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李志強和馬疏影兩口子正在院子里晾曬藥材,一輛212吉普車來到了紅山洼村,車上的人一路打聽著,找到了李志強的家。
“疏影?!遍T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穿著筆挺中山裝的男人站在土路上,伸頭朝院子里張望。
李志強瞇眼望去——那人梳著小分頭,腳上穿著黑皮鞋,雖然已經(jīng)被塵土覆蓋住了原本的黑色,可怎么看都是新買沒幾天。
“那是……我二哥?”馬疏影的聲音微微發(fā)顫。
馬志軍,馬疏影的二哥,自從馬家被打倒后,聽馬疏影說,他也被下放到了西北的黃土高原,今天他怎么找上門了,還是帶著吉普車過來的,李志強暗自思量著,是不是馬疏影的父親馬清閣已經(jīng)平反了?
馬志軍一見到馬疏影,一把拉住了抱孩子的馬疏影:“疏影!總算找到你了!”
馬疏影愣在原地,嘴唇微微發(fā)抖:“二哥……你怎么來了?”
馬志軍快步走過來,目光卻先落在了李志強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隨即又堆起笑容:“這位就是妹夫吧?辛苦你照顧我妹妹了?!?/p>
李志強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馬志軍也不在意,一把拉住馬疏影的手,低聲道:“疏影,爸的平反遇到了點麻煩了,我來找你去幫忙?!?/p>
馬疏影身子一僵:“找我?guī)兔?,我能幫上什么忙??/p>
“你能幫忙?!瘪R志軍壓低聲音,“陳遠(yuǎn),只要他肯幫忙,爸爸不僅能平反,還能安排個好職位!”
馬疏影的臉色瞬間蒼白。眼神卻瞟向了李志強。李志強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抿著嘴唇也不說話。
馬志軍繼續(xù)道:“疏影,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不想跟陳遠(yuǎn)再有瓜葛,可你想想,爸爸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你不能不管呀。”
馬疏影攥緊了衣角,聲音發(fā)抖:“可……陳遠(yuǎn)我們倆已經(jīng)分手了?!?/p>
“那又怎樣?”馬志軍不耐煩地皺眉,“你去找他,讓他看在你們倆以前好過一段的份上,讓他幫個忙怎么了,爸爸平反的事,在他家老爺子那里,就是一句話的事?!?/p>
李志強的眼神冷了下來。馬疏影猛地抬頭:“二哥!我不去?!?/p>
馬志軍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尷尬地看了一眼李志強,訕笑道:“妹夫,你別誤會,我只是……”
“你們兄妹慢慢聊。”李志強打斷他,轉(zhuǎn)身就走。
馬疏影急忙拉住他:“志強!”
李志強停下腳步,卻沒回頭:“我進屋去看看希望醒了沒有?!闭f著話,李志強頭也沒回的進屋了。。
馬疏影望著他的背影,眼眶開始發(fā)紅,自己被陳遠(yuǎn)撕裂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二哥這一來,又被撕開了。
馬志軍不耐煩地催促:“疏影,別管他了!爸爸的事要緊!”
馬疏影咬了咬唇,最終低聲道:“二哥,你先回去吧,這事……我得想想?!?/p>
馬志軍急了:“還想什么?現(xiàn)在是機會不等人!”
“我知道!”馬疏影突然提高了聲音,“可我現(xiàn)在有家了!我不能……”
“家?”馬志軍冷笑一聲,指了指李志強遠(yuǎn)去的背影,“就他?一個鄉(xiāng)下農(nóng)民?疏影,你別傻了!咱們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這樣的罪你難道還沒有吃夠,難道你還想在這個窮山溝吃一輩子苦?
疏影,只要咱爸恢復(fù)了職務(wù),最起碼也是個廳級,你就不想過以前那樣讓別人羨慕的生活,不想坐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每月都有幾十塊錢的工資拿?
即便你自己不想,你也要為爸爸、媽媽,為你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想想吧?!?/p>
馬疏影沉默了。低下頭不再說話。
馬志軍見狀,語氣軟了下來:“疏影,爸爸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就當(dāng)幫他最后一次,行嗎?”
馬疏影閉上眼,眼淚無聲滑落。
過了好一會,馬疏影才走進了院子,小心翼翼地在李志強身旁坐下。
“李志強……”她輕聲開口。
李志強沒抬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停:“決定了?”
馬疏影低下頭:“我……我得跟我哥去一趟京城。”
李志強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xù)磨刀:“嗯?!?/p>
馬疏影眼眶發(fā)紅:“李志強,我不是為了自己,我只是……”
“我知道?!崩钪緩姶驍嗨曇羝届o,“你爸的事要緊?!?/p>
馬疏影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對不起……”
李志強看了一眼孩子,站起身來,依然背對著馬疏影:“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
“一會就走……”
“行,我去給你準(zhǔn)備點干糧?!闭f完,他大步走進屋里,再也沒看她一眼。
馬疏影抱起孩子,眼神復(fù)雜的看著李志強的背影,既有對李志強的不舍,又有對城里生活的向往。
馬志軍這時從門外走了過來,不耐煩地催促馬疏影:“行了,趕緊收拾東西,車還在外面等著?!?/p>
馬疏影抱著孩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看著李志強,嘴唇顫抖:“志強……對不起……”
李志強搖搖頭,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心里有點空蕩蕩的。
沒過多久,馬志軍拎著行李出來,馬疏影抱著孩子跟在后面。她走到李志強面前,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低著頭,快步走向了吉普車。
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李希望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喘不上氣來。
李志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吉普車揚起塵土,消失在村口。
晚上,李志強躺在炕上,思考著今天的一切。馬疏影這一走,兩人的夫妻緣分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自己要怎么辦?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好?李志強開始在記憶碎片里面尋找,希望給自己的未來找到一條出路。
老老實實的種地是不可能的,從記憶碎片里看得出來,一直到大山從十五層樓掉下來那天,就沒有看到過一個靠種地發(fā)家的老板。發(fā)家致富后去種地,然后敗家的老板,大山倒是聽說過。
搞加工,不行?,F(xiàn)在還早一點,光是個體戶雇工不得超過八人這一條,就把人限制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