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王老漢天不亮就起床了，他要憑借工作調(diào)動文件到火車站里兌換特價票。
52年京津交通還是以蒸汽綠皮火車為主，長途汽車為輔。
王老漢乘坐的是京滬鐵路（時稱津浦鐵路北段）是連接京津的核心通道，此時尚無直達(dá)特快列車，都是在中途停站落客。
冬季火車上基本都靠燃煤取暖，溫度大致保持在0-5度左右。
王建國也沒有睡好，大清早就被陳鳳霞收拾的聲音給吵醒。
看著父母兩人依依不舍的樣子，王建國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啥時候自己也能娶上一個賢惠媳婦！
別看陳鳳霞在家對王老漢兇巴巴的，但是家務(wù)、禮數(shù)、伺候可是一點不少，甚至?xí)r不時半夜外屋還會傳來聲響。
可想而知，二人的幸福程度。
“起來過早了建國，今天你可要是入職考核，可千萬別遲到?！?/p>
陳鳳霞從廚房端來二合面饅頭，稀飯咸菜還有一個水煮雞蛋，一股腦的放到桌上。
仔細(xì)瞧去，她的臉上還有淡淡的淚痕。
“媽，憑什么我哥吃這么好？我也要吃煮雞蛋！”
王翠翠看著自己碗里的稀飯，發(fā)出抗議。
“你哥今天可是要去干體力活殺豬的，不吃好怎么能行？要是入職成功，咱家可又多一份收入呢！”陳鳳霞駁回。
“就是就是！以后你想吃點啥，都得找我要錢！”
王建國扒拉兩口稀飯，逗逗自家小妹。
“絕對不可能！我王翠翠就算餓死饞死也不會開口朝你要一分錢！”
結(jié)束了早飯后，王建國再次推著家里破舊的大鐵驢準(zhǔn)備出門。
對于這車的來歷，王建國也是后來才知道，幾年前王老漢在城外敵特手上救過一上海富商，正巧對方是同昌車行的老板。
這臺二八大扛正是國產(chǎn)車行仿制的進(jìn)口車，由于技術(shù)不成熟，整車的工藝十分粗糙，但在52年有車騎就不錯了。
當(dāng)時提車回來的時候，王家可謂是風(fēng)光無限，王建國甚至懷疑老賈便是在此次對比中不敵，撒手人寰的……
……
京城肉聯(lián)廠。
組長鄭屠已經(jīng)指揮好工人們把測試要用的活豬整齊排列。
豬豬們被架在離地半米的空中，底下擺著裝血的木桶。
左側(cè)的房間是活豬放血，一刀切實戰(zhàn)考核。
右側(cè)的房間是文化考試，非屠宰場職工子女就需要多一個考核步驟，也就是掃盲班的水平，會寫名字和基礎(chǔ)的算術(shù)就行。
“呦，老鄭今天居然有閑工夫邀請我來當(dāng)考核官。”
來人正是東單菜市場肉格子負(fù)責(zé)人的熊師傅。
“老熊瞧你說這話，咱兄弟倆還說什么客套話，你的屠宰水平放到整個京城誰敢不服?！?/p>
鄭屠上前，給他散了根大前門，二人跑到場外抽了起來。
“我都一把老骨頭，按豬都按不動了，倒是現(xiàn)在的年輕小同志厲害！”
說著，熊師傅就回想起昨日王建國在菜市場里的完美表現(xiàn)。
“害！”
對此鄭屠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你就瞎扯吧！前段時間廠領(lǐng)導(dǎo)送來了幾個子女，個個都是信球貨，別說殺豬，就連殺只雞都不敢，我還得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培養(yǎng)他們?！?/p>
看到廠里的關(guān)系戶，鄭屠就頭大。
不是殺豬的料，非要湊過來干什么！
“誒！此言差矣！昨兒，我就遇到一位殺豬天才，年紀(jì)輕輕干起活來格外敞亮，甚至比我們?nèi)飧褡永锏睦蠋煾禋⒌亩己?！?/p>
熊師傅滔滔不絕的夸贊著昨日王建國的表現(xiàn)。
“真的假的，你可別蒙我！”
鄭屠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
年輕人？殺豬天才？經(jīng)驗老道？
無論怎么搭配，聽上去都不合理啊！
就在此時，廠門口來了位特立獨行的存在，正是王建國。
只見他騎著大鐵驢，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鶴立雞群。
熊師傅一眼就認(rèn)出來人！
他當(dāng)即大吸一口，把煙屁股丟到地上踩滅湊了上去。
“小王同志，這么巧今兒又遇到你！來這參加肉聯(lián)廠的考核?。俊?/p>
王建國也沒想到這么巧，不慌不忙的停下車：
“是嘞！之前我爸就給我報了名，所以不方便拒絕……”
“嗯嗯！”
原來如此！
熊師傅郁悶了一晚上的心結(jié)終于想開了。
原來王建國是要打算入職肉聯(lián)廠，這才拒絕他的請求，這就合理了。
畢竟肉聯(lián)廠全稱“肉類聯(lián)合加工廠”，是集畜禽屠宰、冷鮮肉生產(chǎn)、熟食加工、生化制藥、冷藏儲運、批發(fā)零售于一體的綜合型企業(yè)，可不是他們一個小小的東單菜市場能夠媲美的。
王建國選擇大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組長鄭屠也湊了上來：“小王來這么早。”
此時的他對王建國的態(tài)度還是有些不滿，畢竟又是一個靠家里關(guān)系來參加考核的家伙。
要不是王老漢三番四次的拜托與囑咐，他不會給這些關(guān)系戶任何好臉色。
“鄭組長好，我爸大早上趕火車把我吵醒嘞，干脆就早點過來提前準(zhǔn)備?！?/p>
雖然王建國說的是實話，但聽在鄭屠的耳中就是格外的不舒服。
廠領(lǐng)導(dǎo)下的通知，讓他這個組長干的兩頭不是人。
“殺豬考核在左手邊，你先去做準(zhǔn)備吧?！?/p>
鄭屠指了道。
“好嘞！”
望著王建國進(jìn)房子的背影，熊師傅肘了肘鄭屠：“吶！我說的殺豬天才就是這位小王同志，昨天他在肉格子的表現(xiàn)可給我看呆了！”
“你說的人就是他？”
鄭屠滿臉疑惑。
他可從來沒有聽王老漢提到過關(guān)于王建國的任何事跡，因此他直接在心里默認(rèn)王建國就是個啥也不會的街溜子。
“就是他！不然還能是誰？”
可鄭屠心里仍舊迷迷糊糊：“老熊，你給我講講他昨天的表現(xiàn)?！?/p>
“事情的是這樣的……”
經(jīng)過熊師傅的一番講述之后，鄭屠瞪得眼珠子都圓了。
這么年輕殺豬就能做到三光，且每個部位的肉都分的一清二楚，那不是人才，而是天才了??！
看著鄭屠震驚的模樣，熊師傅嘴角微掀：“你要是實在不相信的話，等會兒考核的時候，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p>
正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又多等了半個小時，見人員都到齊，鄭屠這才點好名單，開始正式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