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墻根下癱軟的春杏，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忘記了哭泣，忘記了疼痛，只有這兩個字在腦海中瘋狂回蕩！王爺？！是皇親國戚！是比知府還要大、比李家還要可怕的天大人物！
巨大的震撼讓她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狂喜、恐懼和渺茫希望的洪流沖垮了她！王爺要活的！王爺要救她？！
墻外，隨著那聲“請”字落下，肅殺的氣氛驟然一變！
“喏！”護衛(wèi)首領(lǐng)抱拳沉聲領(lǐng)命，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程府那并不算特別高的后墻。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回頭吩咐，只是對著離墻最近的兩名騎士做了個極其簡潔的手勢。
那兩名玄甲騎士如同心有靈犀，瞬間動作！一人猛地一提韁繩，座下神駿黑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程府后墻的青磚之上！借力騰空！另一名騎士幾乎同時從馬鞍上飛身而起，腳尖精準(zhǔn)地點在同伴伸出的手臂上！兩人配合無間，如同兩只矯健的黑色獵隼，身形一閃，便已越過墻頭，悄無聲息地落入了墻內(nèi)荒廢的花園之中！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干凈利落，沒有一絲多余聲響！
墻內(nèi)，春杏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兩個如同鐵塔般、散發(fā)著冰冷煞氣的身影便已站在她面前！玄色勁裝，腰佩長刀，眼神銳利得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瞬間鎖定了她！
巨大的壓迫感讓春杏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喉嚨，連尖叫都發(fā)不出來，只剩下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她像一只被猛虎盯上的幼兔，蜷縮在冰冷的墻根落葉堆里，臉上淚痕未干，混雜著泥土和血污，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
兩名玄甲騎士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春杏狼狽不堪的模樣——單薄的里衣沾滿泥污草屑，臉頰手臂布滿被枯枝劃破的血痕，左腳踝不自然地扭曲腫脹（扭傷），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瑟瑟發(fā)抖。除了這哭喊求救的小丫頭，周圍并無他人，只有凌亂的腳印和坡頂殘留的弩箭痕跡。
“帶走?！逼渲幸幻T士聲音冰冷，毫無波瀾，如同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件。他俯身，如同拎小雞般，毫不費力地將癱軟的春杏提了起來。
“??！”春杏被這粗暴的動作牽動了腳踝的劇痛，忍不住痛呼出聲，淚水再次涌出。巨大的恐懼讓她本能地掙扎起來：“不！放開我！我要回去！小姐還在等我！小姐快死了！”
“聒噪。”另一名騎士眉頭微皺，冰冷的目光掃過春杏。沒有威脅，沒有呵斥，僅僅是一個眼神，那冰冷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殺意瞬間讓春杏的掙扎和哭喊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只剩下喉嚨里壓抑的、絕望的嗬嗬聲。
她被粗暴地夾在腋下，如同貨物般被帶離了地面。視線天旋地轉(zhuǎn)，只能看到冰冷的玄色衣料和飛速倒退的荒草枯枝。緊接著，身體騰空！失重感傳來！下一秒，她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墻外的官道上，被毫不憐惜地丟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
“噗通！”春杏摔得眼冒金星，腳踝的劇痛讓她幾乎昏厥。她掙扎著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八匹神駿黑馬噴吐的白霧，八雙冰冷如鐵鑄的馬蹄，以及八道如同看螻蟻般的、毫無感情的目光！
巨大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山岳，狠狠壓在她身上！她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只能匍匐在地，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這就是王府的威嚴(yán)？這就是王爺?shù)牧α?？與程府后宅那些齷齪算計相比，這是截然不同的、如同煌煌天威般的恐怖存在！她剛才那點求救的勇氣，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瞬間被碾得粉碎！
那輛通體玄黑、繡著暗金夔龍紋的馬車，靜靜地停在路中央。厚重的車簾紋絲不動，如同深淵的入口，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窺探，也隔絕了車內(nèi)主人的真容。
“王爺，人已帶到?！弊o衛(wèi)首領(lǐng)抱拳，聲音洪亮而恭謹(jǐn)。
馬車內(nèi)一片沉寂。
時間在冰冷的空氣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塵土，吹打著春杏單薄的身體，也吹動著玄甲騎士們冰冷的披風(fēng)。只有馬蹄偶爾不安地刨動地面的聲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春杏的心沉到了谷底。王爺…王爺為什么不說話？難道…難道改變主意了？還是覺得她這個滿身泥污的小丫鬟毫無價值？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終于，那低沉、帶著奇異沙啞質(zhì)感的聲音，如同古井投石，再次從厚重的車簾后傳來：
**“程府…殺人？”**
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直指核心的穿透力。
春杏渾身一顫！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頭，不顧一切地朝著馬車方向哭喊，聲音因恐懼和急切而嘶啞變形：
