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葛小寶站在小區(qū)門口,身子依然有些晃悠。
他第一次喝這么多酒,雖然睡了十個小時,但宿醉帶來的暈眩感并沒有完全消退。
余光中,一輛黑色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來,最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面前。
車窗落下,駕駛位探出那張熟悉的包子臉。
王成咧嘴一笑,盡顯憨厚:
“怎么樣,哥們今天帥吧!”
葛小寶笑著點了點頭,朝著副駕走去。
其實和昨天相比,王成只是多戴了一副墨鏡,畢竟他那短到貼頭皮的圓寸,也打理不出什么花樣。
經過昨晚的推杯換盞,二人之間的關系,顯然親近熱絡了許多。
有時候,想要讓兩個男人迅速熟絡起來,或許真的只需要一頓簡單的酒局。
王成見葛小寶坐定,遞來一瓶礦泉水:
“頭還暈嗎?”
“有點?!?/p>
“這才哪到哪啊,朋友請我喝酒,我們都是踩箱喝?!?/p>
王成見葛小寶已經喝完了水,便啟動了汽車。
嗚——
一聲陰森的哭叫從音響里傳出。
葛小寶嚇得一哆嗦:
“什么聲音?”
王成發(fā)出幾聲傻笑:
“恐怖小說的有聲讀物,我好這口?!?/p>
葛小寶翻了個白眼,掏出手機:
“還是聽歌吧?!?/p>
他雖然平時沒有聽歌的習慣,但經歷過哀門村一事,心里產生了陰影,實在受不了音響里一驚一乍的聲音。
他盯著屏幕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信號一直在連接中:
“怎么突然沒有網了?”
王成開著車,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欠費了吧,導航都沒有斷?!?/p>
葛小寶忽然想起今天是月初,離開尼姑庵后的這幾天,一直過得渾渾噩噩,早就不記得日期了。
王成看出葛小寶不喜歡聽恐怖小說,朝著放在支架上的手機努了努嘴:
“沒事,聽我的歌單吧?!?/p>
葛小寶將導航切到手機后臺,隨意選了一首《友情歲月》。
“來忘掉錯對,來懷念過去……”
王成跟著歌曲唱了起來。
“小寶,怎么樣,我的歌喉是不是和鄭伊健有得一拼?”
葛小寶搓揉著太陽穴,敷衍地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聽《友情歲月》,所以并不知道王成唱得怎么樣,不過有一點他十分肯定——王成的粵語發(fā)音極其蹩腳。
畢竟他對粵語一竅不通,但是能聽懂王成唱的歌詞……
半個小時后,汽車駛出城區(qū)。
道路兩旁蔥郁的樹林快速后退,陽光肆意地傾灑在身上,暖意慢慢滲進肌膚,心底不由得升起愜意和放松。
一股困意涌了上來。
葛小寶微微放低座椅靠背,整個人半躺下去,順手拿起一旁的帽子,蓋在臉上。
王成瞥了一眼副駕,唇角微微上揚,小心翼翼地調低了音響的音量。
二十分鐘后,汽車碾著碎石子,緩緩駛入訓練營的圍墻,進入到了地面停車場。
汽車停穩(wěn)后,王成拍了拍葛小寶,喚道:
“到了?!?/p>
葛小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下車后,他舒展四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眼前是一棟老舊的三層大樓,穩(wěn)穩(wěn)地盤踞在山林之間,四周圍著寡白的高墻。
藤蔓沿著大樓墻面肆意攀爬,部分墻皮已經完全脫落,露出磚紅色的墻體。
窗戶上覆滿厚厚的灰塵,玻璃看著渾濁不堪。
在二樓的窗戶下方,掛著一條鮮紅的巨型橫幅。
減肥就是殺死曾經的自己。
這標語未免太極端了。
恍惚間,葛小寶余光掃過三樓,其中一扇窗戶邊上,站著一個黑色身影……
正注視他!
“喊你來沒錯吧?!?/p>
王成突然搭過來的手,嚇得葛小寶一個哆嗦。
再轉頭看向剛才的位置,那個身影消失不見了......
王成嘬了口煙:
“別那么激動,訓練還有十分鐘就結束了,等會喊我女朋友帶咱倆逛逛?!?/p>
葛小寶瞥了眼王成手里的煙:
“你還抽煙?”
一般有煙癮的人喝酒的時候都會抽煙,但是昨晚王成一根煙也沒有抽,葛小寶以為他不是煙民。
王成撓了撓頭,難為情地笑了笑:
“偶爾抽,主要女朋友管得嚴,要不然也不會用這玩意點煙?!?/p>
他攤開手,掌心放著一個移動點煙器。
點煙器只有筆帽大小,側面有個按鈕,電熱絲通電發(fā)熱,達到溫度后就可以點煙,一般女生根本聯(lián)想不到,這小玩意是用來點煙的工具。
葛小寶沒有搭話,他實在是想不通戀愛期間被相互制約,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樂在其中。
王成這時抽完了最后一口煙,二人朝著大樓走去。
大門位于大樓的正中間,二人掀開掛在大門上的棉布簾,一股子潮氣迎面而來。
大樓坐南朝北,采光本就不好,走廊上的鎢絲燈還暗淡得很,整個樓道顯得極其陰沉。
穿過前廳,在盡頭的東西兩側,各出現(xiàn)一條走廊。
西區(qū)走廊上沒有亮燈,入口處架著一道鐵柵欄,上面還纏繞著厚重的鐵鏈。
葛小寶好奇地朝里面瞥了一眼,漆黑一團,什么都看不清楚。
二人拐進東區(qū)走廊,一路走到盡頭,順著步梯來到二樓,節(jié)奏強烈的音樂聲愈發(fā)響亮,鼓點仿佛要沖破耳膜。
他們沿著走廊繼續(xù)行進,直到大樓中部,才瞥見少許天光。
是一個場館。
二人走到窗戶邊上,探起腦袋,朝場館里面望去。
場館內光線依然昏暗,僅有幾束陽光透過北側破碎的窗戶,直直地照在地板上。
幾十號人穿著相同的黑色T恤,活力滿滿地做著健身操。
在人群的最前方,一位身姿矯健的女人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著緊身運動服,將完美的身材曲線展露無遺,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標準而有力。
“殺死自己,重塑美麗!殺死自己,再造帥氣!”
