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彈幕飛快地滾動。
【秦姐今天好 A！】
「這氣場，我直接嗨，老公！」
「又是干貨滿滿的一期，前排小板凳坐好?！?/p>
秦怡完全沒受影響，按照流程，不疾不徐地講解著各種珠寶的鑒定技巧。從鉆石的 4G，到翡翠的種水，深入淺出，條理清晰。
我盯著后臺的數(shù)據(jù)，手心全是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八點二十九分。
來了。
秦怡講完一個關(guān)于和田玉的案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好像是無意間，嘆了口氣。
「其實啊，現(xiàn)在市面上造假的手段，真的是越來越高明?！顾龑χR頭，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就像我前段時間，接觸到的一個案子。一顆所謂的『海之淚』，做得那叫一個逼真，證書、發(fā)票一應(yīng)俱全。要不是我把它送去做了個碳十四和成分光譜分析，連我差點都看走眼了?！?/p>
她這話一出，彈幕瞬間炸了。
「海之淚？是那個傳說中的傳奇琉璃？」
「我靠，我前兩天剛在一家店看到，老板娘吹得天花亂墜，說值一百多萬呢！@金玉滿堂飾品店」
「樓上說的不會是寶文街那家吧？老板娘叫金姐的？」
「秦姐，快展開說說！是不是有瓜？」
秦怡看著滾動的彈幕，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上露出一絲「慌亂」。
「啊，這個……這個案子還在調(diào)查中，不方便透露太多。」她欲蓋彌彰地擺擺手，「大家就當(dāng)我沒說，我們繼續(xù)下一個話題?！?/p>
她演得太像了。
連我這個知道劇本的人，都差點信了。
這種「無意間泄露」的瓜，才是最致命的。它比直接指名道姓，更有想象空間，也更能激起網(wǎng)友的好奇心和八卦欲。
果然，彈幕已經(jīng)徹底歪了樓。所有人都開始猜測，秦怡說的那家店，是不是寶文街的金玉滿堂。
「行了，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吧。」秦怡看火候差不多了，裝作有點心煩意亂地準(zhǔn)備下播，「最后提醒大家一句，消費需謹(jǐn)慎，尤其是貴重物品。別讓自己的辛苦錢，變成了別人的智商稅?！?/p>
她說完，就切斷了直播信號。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的手機(jī)響了。是秦怡打來的。
「我這邊結(jié)束了。你馬上過去，盯著金鳳凰。記住，安全第一?！?/p>
「好?！?/p>
我掛了電話，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工作室離寶文街不遠(yuǎn)，我抄了條近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金玉滿堂還亮著燈，但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我不敢靠得太近，在街對面一個奶茶店的角落里坐下，點了一杯最便宜的檸檬水，眼睛死死盯著那家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九點，十點，十一點。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周圍的店鋪也陸續(xù)關(guān)了門。只有金玉滿堂的二樓，還透出昏黃的燈光。
我猜，那里是金鳳凰住的地方。
她在干什么？看到直播了嗎？是不是正在打電話，聯(lián)系那個神秘的貨源？
我心里焦急，但只能耐心地等。
十一點半。
金玉滿堂的卷簾門，突然「嘩啦」一聲，從里面被拉開了一條縫。
我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體。
一個身影從門縫里鉆了出來。是金鳳凰。
她換下了一貫的緊身旗袍，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還戴了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拉下卷簾門，朝著街口走去。
來了！
我立刻結(jié)了賬，悄悄跟了上去。
我跟她保持著幾十米的距離，利用路邊的汽車和樹木作掩護(hù)。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金鳳凰沒有打車，而是走進(jìn)了一個沒有監(jiān)控的死胡同。幾分鐘后，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車從胡同里開了出來。
金鳳凰上了那輛車。
我心里一驚，立刻記下車子的特征，然后拔腿就跑。我必須趕在車子開走前，把定位器放上去！
我繞到另一條街，玩命地沖刺。我知道那條胡同的另一個出口在哪。
就在黑色面包車剛剛開出胡同，速度還不快的時候，我像一陣風(fēng)一樣從旁邊沖了過去。假裝是一個不小心摔倒的路人，身體「砰」地一下撞在車尾上。
「操！你他媽沒長眼?。 管?yán)飩鱽硪粋€男人的罵聲。
我沒理他，趁著倒地的瞬間，迅速把那個紐扣大小的定位器用磁鐵吸在了車底盤的隱蔽處。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對不起，對不起！」我爬起來，一邊道歉，一邊瘸著腿跑開了。
面包車沒有停，加速開走了。
我躲進(jìn)一個角落，立刻給秦怡打電話。
「魚上鉤了。她上了一輛無牌的黑色面包車。定位器我放上去了?！刮掖謿庹f。
「做得好?！骨剽穆曇艉芾潇o，「把定位 APP 的共享發(fā)給我。你現(xiàn)在馬上回家，接下來的事，交給我?！?/p>
「你要一個人去？」我急了，「太危險了！」
「放心，我不是一個人?！顾f，「我的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她的人？
我這才想起，她說她不是一個人。原來她早有準(zhǔn)備。
「那你自己小心?！?/p>
掛了電話，我看著手機(jī)上那個代表著面包車的小紅點，正在快速地向城郊移動。
我的心，也跟著那個小紅點，懸在了半空中。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也最煎熬的幾個小時。
我回到宿舍，卻根本睡不著。我死死盯著手機(jī)上的定位 APP。
小紅點一路向北，最后在郊區(qū)一個廢棄的工廠區(qū)停了下來。
然后，就再也沒有動過。
我不知道那邊發(fā)生了什么。秦怡有沒有危險？她的人靠不靠譜？
我一遍遍地刷新著 APP，一遍遍地給她發(fā)信息。
【到了嗎？】
「情況怎么樣？」
「注意安全。」
但她一條都沒有回。
直到凌晨四點，我的手機(jī)才震動了一下。
是秦怡。
只有兩個字。
【搞定?！?/p>
我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
第二天上午，我還在補(bǔ)覺，就被胖子搖醒了。
「澈哥，快看新聞！出大事了！」
我迷迷糊糊地?fù)屵^他的手機(jī)。
一條本地新聞的彈窗，占據(jù)了整個屏幕。
「特大喜訊！我市警方成功搗毀一特大文物仿制品制造及銷售團(tuán)伙！」
新聞里說，警方根據(jù)可靠線報，于今日凌晨，在郊區(qū)一廢棄工廠內(nèi)，將一個以金某為首的犯罪團(tuán)伙一網(wǎng)打盡。現(xiàn)場查獲大量高仿珠寶、玉器、古玩，以及全套的制假設(shè)備。涉案金額高達(dá)數(shù)千萬元。
新聞配圖里，金鳳凰和幾個男人被戴上手銬，垂頭喪氣地壓上警車。
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只有一片死灰。
那張不可一世的臉，現(xiàn)在綠得像她賣的假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