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救救我們…”
“不需要…救世主…”
“登神…”
含混嘈雜的低語一刻不停。
吵死了，閉嘴。
“呃，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嗎？你好像在做噩夢?！绷制咭褂行擂蔚拇甏晔?，摸索著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金色的…人？
床上的少年被吵醒后也沒有起床氣，只是側(cè)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床友，然后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沒有思考太久，醫(yī)生又照例來查房。
林七夜從聲音聽出來是那個年輕的男醫(yī)生，每次來查房都心情不怎么好的樣子。
“姓名？”
“…”
“還是不說話，12床，他醒來到現(xiàn)在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他才剛醒?！绷制咭贡P坐起來，老實(shí)的回答問題。
醫(yī)生嘟嘟囔囔的不滿，翻開查房記錄。
“江裔，十歲，入院原因是…溝通能力喪失，初步判斷為自閉癥，腦中聽到多人囈語，初步懷疑為精神分裂，入院第三天，狀況良好?！?/p>
“好了，12號床，姓名？”
“林七夜”
“年齡”
“10歲”
…
“最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聽到別人說話什么的?！?/p>
林七夜搖頭，“沒有?！?/p>
醫(yī)生離開了。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病房很安靜，林七夜也沒什么話想和這個看起來和他一樣可憐的孩子說，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默契的寂靜。
兩個人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度過了好幾天。
某天下午，林七夜被叫走了，晚飯時才回來。
江裔正往嘴里夾一塊在他眼里顯得怪異的肉，就聽到了旁邊的哭聲。
他扭頭看過去，是林七夜在哭。
林七夜下午去見了來探望的姨媽，被姨媽叮囑要好好吃飯，好好吃藥。
人只有在獨(dú)自一人的時候才會堅(jiān)強(qiáng)，想到姨媽還有表弟，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好想告訴姨媽，這個病院一點(diǎn)也不好，他想回家，他想姨媽和表弟了。
但是現(xiàn)在不行，如果現(xiàn)在姨媽帶自己走了，會有很大麻煩的。
他不想給姨媽添麻煩。
眼淚掉到碗里怎么也止不住。
淚水刺激到眼睛，帶著疼痛感。
“眼睛疼。”
林七夜扭頭，什么也沒看到，他還是不習(xí)慣黑暗。
但是這個病房里就兩個人，他能猜到是誰。
林七夜抹抹眼淚，嗯了一聲。
“別哭?！庇悬c(diǎn)煩。
林七夜不知道為什么從兩個字里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不哭就不疼了。
這兩個字并沒有把他哄好，有人問就更想哭了。
江裔已經(jīng)坐到他身邊，就這么慢慢看著林七夜哭。
幾分鐘后哭聲已經(jīng)停息，林七夜被看得不好意思。
一只手突然附在他的眼睛上，林七夜下意識往后仰。
發(fā)覺是誰的手之后倒是不再躲了，只是好奇的問了一句在做什么？
剛問完，手就放下了。
林七夜發(fā)現(xiàn)眼睛不疼了，有點(diǎn)新奇的摸摸眼睛，感覺到身邊的人站起來走遠(yuǎn)。
急忙開口，“謝謝你，我叫林七夜！”
沒有得到回應(yīng)，但是林七夜從一瞬停滯的腳步聲中聽出，他聽到了。
