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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大半天,小小的空間終于有了一點人樣。
到了晚飯時間,我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翻遍了口袋,只剩下幾十塊錢。
我下樓,在巷子口的小賣部買了一桶泡面,一根火腿腸。
吸溜著熱氣騰騰的面條,我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忽然有些想哭。
上一世,我是高高在上的陸夫人,錦衣玉食,揮金如土,卻從未感受過一絲溫暖。
這一世,我一無所有,吃著廉價的食物,住著破舊的房子,卻覺得無比心安。
夜晚,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白天的堅強和冷漠,在夜深人靜時分崩離析。
車禍時劇烈的撞擊感,玻璃碎片劃破皮膚的刺痛,陸沉舟那張驚愕的臉,以及他上一世死在我面前的畫面,交織在一起,在我腦海里反復(fù)播放。
我抱著膝蓋,在黑暗中瑟瑟發(fā)抖。
我真的能重新開始嗎?
但我知道,沒有退路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適應(yīng)新生活。
每天擠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去人才市場找工作。
可我除了“陸夫人”這個身份,履歷上一片空白。
大學(xué)畢業(yè)就嫁給了陸沉舟,整整三年,與社會完全脫節(jié)。
好一點的公司,看到我的履歷都直接搖頭。差一點的工作,我又實在不甘心。
高不成低不就,一連幾天都一無所獲。
身上的錢,也越來越少。
周南找到了我。
他看著我這間家徒四壁的屋子,“姜謠,你......你就住在這里?”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有吃的有用的,一股腦塞給我。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陸沉舟已經(jīng)簽了離婚協(xié)議,但是他拒絕收回那些股份!他說那些錢是你應(yīng)得的,你如果不要,他就全部捐給慈善機(jī)構(gòu)!”
我正在整理桌上剛買回來的蘇繡絲線,聞言動作一頓。
“隨他便。”我淡淡地說。
用錢來羞辱我嗎?
還是覺得,我離了他的錢,就真的活不下去?
“你!”周南氣得說不出話,“你這是何苦?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過世的阿姨想想吧?她當(dāng)初要是知道你過得這么苦......”
“別提我媽?!蔽依渎暣驍嗨?。
我母親,是我心中最脆弱也最疼痛的角落。
當(dāng)初家族生意虧損,為了給母親籌錢治病,我才答應(yīng)了陸家的聯(lián)姻。
可惜,她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我真正風(fēng)光的那一天。
周南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謠謠,人不能跟錢過不去。那三百個億,夠你幾輩子衣食無憂了,你拿著那些錢,想做什么不行?為什么非要在這里折磨自己?”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拿起繡花針,在繃緊的繡布上,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
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手藝。
我的外婆是蘇繡大師,我從小跟著她和母親學(xué)藝,一手繡活在圈子里也曾小有名氣。
曾夢想著,有一天能開一間屬于自己的蘇繡工作室,將這門手藝發(fā)揚光光大。
只是嫁給陸沉舟之后,我放棄了這一切。
他為母親生前支付巨額醫(yī)藥費,又為母親去世后購置風(fēng)水好墓地。
為了報答這份恩情,我甘心做他身后那個見不得光的影子,把所有的夢想和驕傲都封存起來。
現(xiàn)在,我決定把它們一一撿回來。
周南看我固執(zhí)的樣子,知道勸不動我,只能無奈搖頭。
“我下周要去國外出一趟長差,這是我的一點積蓄,你先拿著應(yīng)急。”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塞到我手里。
我推了回去。
“周南,謝謝你,但你的錢我不能要。我們是朋友,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想靠自己?!?/p>
“你......”
“放心吧,我餓不死的?!蔽覍λα诵Γ鞘沁@些天來,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我會靠我的手藝,養(yǎng)活我自己?!?/p>
周南最終還是沒能拗過我,帶著一臉的擔(dān)憂走了。
送走周南,我重新坐回桌前,打開了那只塵封已久的木匣子。
里面是各色的絲線,和一套用了多年的蘇繡工具。
我用僅剩的積蓄,在網(wǎng)上注冊了一家小小的線上蘇繡工作室,取名叫“謠繡”。
起步,比我想象的還要艱難。
沒有名氣,沒有客源。
我把自己拍的幾幅舊作掛在網(wǎng)店上,一連半月,無人問津。
眼看著積蓄就要見底,連下個月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就在我快要絕望時,終于接到了第一個訂單。
對方要求定制一個雙面繡的團(tuán)扇,繡的是“喜上眉梢”,要求很高,但給的價錢也很可觀。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每天埋首于針線之間,雖然清貧,卻很安心。
我以為,我和陸沉舟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蘇晴再一次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