“是！王爺！求王爺救命！程府…程府要殺我家小姐！程家三小姐程素衣！他們把她鎖在破院子里等死！不給飯吃！不給藥！還…還派人下毒！小姐她…她脖子被人勒得快斷了！還發(fā)著高熱！流了好多膿血！快不行了！求王爺開恩！救救我家小姐吧！奴婢…奴婢愿意當(dāng)牛做馬報答王爺！”
她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將滿腔的恐懼、絕望和對小姐的擔(dān)憂傾瀉而出。她不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為何會對“程府殺人”感興趣，她只知道，這是小姐唯一的希望！
馬車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護衛(wèi)首領(lǐng)和騎士們面無表情，如同冰冷的雕塑。春杏的哭訴在他們耳中，不過是螻蟻的哀鳴，引不起絲毫波瀾。他們只等待主人的命令。
片刻后，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玩味？
**“程素衣……懸梁未死、當(dāng)街救子、一紙休夫、草木灰敷傷、鍘刀引膿血……的程三小姐？”**
一連串的、精準(zhǔn)無比的描述，如同冰冷的子彈，一字一句砸在春杏的心上！她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收縮！王爺…王爺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懸梁未死？當(dāng)街救子？休夫？草木灰？鍘刀引膿血？！這些…這些只有她和小姐知道！甚至連程府的人都未必清楚細(xì)節(jié)！
難道…難道屋頂上那個窺探者…是王爺?shù)娜?？！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讓她瞬間渾身冰涼！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是…是…”春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思考，“求…求王爺…”
“呵……”一聲極輕、極淡、卻仿佛帶著無盡冰寒的輕笑從車簾后逸出，打斷了春杏的哀求。
**“倒是個…狠人?！?*
**“可惜…”**
那聲音微微一頓，隨即，春杏聽到車內(nèi)似乎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壓抑的咳嗽聲，隨即是某種玉器輕輕碰撞的脆響（似乎是藥瓶？）?？人月暫芏檀伲芸毂粡娦袎合?。
然后，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本王沒興趣管程府的家務(wù)事。”**
**“更沒空救一個…將死之人?！?*
冰冷的話語，如同最后的判決，瞬間將春杏打入無底冰窟！所有的希望瞬間破滅！巨大的絕望和恐懼讓她眼前一黑，幾乎當(dāng)場暈厥！
然而，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那低沉的聲音卻話鋒陡然一轉(zhuǎn)，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毒蛇纏繞般的冰冷：
**“不過……”**
**“本王對你…倒有幾分興趣。”**
春杏猛地抬頭，茫然又驚恐地看著那厚重的車簾。
**“告訴本王……”**
**“你口中的‘素衣神醫(yī)’，用那生銹的鍘刀切開自己脖子放膿血的時候……”**
**“她…怕不怕？”**
最后一個字落下，如同冰錐刺骨！馬車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護衛(wèi)騎士們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死死鎖定在春杏身上！
這不是詢問！這是拷問！是來自深淵的凝視！
春杏渾身劇震！她看著那厚重的、隔絕一切的玄黑車簾，仿佛能感受到簾后那雙冰冷、探究、如同毒蛇般鎖定自己的目光！小姐切開自己脖子時怕不怕？那慘烈的景象、小姐壓抑的嘶吼、噴濺的膿血…瞬間在她腦海中重現(xiàn)！
“怕…”春杏的聲音如同蚊蚋，帶著巨大的恐懼和茫然，“小姐…小姐她…很疼…渾身都在抖…可她…她的眼睛…”她猛地回想起小姐那雙即使在劇痛中也冰冷平靜、燃燒著生命火焰的眼眸，“她的眼睛…不怕！她不怕！她…她好像…在跟閻王爺搶命！”
她幾乎是嘶吼著喊出最后一句！不知是出于恐懼，還是出于對小姐那份非人意志的震撼！
馬車內(nèi)，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這一次，死寂的時間格外漫長。只有寒風(fēng)嗚咽，卷動著地上的枯葉。
春杏匍匐在地，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窒息。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會帶來什么。
終于，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語氣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復(fù)雜？
**“跟閻王爺…搶命？”**
**“呵…有意思?！?*
**“帶走。”**
最后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律！
“喏！”護衛(wèi)首領(lǐng)沉聲應(yīng)命，一揮手。
立刻有兩名騎士翻身下馬，如同鐵鉗般，一左一右將癱軟的春杏架了起來！
“不！王爺！王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救救她吧！奴婢愿意替小姐去死！王爺——”春杏發(fā)出絕望的哭喊，瘋狂地掙扎起來！小姐還在破院里等死！她不能走！
“聒噪?！币幻T士眉頭微皺，手指如電，在春杏后頸某個位置輕輕一拂。
春杏的哭喊和掙扎瞬間停止，身體軟軟地癱了下去，陷入昏迷。只有眼角殘留的淚痕，證明著她最后的絕望與不甘。
她被如同破麻袋般橫放在其中一匹駿馬的馬鞍前。
玄黑馬車的車簾依舊紋絲不動。車輪緩緩轉(zhuǎn)動，發(fā)出沉悶而威嚴(yán)的聲響，在八名玄甲騎士的護衛(wèi)下，沿著官道，不疾不徐地駛離了程府后墻這片荒僻之地，留下滿地冰冷的肅殺和一縷若有若無的、混合著藥味與寒氣的…奇異冷香。
程府那鎖死的破敗小院內(nèi)，依舊死寂。
程素衣在昏迷中，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眉頭極其痛苦地蹙緊。
一滴冰冷的露水，從屋檐滴落，砸在布滿污血的地面上，碎裂開來。
**孤雀已入龍爪，死局再添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