學員們瘋狂地重復著口號。
嘶吼。
咆哮。
他們完全沉浸在運動帶來的快感中,一舉一動都透著近乎癲狂的蓬勃朝氣。
這個場景……
莫名得詭異。
大樓的布局和設施都十分別扭,而且樓梯只有東區(qū)盡頭才有,加上剛才突然消失的黑影,葛小寶忍不住地狐疑道:
“這訓練營正規(guī)嗎?”
王成正跟著鼓點來回擺動,信誓旦旦地回道:
“放心吧,絕對靠譜?!?/p>
叮咚?!?/p>
廣播里的音樂聲消失,隨即傳出一個清脆明亮的女聲:
“下午的訓練結束,學員們辛苦啦!請記得拉伸后,再自由活動哦~”
廣播聲落,學員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豆大的汗珠肆意滑落,在地板上洇出濕痕。
王成突然大喊一聲:
“寶寶!”
葛小寶以為是在叫自己,趕忙側頭看去。
王成正朝著場館里揮手。
葛小寶掃視一周,學員們都在擦汗拉伸,根本沒有人回應。
除了那個身材健美的女人……
女人拉開場館的推拉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王成和女人擁抱后,側身說道:
“我同學葛小寶,這是我女朋友費舟欣,減脂營的教練。”
教練!
昨天還以為王成是因為無聊,才拉上自己,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為了炫耀女友啊!
“你好,葛小寶,叫我舟欣就行。”
費舟欣的笑容陽光大方,潔白整齊的牙齒和小麥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好,叫我小寶就可以?!?/p>
葛小寶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不爽,但心里卻恨不得立刻掐死王成。
既怕兄弟沒對象,又怕兄弟對象太漂亮……
王成湊到費舟欣的臉邊,露出招牌式的憨笑:
“我倆有夫妻相吧?”
葛小寶眼里,這個笑容極其歹毒,陰險,白蓮花!
他皮笑肉不笑地伸出大拇指:
“絕配!”
一個男人的喊聲,此時從場館里傳出:
“費教練,明早9點開始電力檢修,要停電12個小時,記得讓方老師提前準備好減脂餐!”
費舟欣應了一聲,隨后說道:
“走吧,我?guī)銈兿热シ块g?!?/p>
說罷,便朝著樓梯走去。
葛、王二人快步跟上。
葛小寶手指著王成,用唇語吐槽道:
“你小子,就是帶我來吃狗糧的!”
王成佯裝無辜,高舉起雙手,緩緩搖頭,用唇語回道:
“我可沒有!”
恬不知恥!這詞被這小子詮釋得淋漓盡致!
三人一路來到樓上,穿過走廊,停在了盡頭的房間。
“你們住這里吧,這是離學員宿舍最遠的一個房間。”
聽到費舟欣的話,葛小寶心里咯噔一下。
隔壁房間正是黑影出現(xiàn)的位置……
他抬起手,指向隔壁:
“這個房間沒有人住?”
費舟欣一臉疑惑地扭過頭:
“那個房間的鑰匙丟了,進不去了。”
戾嬰!
葛小寶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倆字,心中的問題脫口而出:
“你們這有孕婦嗎?”
費舟欣先是一愣,隨后噗嗤一笑:
“孕婦在減脂營出事了,我們可擔當不起。”
王成翻了個白眼,附和道:
“想什么呢?這有醫(yī)生,入營前都會進行體檢的?!?/p>
葛小寶聽完倆人的解釋,恢復了一絲理智。
自己確實有些神經過敏。
可是那個黑影怎么解釋?
難道是……眼花了?
費舟欣旋轉鑰匙,推開了房門。
房間的布局一目了然。
房間里橫放著兩張相互錯開的單人床,床頭分別靠在東西兩側的墻壁上,旁邊各有一個矮柜,在西北的角落里還立著一個衣柜。
王成膩歪的聲音這時從身旁響起:
“寶寶真好,真貼心。”
葛小寶的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稱呼。
畢竟他的小名就叫寶寶。
費舟欣倚靠在門上,提醒道:
“我們最好現(xiàn)在就去食堂,六點之后不提供餐食了?!?/p>
葛小寶走近靠窗的那張床,放下背包:
“這么早?”
費舟欣嘴角微揚:
“這里可是減肥營,所有事情要按照規(guī)定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