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的瞳孔收縮得像枚被捏住的針,右手食指在掌心掐出四道月牙形的白痕。這細微的反應被張鎮(zhèn)南盡收眼底,他忽然覺得這小師妹的恐懼很有意思 —— 不是怕他追問,更像是怕某個秘密被戳破。
“沒、沒有特別的東西?!?少女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當時雪太大,我只記得師兄懷里揣著本《吐納訣》?!?/p>
張鎮(zhèn)南挑眉。這謊話說得漏洞百出。原主那本翻爛的功法冊明明放在木箱里,怎么可能揣在懷里?他正要追問,后頸的腫包突然像被火鉗燙過似的灼痛起來,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
“師兄!” 林婉兒驚呼著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指尖無意中觸到他后頸的皮膚,突然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彈開,臉色慘白如紙。
這一下絕對有問題。
張鎮(zhèn)南強撐著推開她的手,故意齜牙咧嘴地倒回石床:“老毛病了,墜崖時摔壞了腦子。” 他邊說邊用余光觀察少女的反應,果然看見她悄悄松了口氣,藏在袖中的手卻攥得更緊了。
等林婉兒借口去拿傷藥離開,張鎮(zhèn)南立刻掀起床板,從床底摸出那塊沾著金粉的青布。他將碎布湊到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混雜著鐵銹味鉆入鼻腔 —— 這味道和王奎腰間的香囊如出一轍。
“有意思。” 他用指甲刮下一點金粉,放在指尖捻搓。粉末細膩如滑石粉,接觸皮膚的瞬間竟傳來微弱的麻癢感,像是有無數(shù)微型電流在神經(jīng)末梢跳躍。
這絕非普通的聚氣散。張鎮(zhèn)南忽然想起解剖課上見過的神經(jīng)遞質(zhì)染色切片,那些在顯微鏡下閃爍的熒光顆粒,似乎就帶著類似的活性。
“難道靈力這東西,本質(zhì)上是某種高能生物電信號?” 他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忽然嗤笑出聲,“張鎮(zhèn)南啊張鎮(zhèn)南,再這么下去你怕是要把修仙界改成醫(yī)學院了。”
石室門被風撞得吱呀作響,他忽然注意到門框上有幾道新鮮的劃痕。劃痕呈鋸齒狀,邊緣還掛著點灰黑色的毛絮 —— 這是大型嚙齒類動物留下的痕跡,而且時間不超過六個時辰。
張鎮(zhèn)南的目光掃過墻角的米筐,果然發(fā)現(xiàn)筐沿有被咬過的缺口。他蹲下身仔細檢查,在散落的糙米中找到幾粒黑色的糞便,形狀像縮小的紡錘。
“黑風谷特產(chǎn)的鐵齒鼠?” 記憶碎片突然浮現(xiàn),這種妖獸最喜食蘊含靈氣的物品,尤其對丹藥粉末格外敏感。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腦中成型:如果王奎真的藏了凝露型聚氣散,鐵齒鼠絕對會循著氣味找上門。而這石室的老鼠,說不定就是跟著金粉來的。
后頸的灼痛突然加劇,張鎮(zhèn)南猛地按住那塊皮膚。堅硬的異物似乎在蠕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枕骨大孔鉆出來。他想起解剖學里腦干的位置,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 這位置要是被戳穿,就算是修仙者也得變成植物人。
“必須弄清楚這玩意兒是什么。” 他咬著牙扶墻站起,目光落在石室唯一的銅鏡上。那面銅鏡銹跡斑斑,勉強能照出個模糊的輪廓。
張鎮(zhèn)南反手摸向后頸,同時盯著鏡中的倒影。當指尖用力按壓腫包時,鏡面里的自己突然瞳孔驟縮 —— 皮膚下竟透出淡淡的銀光,形狀像極了半截沒入顱骨的注射針頭。
“這是……”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實驗室見過的超導針頭,專門用于靶向給藥的那種。難道穿越時還有什么東西跟著一起來了?
