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色像一塊厚重的黑絲絨,將申城的繁華與罪惡一并包裹?!疤焯谩本瓢衫?,
音樂的重鼓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臟,迷離的燈光下,扭動的人群是都市最生動的剪影。
我叫林焰,是這里的調(diào)酒師。三年前,我也是這座城市最耀眼的天才之一。
申城建筑設(shè)計界最年輕的“星辰”獎得主,前途無量。直到那場身敗名裂的“抄襲”丑聞,
將我從云端狠狠拽下,摔進泥潭。一夜之間,恩師氣急攻心,突發(fā)腦溢血,至今昏迷不醒。
我被行業(yè)永久封殺,背上了高達五百萬的巨額債務(wù)。天堂,成了我的地獄。
我熟練地搖晃著手中的調(diào)酒器,冰塊撞擊金屬,發(fā)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像是我這三年來日日夜夜的心跳。銀色的液體在杯中劃出優(yōu)雅的弧線,
我將一杯名為“昨日星辰”的雞尾酒推到客人面前,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微笑?!跋壬?,
您的酒?!笨腿耸莻€油膩的中年男人,他醉醺醺地抓住我的手腕:“小哥,長得這么帥,
在這兒調(diào)酒可惜了。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蔽椅⑿χ?,不著痕跡地抽回手,
力道不大,卻讓他無法抗拒?!爸x謝,我只賣酒?!比甑恼廴?,早已將我一身的棱角磨平,
只剩下這副還算能看的皮囊,和一顆冷到麻木的心。我以為,
我的人生就會在這無盡的酒精和嘲諷中,慢慢腐爛。直到她的出現(xiàn)。沈若晴。
當(dāng)她推開酒吧那扇沉重的門時,整個喧囂的空間仿佛都為之一靜。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長發(fā)高高束起,面容冷艷,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冰刀,
所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要被凍結(jié)。她是沈氏集團的總裁,
申城商界無人不知的“冰山女王”。她也是我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夢。更是我如今的債主之一。
我垂下眼眸,繼續(xù)擦拭著手中的酒杯,試圖將自己縮成一個透明的影子。但她的高跟鞋,
卻精準地停在了我的吧臺前?!耙槐?。”她開口,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沒有溫度。
我默默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她沒有喝,那雙冰冷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
像是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林焰,”她叫出我的名字,語氣平淡,“跟我走。
”我愣住了,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沈總,我只是個調(diào)酒師?!薄拔抑?。
”她從隨身的愛馬仕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丟在吧臺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簽了它,我?guī)湍氵€清所有債務(wù),另外再給你五百萬。”我低頭,
目光落在文件最上方那幾個加粗的黑體字上?!肚槿撕霞s》我的心,在那一刻,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無情地扔進了冰窟。原來,所有的尊嚴和驕傲,
在現(xiàn)實面前,真的可以明碼標價。我抬起頭,自嘲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凄涼:“沈總,你看上我什么了?這張臉嗎?
”沈若晴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她只是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需要一個擋箭牌,
一個聽話的、能擺在明面上的‘伴侶’?!彼D了頓,補充道:“而你,林焰,你需要錢,
和一次復(fù)仇的機會?!薄皬?fù)仇”兩個字,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我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她。她的眼神深不見底,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偽裝和不堪。
“楚天宇,”她輕輕吐出那個我刻在骨子里的名字,“他很快就要和星河集團聯(lián)姻了。
到時候,他在申城的地位將無人能及。你,將永無翻身之日。”楚天宇。我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
我的同門師兄。也是那個竊取我為恩師畢生心血——“天空之城”項目所做的全部設(shè)計,
反過來污蔑我抄襲,將我推入深淵的罪魁禍首。我放在吧臺下的手,
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傳來一陣刺痛?!盀槭裁词俏??”我啞聲問。
“因為,”沈若晴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只有廢墟里爬出來的鳳凰,
才最懂得如何將敵人也拖入火海?!薄澳?,是我最好的武器?!蹦且煌?,我簽下了那份合約。
用我僅剩的尊嚴,換了一場不知結(jié)局的豪賭。第二章三天后,一場盛大的商業(yè)酒會。
我穿著沈若晴派人送來的Tom Ford高定西裝,站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
像一個被精心打扮后的人偶,渾身不自在。三年來,我穿慣了酒吧里那身廉價的制服,
乍一換上這身行頭,只覺得每一根布料纖維都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沈若晴挽著我的手臂,
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她的出現(xiàn),立刻成了全場的焦點。而我,作為她身邊的“新人”,
則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或好奇、或鄙夷、或嫉妒的目光?!澳遣皇巧蚩倖幔?/p>
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沒見過,長得倒是不錯??礃幼?,是新?lián)Q的口味?”“噓,
小聲點!楚少在那邊呢!”我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西裝革履、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身影。楚天宇。
他還是那副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正舉著酒杯,與幾位商界大佬談笑風(fēng)生。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們,目光掃過來,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那溫和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隨即,
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玩味。他端著酒杯,穿過人群,徑直向我們走來。“若晴,
好久不見。”他的聲音溫潤如玉,仿佛我們真的是多年未見的好友。
沈若晴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楚總,有事?”楚天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他笑著對沈若晴說:“若晴,你的品味真是越來越獨特了。怎么?
