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學(xué)院的宿舍里,蘇念上了樓,三個舍友難得都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射進來,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金色的分界線,仿佛也將宿舍分成了兩個世界。
"念念,你還好吧?"張秋燕放下手中的書,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她望向蘇念的眼神里盛滿了真誠的關(guān)切,顯然大家都看到了剛才樓下的那一幕。
"張秋燕,人家都失戀了,能好嗎?你的好心只怕要被人當成驢肝肺啰!"
劉瑩翹著二郎腿,指甲油刷子在指尖劃出刺眼的紅色,"有些人啊,表面裝得云淡風(fēng)輕,背地里指不定哭濕了多少個枕頭呢。"
"就是,"周小夢對著鏡子撥弄著新燙的卷發(fā),陰陽怪氣地接話,"人家心理強大著呢,哪用得著你安慰??!"
蘇念靜靜地站在門口,陽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她忽然覺得這些話語像是一把把鈍剪刀,試圖剪碎她的尊嚴,卻不知她早已將自己縫制成了一件刀槍不入的鎧甲。
"我沒事,秋燕。"
蘇念輕輕拍了拍張秋燕的肩膀,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對了,我媽讓我下周帶你回去吃飯呢。她說好久沒見你了。"
張秋燕的眼眶瞬間紅了。
在這個冰冷的宿舍里,蘇念給她的溫暖就像寒冬里的一件棉衣,裹住了她所有的脆弱。
上次寒假,當她為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發(fā)愁時,是蘇媽媽特意讓她去裁縫店幫忙,不僅給了豐厚的工資,還悄悄塞給她一件親手縫制的新衣。
"嗯,阿姨總想著我。"張秋燕的聲音有些哽咽,她低頭掩飾自己發(fā)紅的眼眶,"替我謝謝阿姨。"
劉瑩和周小夢交換了一個不屑的眼神,但誰也沒有再說話。
陽光漸漸西斜,宿舍里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蘇念走到窗前,望著樓下李遠漸漸遠去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就像不合身的舊衣服,再舍不得也要學(xué)會斷舍離。
第二天清晨,陽光像一把利劍刺穿云層,卻穿不透那些黏在蘇念背上的目光。
走廊里,竊竊私語如同無數(shù)只螞蟻,沿著她的脊背爬行。
"看,就是她......"
"聽說李遠學(xué)長早就......"
"裝得挺清高......"
張秋燕像只炸毛的母貓,目光凌厲地掃視四周,仿佛要用眼神在蘇念周圍筑起一道防護墻。
蘇念卻只是挺直了脊背,任由那些閑言碎語像雨水般從身上滑落——她早已學(xué)會為自己縫制了一件防毒外套。對!她已百毒不侵。
下課鈴剛響,一群女生就堵住了教室門口。
為首的女生涂著艷麗的紅唇,嘴角掛著刻薄的笑意:"喲,這不是我們的'清湯寡水'小姐嗎?"
"當初李學(xué)長真是瞎了眼,"旁邊戴著眼鏡的女生推了推鏡框,"還好醒悟得早。"她的語氣像是在討論一件打折的過季衣服。
紅唇女生故作惋惜地搖頭:"蘇念,你就偷著樂吧,好歹跟李學(xué)長有過一段,也不算虧。"
她上下打量著蘇念,眼神像在估價一件二手商品,"畢竟像你這樣的......"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蘇念腳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帶。
她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有些人就像劣質(zhì)的亮片,遠看閃閃發(fā)光,近看卻滿是毛邊。
"各位,都醒醒吧,無論你們?nèi)绾喂粑?、貶低我,你們的好學(xué)長也不可能多看你們一眼。"蘇念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讓嘈雜的走廊瞬間安靜。
"都說完了吧?"她微微揚起下巴,"說完了麻煩讓一讓,陽光這么好,都出去曬曬吧,你們太——太陰暗啦。"
人群不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蘇念挽著張秋燕的手臂從容走過,身后傳來不甘心的嘟囔聲,卻再沒有勇氣追上來。
轉(zhuǎn)過走廊拐角時,一片梧桐葉恰好飄落在她肩頭,像命運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晚上臨睡前,手機震動起來,是林非兒的消息:念念,今天課后司教授問我來著,我太激動了,他主動問的我耶,哈哈哈——
蘇念心里一緊:這什么意思?話說,你這笑——好邪惡!
林非兒:那天他看出你臉色不好,問我的朋友,就是說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蘇念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心臟猛地一跳。他問起她了?為什么?認出她了嗎?無數(shù)問題在她腦海中炸開。
林非兒又發(fā)來一條:我說你那天可能是有點中暑,司教授人真的超好,還說有機會要給你把脈開個方子調(diào)理一下呢。
蘇念顫抖著手指回復(fù):不用,真不用,替我謝謝他。
她關(guān)上手機,額頭抵在冰涼的床圍欄上。
那個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是真的認出她了,還是只是出于醫(yī)者仁心?
那荒唐的一夜,大家都是成年人,忘掉就好了嘛!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了......
接下來的幾天,蘇念過得渾渾噩噩的。感覺自己那天就是給自己埋下了一顆雷,多么希望那是顆啞雷。
周五的晚上,蘇念帶著張秋燕回到家時,廚房里飄來的香氣讓她的胃突然打了個寒顫。
"蘇阿姨好!"張秋燕的聲音清脆得像風(fēng)鈴。
"秋燕來啦,先去洗手,馬上開飯。"蘇紅女士從廚房探出頭,目光卻落在女兒蒼白的臉上。
砂鍋里燉著的排骨湯咕嘟作響,香氣卻讓蘇念的喉嚨發(fā)緊——這些天來,肉類的氣味總像一把鉤子,狠狠扯著她的胃。
蘇念逃也似地躲進衛(wèi)生間。
鏡子里的女孩眼下掛著淡淡的青影,像被人用毛筆輕輕掃過。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臉上,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像無聲的眼淚。
最近的自己確實像塊被曬蔫的布料。
"退!退!退!這些破事,不要再來影響我啦!"她對自己說。
飯桌上,蘇紅女士的筷子在女兒和秋燕的碗間來回穿梭。"秋燕多吃點。念念也是,怎么又瘦了?"
她的目光像最精準的裁縫尺,丈量著女兒每一寸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