“師兄,藥拿來了?!?林婉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慌張。張鎮(zhèn)南迅速轉(zhuǎn)身,恰好看見她將一個油紙包藏進袖中,指尖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
“丹堂的師兄怎么說?”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藥碗,碗沿還沾著片干枯的龍膽草葉子。這是治療外傷的藥材,但氣味里還混著點別的 —— 類似曼陀羅的麻痹成分。
林婉兒的耳尖突然紅透:“李師兄說…… 說師兄只是氣血郁結(jié),吃兩副藥就好了?!?她低頭絞著衣角,左手小指不自覺地蜷起,指甲縫里似乎藏著點金粉。
張鎮(zhèn)南舀藥汁的手頓了頓。這小師妹果然有問題,她不僅見過金粉,還在偷偷處理和聚氣散有關的東西。更可疑的是這碗藥,劑量拿捏得極為精準,剛好能讓人在三天后的大比中四肢無力,卻查不出任何毒理反應。
“婉兒真是貼心?!?他笑著將藥一飲而盡,舌尖卻悄悄抵住上顎,將大部分藥汁藏進了舌下。多年急診經(jīng)驗教會他的保命技巧,沒想到在修仙界先派上了用場。
林婉兒明顯松了口氣,起身告辭時卻被門檻絆了一下。她慌忙扶住門框,袖中的油紙包掉在地上,滾出幾粒黑色的藥丸,表面還沾著根灰色的獸毛。
“這是……” 張鎮(zhèn)南搶先撿起藥丸,指尖觸到冰涼的蠟殼,“丹堂還配了外敷藥?”
少女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搶過藥丸的動作快得不像煉氣二層:“是、是我自己配的止血藥!師兄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她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石室。
張鎮(zhèn)南望著她踉蹌的背影,將舌下的藥汁吐在掌心。深褐色的液體在接觸空氣的瞬間泛起白沫 —— 果然加了料。他忽然想起林婉兒指甲縫里的金粉,再結(jié)合那根獸毛,一個荒誕的念頭冒了出來:難道這小師妹在養(yǎng)鐵齒鼠?
風雪漸歇時,張鎮(zhèn)南悄悄溜出了石室。他沿著林婉兒離開的方向走了半柱香,在一片背風的山崖下發(fā)現(xiàn)了個隱蔽的洞口。洞口用石塊遮掩著,縫隙里透出微弱的靈力波動,還夾雜著吱吱的鼠叫。
他抽出原主砍柴用的銹柴刀,剛撬開石塊,就被一股腥臊味嗆得皺眉。洞穴深處鋪著干草,十幾只拳頭大的鐵齒鼠正圍著個破碎的瓷瓶啃食,金色的粉末撒得遍地都是。
“凝露型聚氣散?!?張鎮(zhèn)南的目光落在瓷瓶殘片上,上面刻著個 “蘭” 字 —— 這正是王奎香囊上繡的蘭花圖案。
看來王奎確實找到了失物,卻被林婉兒用鐵齒鼠偷走??伤粋€弱質(zhì)女流,怎么敢跟外門執(zhí)事作對?又為什么要把聚氣散喂給老鼠?
最關鍵的是,原主墜崖那天,到底撞見了什么?
鐵齒鼠突然炸毛,沖著洞口吱吱狂叫。張鎮(zhèn)南迅速躲到巖石后,只見兩個黑影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其中一人的跛腳步態(tài)格外眼熟。
“那小丫頭片子肯定把東西藏在這兒了。” 王奎的聲音壓得極低,燎泡破裂的嘴唇上還沾著藥膏,“等找到聚氣散,就說是張鎮(zhèn)南藏在這兒的,連人帶鼠一起扔進丹爐煉了!”
另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奎哥英明!不過林婉兒那丫頭有點邪門,上次我看見她指揮老鼠啃碎了趙師兄的法器?!?/p>
“怕什么?” 王奎啐了口唾沫,“一個煉氣二層的廢柴,還能翻了天不成?等處理掉張鎮(zhèn)南,就讓她去給劉長老侍疾,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咱們拿捏?”