公司項目不順,開始喜歡找些酒吧里的小玩意兒來解悶了?”他的話音不大,
卻足以讓周圍豎起耳朵看好戲的人聽得一清二楚。羞辱感像潮水般涌來,
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被沈若晴挽著的手。然而,她的手卻猛地收緊,力道大得驚人,
像一把鐵鉗,將我牢牢固定在她身邊。我看到她轉(zhuǎn)過頭,那雙冰冷的眸子里,
第一次染上了一絲笑意,只是那笑意,比寒冰更冷。“我的品味,就不勞楚總費心了。
”她說著,端起旁邊侍者托盤里的一杯紅酒,動作優(yōu)雅得像是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然后,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下,她揚起手,將那杯殷紅的酒液,從楚天宇那梳得一絲不茍的頭頂,
緩緩地、均勻地淋了下去。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紅色的酒液順著他俊朗的臉頰滑落,
滴在他昂貴的白色西裝上,暈開一團團刺目的污漬。全場死寂。楚天宇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難堪,和一絲被當(dāng)眾羞辱后的猙獰。“沈若晴,你瘋了?!”他咬著牙,
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沈若晴放下空酒杯,從手包里拿出一張絲巾,
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根本沒有沾到酒液的手指。她抬起眼,直視著他,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俺偅业哪腥?,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薄肮芎媚愕淖?。
否則下一次,潑在你臉上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闭f完,
她看也不看臉色已經(jīng)鐵青的楚天宇,挽著徹底僵住的我,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如女王般,
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校瑥娜蓦x場。直到坐進那輛黑色的賓利,
我依然沒有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我以為,我會是那個被犧牲的棋子,被羞辱的對象。
我甚至已經(jīng)準備好了,如何扮演一個卑微、怯懦的軟飯男??蓜”?,似乎從一開始,
就偏離了我的預(yù)想。車內(nèi),氣氛安靜得可怕。沈若晴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
仿佛剛才那個掀起滔天巨浪的人不是她?!敖裉?,只是個開始?!彼鋈婚_口,
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楚天宇的自尊心比天高,他不會善罷甘休的?!蔽铱粗膫?cè)臉,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份平日里的凌厲似乎被沖淡了些,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盀槭裁矗?/p>
”我忍不住問,“你完全可以……不用這么做。”她可以找個更體面的理由,
或者干脆無視楚天宇的挑釁。為了我這個“擋箭牌”,當(dāng)眾和他撕破臉,
這完全不符合一個精明商人的行為邏輯。沈若晴緩緩睜開眼,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深,像是藏著一片我看不懂的海?!拔艺f了,你是我的人?!薄霸诤霞s期內(nèi),
你的臉,就是我的臉?!彼f完,便不再言語,重新閉上了眼睛。而我的心,
卻因為她這句霸道而不講道理的話,漏跳了一拍。
第三章我正式搬進了沈若晴位于市中心頂層復(fù)式的家。房子很大,裝修是極簡的黑白灰風(fēng)格,
冰冷、空曠,就像她這個人一樣,看不到一絲煙火氣。我的“工作”,
就是扮演一個合格的情人。陪她出席各種商業(yè)活動,在她加班到深夜時,
安靜地坐在客廳等她,在她疲憊時,遞上一杯溫水。我們之間,除了必要的身體接觸,
再無更多交流。她給了我一張不設(shè)上限的黑卡,但我一次也沒用過。
我依然穿著自己那幾件舊衣服,默默地用她給我的第一筆錢,支付著恩師高昂的醫(yī)療費。
沈若晴似乎察覺到了,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第二天,我的衣帽間里,
就掛滿了當(dāng)季最新的男裝,從休閑到正裝,一應(yīng)俱全。這種被人用錢砸的感覺,屈辱,
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暖意。我開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拿出紙筆,
在書房那張巨大的設(shè)計臺上,重新畫起了圖。我以為我早已放棄了,
但當(dāng)筆尖觸碰到紙張的那一刻,那種深入骨髓的熱愛,像休眠的火山,再次開始涌動。
我畫的,依然是“天空之城”。那個被楚天宇竊取的,我和恩師共同的夢想。
我不知道畫了多久,直到身后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爱嫷貌诲e?!蔽颐偷鼗仡^,
沈若晴不知何時,正站在我身后,手里端著一杯紅酒,目光落在我畫了一半的設(shè)計圖上。
我慌亂地想要將圖紙收起來,那是我最狼狽的傷疤,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見。“別動。
”她走過來,將酒杯放在一邊,俯下身,仔細地看著我的設(shè)計。她的身上,
帶著一絲清冽的酒香和她獨有的冷香,縈繞在我的鼻尖,讓我心神不寧?!斑@里的承重結(jié)構(gòu),
如果用‘懸浮式框架’,會比傳統(tǒng)的‘核心筒’更有視覺沖擊力,
也更符合‘天空之城’的理念?!彼斐隼w細的手指,點在了圖紙的核心區(qū)域。
我徹底愣住了。她說的,正是我這幾天反復(fù)推敲,卻始終沒能突破的瓶頸?!澳恪ㄖ??