“你好，江裔！”
一一
老城區(qū)的馬路邊，許多行人看著最前方的少年。
一位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黑色短袖，黑布覆眼，左手拎著一大袋蔬菜，更獵奇的是肩上扛著的盲杖后端掛著一桶油，這身搭配著實(shí)是吸睛。
阿諾正倚在路邊的樹下叼著煙，同伴戳了戳他發(fā)出驚嘆。
“哇靠，好酷的造型?！?/p>
“是在cos盲僧嗎？”
“盲僧是紅布吧，這也不像啊！”
“夠酷就行了！改天我也 cos一個。”
說話間，一位穿著橙色衛(wèi)衣的少年穿過人群站在林七夜身旁。
林七夜發(fā)覺身邊來人，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在身旁站定，笑著側(cè)臉，“阿裔你也來買菜啊。”
江裔嗯了一聲，把左手的菜換到右手，接過林七夜提的袋子也提到右手。
正好這時候綠燈到了，江裔左手接過盲杖的一頭，兩個人用挑扁擔(dān)的方法一前一后走。
江裔牽著棍，棍拉著林七夜，林七夜也順手牽著旁邊的小女孩，兩大一小就這樣到了對面。
和小女孩道別之后，江裔和林七夜并行，這樣的組合也是怪引人注意的。
林七夜能感受到街邊人對他們的注視，有的帶著惡意，有的純屬好奇。
迎面一個老太看著他們兩人，低聲咒罵些什么。
林七夜無視她，他們快步遠(yuǎn)離。
路過籃球場的時候，飛來的籃球被江裔隨手拍回，來撿球的少年在江裔冷冷的注視下連聲道歉。
在接連躲過疾馳的自行車，占道的老大爺，垃圾桶邊的香蕉皮之后，總算到了姨媽家。
楊晉在2樓探出頭來揮手，“哥！江裔，歡迎回來！”
江裔點(diǎn)頭，被林七夜推進(jìn)對面，“快把你買的菜放下，姨媽交代了今天一定要把你帶到家里吃飯！”
江裔從衛(wèi)衣中間的口袋里掏出鑰匙開了門，林七夜順勢在客廳找凳子坐下，毫不見外的往嘴里塞了一個棗子。
江裔把排骨放進(jìn)冰箱這段時間，林七夜已經(jīng)往嘴里塞了兩三個。
看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林七夜站起來，從自己的袋子里掏出兩個桃子和半個西瓜，也一起塞到了江裔的冰箱里。
“大功告成，晚飯后吃正好，姨媽家的冰箱放不下了，借你的用用?！绷制咭裹c(diǎn)了點(diǎn)冰箱門，“里面可是還有你的一份，你得保護(hù)好?！?/p>
江裔點(diǎn)頭，又被推著走，進(jìn)門就聞到了姨媽做的菜香。
楊晉從2樓下來，幫忙提東西，江裔幾乎是被簇?fù)碇蠘怯直话丛诓妥狼白隆?/p>
想要起身幫忙，但被楊晉手上塞了雙筷子。
楊晉也給他哥發(fā)了一雙，擺擺手說：“江裔哥你就安心等著吃吧，媽說今天要大展身手，你要是進(jìn)廚房了，得跟你急呢?！?/p>
林七夜拿到筷子也遞給江裔，“你就坐著吧”，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幾分無奈，笑了一陣，起身去廚房幫忙。
“哎，姨媽我來幫你！”
“小七啊，菜這就好了，不用不用，讓阿晉來?！?/p>
楊晉發(fā)完筷子也竄進(jìn)了廚房，“哎，哥你別動，讓我來！”
“小裔來了吧，七夜你去和人說說話，招待一下?！?/p>
林七夜最終還是沒能幫上忙，被姨媽一起轟出來，和江裔排排坐，接過自己的那雙筷子，無奈的攤手，“得，等著吃吧?！?/p>
手上剝的橘子分了一半遞給江裔，“飯前吃吃這個，能開胃一點(diǎn)?！庇?jǐn)D眉弄眼的，“這是姨媽專門給你買的。”
在他眼中，那一半橘子外層已經(jīng)布滿霉菌，里面能看到翻涌著的新鮮血肉，表皮上有幾個蟲洞，長著無數(shù)副眼的長蛆在不斷扭動。
江裔低頭，眨眼間，怪異的橘子恢復(fù)正常，他面色如常的扔進(jìn)嘴里。
確實(shí)挺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