躲在暗處的張鎮(zhèn)南瞳孔驟縮。劉長老?那個據(jù)說中風癱瘓在床的內(nèi)門長老?這就說得通了 —— 王奎偷聚氣散是為了給劉長老續(xù)命,而林婉兒的小指傷痕,說不定就和這位長老有關。
鐵齒鼠突然集體沖向王奎,尖利的牙齒啃得他護腕火花四濺。趁著混亂,張鎮(zhèn)南悄無聲息地退回石室,腦中飛速拼湊著線索:原主撞破王奎偷竊,被推下懸崖滅口;林婉兒救他是為了利用他找聚氣散;而那碗加了料的藥,是要讓他在大比中徹底完蛋。
“好一出連環(huán)計?!?他對著銅鏡冷笑,后頸的腫包突然劇烈跳動,像是在呼應他的心跳。鏡中倒影里,那截銀色異物竟透出微光,在皮膚下游走如活物。
三天后的宗門大比,看來不止是比武那么簡單。
張鎮(zhèn)南撕下床幔一角,蘸著剛才沒咽下去的藥汁在石壁上畫圖。他將所有線索寫成解剖圖譜似的流程圖:王奎(動機:劉長老)→ 聚氣散(去向:鐵齒鼠)→ 林婉兒(秘密:控鼠能力)→ 后頸異物(未知:銀色針狀)。
當最后一筆落下時,石壁上的圖案突然發(fā)出微光。張鎮(zhèn)南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這些線條竟組成了人體經(jīng)絡圖,而銀色異物的位置,恰好對應著百會穴與風府穴之間的死穴。
“難道這玩意兒還能感應靈力?” 他試著運轉(zhuǎn)原主記憶里的吐納法訣,果然感覺到一股暖流順著脊椎爬升,后頸的刺痛感隨之減輕 —— 就像藥物正在通過那根 “針頭” 精準注射。
張鎮(zhèn)南忽然大笑起來。別人穿越帶法寶帶功法,他倒好,自帶一套生物靶向給藥系統(tǒng)?這要是在現(xiàn)代,絕對能拿諾貝爾醫(yī)學獎。
笑聲未落,石室門被敲響了。這次來的是個陌生的青衣弟子,臉上長著對稱的雀斑,說話時總愛眨左眼:“張師兄,李執(zhí)事讓你去演武場抽簽?!?/p>
張鎮(zhèn)南注意到他袖口沾著硫磺粉,靴底還有未干的丹爐灰 —— 這是丹堂弟子的標志性痕跡。而且這人左眼眨動的頻率,恰好與某種傳遞暗號的摩斯密碼吻合。
“知道了?!?他不動聲色地起身,故意將后頸對著來人。果然看見對方瞳孔微縮,轉(zhuǎn)身離開時悄悄比了個割喉的手勢。
有意思。看來想讓他死的人,不止王奎一個。
演武場早已聚集了數(shù)百名弟子,積雪被踩踏成污濁的冰水。張鎮(zhèn)南剛走到簽箱前,就聽見人群里的竊笑:“看那廢物還敢來,怕是忘了上次被趙虎打斷肋骨的事?”
“聽說他偷了聚氣散,王執(zhí)事要廢了他呢!”
他循著聲音望去,一個滿臉橫肉的弟子正唾沫橫飛地吹噓,右手始終捂著左肋 —— 那里正是記憶中原主打斷他肋骨的位置。
張鎮(zhèn)南突然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像極了醫(yī)學院里總愛欺負人的實習醫(yī)生。對付這種貨色,他有一百種讓對方難堪的辦法。
“這位師兄看著面善?!?他主動走過去,笑容溫和得像在問診,“敢問師兄左肋第三根肋骨愈合處,是不是總在陰雨天刺痛?”
趙虎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你怎么知道?”
“我看師兄站姿就明白了?!?張鎮(zhèn)南伸手在他胸口虛點,“典型的愈合畸形,骨痂壓迫肋間神經(jīng)。要是信得過我,晚上來找我,我給你配副藥油揉揉?!?/p>
周圍的弟子哄堂大笑,趙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平日里任人欺凌的廢物,竟敢當眾揭他的短。
就在這時,王奎帶著兩個跟班穿過人群,三角眼死死盯著張鎮(zhèn)南:“既然來了,就趕緊抽簽。我倒要看看,誰敢跟偷東西的廢物一組!”
張鎮(zhèn)南沒理會他的挑釁,伸手從簽箱里抽出一支竹簽。當看到上面的數(shù)字時,他忽然笑了 ——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他竟然和趙虎抽到了一組。
更有趣的是,王奎宣布對戰(zhàn)順序時,特意強調(diào)第一場就是他和趙虎。這顯然是想讓他一上來就被打殘,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張師兄,你……” 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眼眶通紅,手里攥著個油紙包,里面的鐵齒鼠爪子正不安分地亂動。
張鎮(zhèn)南對著她晃了晃竹簽,忽然湊近她耳邊低語:“你的鐵齒鼠,該喂新藥了?!?/p>
少女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恐。而張鎮(zhèn)南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候戰(zhàn)臺,后頸的銀色異物正在皮膚下輕輕震顫,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手術(shù)預熱。
他望著擂臺上躍躍欲試的趙虎,忽然想起解剖課上用的骨鋸。對付這種畸形愈合的 “病灶”,有時候就得用最直接的手段。
“第一組,張鎮(zhèn)南對戰(zhàn)趙虎!”
隨著王奎的喊聲,張鎮(zhèn)南緩步走上擂臺。寒風掀起他的衣袍,露出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的青色血管 —— 那是他剛才偷偷給自己做的 “靜脈穿刺”,將后頸異物滲出的銀色液體引入了經(jīng)脈。
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用,就看今天的了。他活動著指關節(jié),在心里給這場對戰(zhàn)起了個醫(yī)學名稱:
“左側(cè)肋骨畸形愈合伴神經(jīng)壓迫,修正術(sh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