”“我父親,”她看著圖紙,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懷念,
“他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和各種新銳設(shè)計師聊天。耳濡目染,懂一些皮毛?!蔽疫@才想起,
關(guān)于沈若晴的父親沈董,外界的傳聞很少。只知道他是個很有遠見的開發(fā)商,
在沈若晴接手前幾年,因為心臟病突發(fā),英年早逝?!澳愕牟湃A,不該被埋沒在這里。
”她直起身,重新恢復(fù)了那副冰山女王的模樣,“楚天宇最引以為傲的,
就是他現(xiàn)在‘設(shè)計天才’的名聲。如果你想擊敗他,就要在他最驕傲的領(lǐng)域,把他踩在腳下。
”我的心臟,因為她的話,劇烈地跳動起來?!拔摇蔽铱嘈σ宦暎?/p>
“我已經(jīng)被行業(yè)封殺了,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薄百Y格,是人定的。”沈若晴轉(zhuǎn)身,
從酒柜里拿出一份燙金的邀請函,丟在我面前?!啊兰o之光’國際建筑設(shè)計大賽。
三個月后截止投稿。匿名參賽,只看作品,不問出處?!彼粗?,眼神銳利如鷹?!傲盅?,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敢不敢賭?”我看著那份邀請函,又看了看桌上畫了一半的圖紙,血液,
一點點地重新沸騰起來。這三年的隱忍和屈辱,所有的不甘和憤怒,在這一刻,
都化作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拔屹€?!蔽姨痤^,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一晚,我們第一次,聊了很久。從建筑的結(jié)構(gòu),聊到設(shè)計的理念。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
她并非只是懂皮毛,她對建筑的理解,甚至比許多專業(yè)人士更加深刻、獨到。
我們之間那層冰冷的、雇傭與被雇傭的墻壁,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裂開了一道縫隙。光,
從那道縫隙里,透了進來。第四章接下來的三個月,
我?guī)缀鯇⑺械臅r間都投入到了“世紀之光”的參賽作品中。我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
沒日沒夜地畫圖、建模、修改方案。沈若晴給了我最大的支持。她為我注冊了一家空殼公司,
組建了一個小型的專業(yè)團隊,所有我需要的資源,她都在第一時間為我配齊。我的參賽代號,
是“涅槃”。寓意,浴火重生。而沈若晴,依然扮演著她那個冷漠的雇主角色。
她從不過問我的進度,也從不干涉我的設(shè)計。只是每天深夜,我的書房門口,
總會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一杯熱牛奶,或是一份精致的宵夜。我知道是她。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像一根柔軟的藤蔓,悄悄纏繞住了我的心。投稿截止那天,我將最終的方案發(fā)了出去,
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倒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我做了一個夢。夢里,
我又回到了三年前,恩師的病床前。他拉著我的手,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期許:“林焰,
‘天空之城’……一定要……建成……”我猛地從夢中驚醒,臉上冰涼一片,不知何時,
已經(jīng)淚流滿面。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鋪了一層銀霜。
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手里端著一杯酒,背影顯得有些孤寂。是沈若晴。
“做噩夢了?”她沒有回頭,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嗯?!蔽覇÷晳?yīng)道。
她轉(zhuǎn)過身,走到我面前,將手里的酒杯遞給我:“睡不著,就喝點?!蔽医舆^酒杯,
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杯溫?zé)岬呐D獭!澳恪薄拔腋赣H去世后,我也經(jīng)常做噩夢。”她打斷了我,
自顧自地說道,“他總是在夢里問我,公司還好嗎,我一個人撐不撐得住?!彼穆曇艉茌p,
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但我卻聽出了一絲深藏的疲憊和悲傷。原來,這座冰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