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程時然產(chǎn)后第三十七天，陸昭野從未踏足姜槿月的病房。
不是他不去，而是姜槿月根本不想見他。
他認(rèn)為姜槿月是在怪他沒有選擇保他們的孩子才生氣的。
可他明明也和她說了緣由，他都是為了她好。
她非但不領(lǐng)情，還讓人跟他說根本不想見他。
所以他特意冷了她半個月，讓她知道自己哪里錯了才想去見她。
可姜槿月以產(chǎn)婦需要靜養(yǎng)為由，只讓護士每天只傳一句情況穩(wěn)定。
他不是沒想過硬闖進去，可程時然總會準(zhǔn)時發(fā)作。
要么說孩子吐奶嗆得臉色發(fā)紫，要么捂著心口說喘不上氣，次次都把他絆在嬰兒房里。
“昭野哥。”
她用手指在她胸膛轉(zhuǎn)著圈圈，“承宗都滿月了，可我們還沒辦婚禮呢。”
陸昭野聞言動作一頓，“等你再養(yǎng)養(yǎng)身子，不急?！?/p>
“怎么能不急？”程時然放下孩子，指尖劃過他的臉龐，“外面都在說我是見不得光的情婦，說承宗是私生子。我不在乎自己受委屈，可孩子不能一輩子抬不起頭啊?！?/p>
她仰頭吻了吻他的嘴角，聲音帶著哭腔，“你答應(yīng)過我會給我一個婚禮。難道你想讓承宗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程時然的話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不能讓陸家的長孫頂著私生子的名頭。
“好?！彼罱K還是點頭，“下周末，我讓人安排?！?/p>
程時然眼底閃過狂喜，卻故意垂下眼睫，“謝謝你，昭野哥?！?/p>
她暗自勾唇，轉(zhuǎn)頭吩咐跟來照顧她的張媽，“讓助理把先生下周的行程都推了，醫(yī)生說我這情況得他24小時陪著，不然容易出危險?！?/p>
她特意加重危險二字，余光瞥見陸昭野皺起眉卻沒反駁。
婚禮前一天，陸昭野總覺得心神不寧。
他想翻看以前和姜槿月的照片，卻發(fā)現(xiàn)手機里關(guān)于她的痕跡早已被程時然不小心刪除。
心底那股想去醫(yī)院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姜槿月已經(jīng)在特護病房待了半個月，護士每天只說情況平穩(wěn)，可他連一張照片,一句親口說的沒事都沒得到。
他想去看看姜槿月的情況，程時然總會適時抱著孩子出現(xiàn)，要么說孩子哭鬧，要么說自己頭暈，把他的時間牢牢占住。
“昭野哥，你看！”程時然突然抱著陸承宗湊到他面前，小家伙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
那笑容像顆小石子，輕輕落在他心湖上，漾開一圈微瀾。
陸昭野伸手接過孩子，掌心被小家伙溫?zé)岬纳眢w熨帖著。
他用指腹蹭過他軟乎乎的臉頰，“這么開心？”
程時然趁機挽住他的胳膊，“肯定是知道爸爸要陪我們呀。對了，我上午讓設(shè)計師發(fā)了幾款婚紗樣式，你幫我看看哪個好看？”
她沒等他回應(yīng)，就把平板塞進他空著的手里。
他看著眼前懂事的女人難免心中愧疚，“好。”
程時然暗自松了口氣，繼續(xù)用孩子和婚禮細(xì)節(jié)纏住他，讓他連喘息的空隙都沒有。
她甚至讓人把所有可能報道姜槿月產(chǎn)后大出血線索的報紙、新聞都攔截下來，確保陸昭野不知道。
為了以防萬一還給護士長發(fā)去的消息。
【今晚無論誰問，都說姜小姐麻藥過敏陷入昏迷，暫時不方便探視?！?/p>
第二天清晨，陸昭野對著鏡子系領(lǐng)帶，總覺得心口發(fā)悶。
“先生，該去教堂了。”保鏢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程時然穿著潔白的婚紗，抱著陸承宗站在紅毯盡頭，看著陸昭野一步步走來。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眉眼間卻沒什么笑意，他好像一直在想著別的事 。
程時然的心微微發(fā)緊，卻強裝鎮(zhèn)定。
只要交換了戒指，只要這場婚禮被所有人見證，她就徹底贏了。
牧師開始致辭，詢問是否有人反對這場婚姻。
他張了張嘴，還沒出聲，教堂大門突然被撞開。
張媽舉著一份牛皮文件袋，佝僂的脊背挺得筆直，平日里總是帶著恭敬笑意的臉此刻鐵青如鐵。
“我反對?！?/p>
文件被張媽送到陸昭野面前。
最上面是一張死亡證明，落款日期是一個月前，死者姓名那一欄赫然寫著姜槿月。
“這是什么？”陸昭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尖捏著紙頁，幾乎要將其揉碎。
“這是太太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明?！?/p>
張媽眼睛通紅，渾濁的眼睛里滾下兩行熱淚，。
太太是她一直服侍的，人好事不多，算得上她的半個女兒。
今天她整理別墅的時候才現(xiàn)在這份文件。
她的手指劇烈顫抖著，指向臉色煞白的程時然，“醫(yī)生打了幾十通電話給你！你的手機永遠(yuǎn)占線！要么是程小姐說你在哄孩子，要么是她說你在陪她產(chǎn)檢。你就這么忙？忙到連太太最后一面都不肯見？！”
“太太可是早早就跟了你，你怎么忍心的?！?/p>
陸昭野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程時然。
她的臉?biāo)查g血色盡失，懷里的孩子被嚇得大哭。
陸昭野的耳朵里嗡嗡作響，所有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瞬間串聯(lián)起來。
護士含糊的回復(fù)，程時然刻意的阻攔......
原來他所謂的不方便探視，是永別。
他親手為她選了死亡的時間，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正忙著陪別人。
“不是這樣的，昭野哥，是她偽造的！”
程時然慌亂地辯解，聲音卻在陸昭野冰冷的目光中越說越輕。
陸昭野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猛地甩開程時然的手。
她踉蹌著后退，懷里的孩子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教堂里的賓客議論紛紛，閃光燈不停閃爍，可他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了。
他只是死死盯著那份死亡證明，指腹一遍遍摩挲著姜槿月三個字，
直到眼淚砸在紙頁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墨跡。
這一次他站在紅毯盡頭，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卻永遠(yuǎn)失去了那個他本該用一生去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