
蘇霽舟長吸一口氣,緩緩?fù)鲁?,僵硬的肩膀才微微放松?/p>
他接著揉了揉太陽穴,嘴角又?jǐn)D出一絲笑容。
“你說得對,得放松點,不然自己先垮了可不行,這次一定聽你的安排。”
蘇霽舟說完便屏氣凝神,眼睛望著天花板,努力回憶,思索著。
“這樣才乖嘛,早去早緩解,早輕松。”她用手捏了捏蘇霽舟的臉頰。
她,是莊林夕,是蘇霽舟的愛人。
蘇霽舟習(xí)慣稱她“林夕”,這或許是蘇霽舟對莊林夕獨有的愛稱。
蘇霽舟思索片刻,便起身下床,拖著步子移到書桌前坐下來,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
筆記本表面隱約看得出磨損的痕跡。
攤開筆記本,寫下:
2043年,12月5日,00:21
深海,被困于水下,雙腳似乎被上了枷鎖,無法掙脫。頭頂光亮處,重復(fù)著數(shù)字和畫面:2034,雙馬尾,林夕,2031...戒指,極光…
柑橘味的空氣里,微弱的暖光燈下,紙質(zhì)筆記本上的字體卻依然看得清楚。
青峰山莊泡溫泉,夢里自己手臂覆蓋著鱗片的魚鰭,背上長著翅膀白色的頭部和鮮紅喙,成了半魚半鳥的怪物...
2043年,11月21日,23:25
月湖,我被推下湖水里,湖面瞬間結(jié)了厚厚的冰層,我迷失方向,無法逃生...
2043年,11月14日,23:20
......
夢里,2049年,由于空氣彌漫“蝕塵”,綠源科技推出“共生計劃”,將能高效分解“蝕塵”的植物細(xì)胞植入人體...最終,植物成了殺戮機(jī)器...
2041年,2月3日,06:00
......
黑龍山實地勘探,遇上火山噴發(fā),火山石從天而降,砸向他們...不停地蹦跑,躲避...
2038年,6月30日,11:30
暴雨來臨,沔水市上游泄洪,洪水淹至十樓...風(fēng)雨雷電交加,整個城市要被吞沒...
2035年,1月8日,22:56
......
「正經(jīng)人誰寫日記!」
在蘇霽舟的記憶里,無論婚前還是婚后,這些噩夢的爪牙經(jīng)常撓醒自己。
每當(dāng)深夜噩夢驚醒,都會得到林夕的陪伴,安慰,撫摸。
那些噩夢又那么真實,像是記憶,每一幀每一秒都刻在他的腦子里。
之前到底發(fā)生過什么,連他自己也想一探究竟。
只要噩夢醒來,他都會盡力去回憶,記下這痛苦且真實的夢。
就這樣,堅持了很多年。
“親愛的,記完就過來休息,別一直在那里發(fā)呆?!?/p>
莊林夕翻了翻身,用腳踢了踢羽絨被角。
“好,差點又走了神。最近腦子里老是想著那些奇怪的夢,一時間沒緩過神來?!?/p>
蘇霽舟回過神,輕輕點頭。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還好有你提醒我,不然不知道又要愣神多久?!?/p>
“沒關(guān)系,夢總會有醒的一天。”床那邊傳來莊林夕的聲音。
片刻之后,蘇霽舟合上筆記本。
紙頁相碰,“啪”的一聲結(jié)束了他今晚的心神。
指腹掠過筆記本封面的凹凸處,那是時光與汗水滲入的刻印。
他又拿起牛皮繩扣,一圈一圈繞了起來,直到用力的那一刻才停止。
彎下腰,把筆記本放在熟悉的老地方。
聽到抽屜“咔噠”一聲之后,他才把心思和目光移到床上。
此時床上的莊林夕。
睡裙的肩帶順著肩線滑落,暖光燈在她細(xì)膩的肌膚上流淌。
蘇霽舟拖著身體回到鋪著羊絨床單的床上,渙散的瞳孔在模糊中艱難聚焦。
莊林夕忽然抓緊垂落的棉被,褶皺翻涌如浪,兩個身影在羽絨被褥間糾纏交疊,繡著鈴蘭花的羊絨床單被壓出深深凹陷。
抓不住的時間,悄然在指縫間溜走。
蘇霽舟蜷縮在林夕的懷抱里,像只出生兩個月大的幼貓,毛茸茸的模樣惹人憐惜。
他將自己的雙手握成拳頭的樣子,腦袋深深埋進(jìn)柔軟處,盡顯脆弱。
窗外的夜風(fēng)掠過,在這一刻都化作搖籃曲。
唯有這般緊緊的包裹感,才能將那些潛藏在蘇霽舟暗處的不安盡數(shù)驅(qū)散,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緩,沉入溫柔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