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感覺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趴在烈風寬闊溫暖的背上。
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僵硬地抓著人家的鬃毛,藍色虎眼警惕又茫然地回望著那些目光。
他能清晰感受到部落入口處眾人彌漫的排斥。
烈風似乎完全無視了這凝重的氣氛。
他邁開穩(wěn)健的步伐,馱著白榆徑直穿過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的族人群,走向巖壁內(nèi)部。
巨大的紅色巖石通道帶著天然的涼意,兩側(cè)巖壁上開鑿著大大小小的洞穴。
一些獅族獸人站在洞口,同樣投來好奇或警惕的目光。
白榆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干脆把臉埋進烈風濃密的鬃毛里,假裝自己不存在。
鼻尖充斥著烈風身上那股混合了陽光、青草和強大雄性氣息的味道,意外地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一點點。
烈風一直走到靠近巖壁深處、一個相對開闊的平臺區(qū)域才停下。
這里地勢較高,通風良好,旁邊有一個用巨大獸皮和藤蔓搭建的寬敞棚屋。
棚屋門口掛著一串串風干的草藥和奇特的獸骨飾品,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草木和煙熏的復雜氣味。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在石臼里搗著什么。
聽到動靜,那人轉(zhuǎn)過身。
那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獅族獸人。
毛發(fā)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灰白色,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但身板依舊挺拔,眼神銳利而深邃。
他穿著用鞣制過的柔軟獸皮縫制的長袍,脖子上掛著一串由各色獸牙和光滑石子串成的項鏈,手里還拿著石杵。
“族長回來了?!?/p>
老獅人的聲音低沉沙啞。
他的目光掃過烈風,隨即落在了烈風背上的白榆身上,灰白色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還帶了位…特別的客人?”
“磐石巫醫(yī)。”
烈風微微頷首,動作平穩(wěn)地伏低身體,示意白榆下來。
白榆趕緊手腳并用地滑下來,后腿落地時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嘶地抽了口氣,但還是努力站直了。
他偷偷打量著這位老巫醫(yī),對方的目光平靜無波,卻讓他感覺比外面那些警惕的眼神更讓人發(fā)毛,仿佛能看穿他的靈魂。
“磐石爺爺,他受傷了,很虛弱,沒有部落印記?!?/p>
烈風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麻煩您看看?!?/p>
磐石巫醫(yī)點了點頭,放下石杵,走到白榆面前。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在白榆身上掃過,從頭頂?shù)拿l(fā)到尾巴尖,重點在他染血的后腿和略顯蒼白的臉上停留。
“小家伙,別怕。過來些,讓我看看你的傷?!?/p>
他的語氣很平和,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白榆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烈風。
烈風就站在旁邊,熔金色的眼眸看著他,微微點了下頭,那眼神仿佛在說照做。
白榆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
磐石巫醫(yī)沒有立刻查看他的傷口,而是伸出布滿皺紋但異常穩(wěn)定的手,輕輕搭在了白榆的額頭上。
他的手掌很粗糙,帶著草藥的味道。
白榆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一股溫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定住。
緊接著,一股奇異的感覺涌來。
不像烈風的威壓那么霸道,更像是一股清涼的、帶著探尋意味的涓涓細流,試圖滲入他的意識。
白榆瞬間警鈴大作!這感覺…有點像某種精神探測?
“!”
白榆猛地一掙,后退一步,藍色虎眼警惕地瞪著磐石巫醫(yī),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嗚咽。
研究員的本能讓他對這種入侵極度敏感和抗拒。
磐石巫醫(yī)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明顯的訝異,隨即是更深的探究。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喃喃道。
“果然…靈魂的波動…不同尋常。像水中的倒影,似真似幻…”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白榆。
“小家伙,你來自很遠的地方?或者…經(jīng)歷過什么巨大的變故?”
白榆的心猛地一跳。
靈魂波動?他看出來了?穿越者的秘密要被發(fā)現(xiàn)了?
他緊張得爪子都摳進了地面,眼神閃爍,不敢與磐石巫醫(yī)對視,只能含糊地“嗯…啊…”了兩聲。
烈風站在一旁,將白榆的反應和磐石巫醫(yī)的話都聽在耳中。
他熔金色的眼眸在白榆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磐石巫醫(yī),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靈魂波動的含義。
但他沒有追問,只是沉聲道:“磐石爺爺,他的傷?”
磐石巫醫(yī)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
他暫時壓下心中的驚異,示意白榆坐下。
“腿伸出來。”
白榆乖乖坐下,把受傷的后腿小心地伸出去。
傷口被泥水泡過,又經(jīng)過劇烈奔跑,邊緣紅腫,有些地方甚至開始流膿水,看著有點嚇人。
磐石巫醫(yī)蹲下身,仔細檢查傷口。
他的動作熟練而輕柔,手指按壓著傷口周圍的皮肉,觀察著白榆的反應。
“骨頭沒事,皮肉傷。就是處理不及時,有點發(fā)炎了。”
他站起身,走向旁邊的草藥架,一邊挑選著幾樣曬干的草葉和根莖,一邊對烈風說。
“族長,這孩子…身體很奇特,靈魂與軀殼的契合度不高,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風暴。但…”
他停頓了一下,將挑好的草藥放進一個石碗里,拿起石杵開始搗碎,目光卻再次落到白榆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后的溫和。
“…我并未感受到任何惡意或邪祟之氣。”
“只有虛弱、饑餓,以及…濃濃的困惑和不安。”
這句話讓白榆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點。
沒惡意就好,他悄悄松了口氣。
烈風聽完,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點了點頭:“明白了。那他的傷和安置?”
磐石巫醫(yī)將搗成糊狀的、散發(fā)著濃烈草藥清香的糊糊敷在白榆的傷口上。
清涼的感覺瞬間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白榆舒服得差點哼出來。
“傷不重,敷藥,休息幾天就好。主要是餓壞了,身子虛得很?!?/p>
磐石巫醫(yī)用干凈的軟布條仔細地幫白榆包扎好傷口。
“至于安置…”
他看向烈風,“部落邊緣,靠近西側(cè)谷口那里,還有個空著的舊草棚,雖然簡陋,但遮風擋雨沒問題?!?/p>
“讓他暫時住那里吧,離得遠些,族人們也能安心點?!?/p>
“好?!?/p>
烈風干脆利落地應下,沒有任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