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村長家熱鬧非凡。
十幾個村民正圍著八仙桌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沈初禾踏進(jìn)門時,正好聽到楊菊花尖利的聲音:“八文一斤?我可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p>
沈初禾淡淡地開口:“菊花嬸,那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能還有更多。”
楊菊花懶得和沈初禾計較,往地上吐了口瓜子皮:“你這小丫頭片子咋來了,你爹娘呢?”
“甭吵吵了?!贝彘L看了眼楊菊花,頭疼不已,把桌子用力一敲。
“初禾丫頭就是要收購綠豆的人?!?/p>
“啥?”
眾人大跌眼鏡。
沈大山家前幾個星期,還是村里標(biāo)準(zhǔn)的困難戶。
今兒個居然就咸魚翻身了?
沈初禾接過話頭:
“沒錯,我這幾日在鎮(zhèn)上做買賣,原材料就是綠豆?!?/p>
“本來我想在鎮(zhèn)上糧食鋪子買也是一樣的,但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有這樣的機(jī)會,肯定要留給一個村的鄉(xiāng)親們?!?/p>
楊菊花對沈初禾投以認(rèn)可的眼光:“還是你這丫頭明事理,嬸子沒看錯你!”
沈初禾嘴一抽,菊花嬸這變臉比翻書還快,是誰前兩天還懷疑她要賣小孩來著?
“別瞎插嘴!”
楊菊花的好姐妹蔣荷花,拽了一把她的衣袖,提醒她。
楊菊花這才安靜了下來。
沈初禾接著說:“有意向的,申時提著綠豆到我家來,我阿弟會立字據(jù)給你。后續(xù)有什么糾紛的話,可以憑這個論事?!?/p>
“那我家還有好些發(fā)霉的豆子……”有一人小聲說道。
“我們不是收破爛的?!鄙虺鹾汤淅涞赝騽倓傉f這話的村民。
“凡是送過來的綠豆,我們都會檢查過,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我們才收。若是客人吃了你們提供的壞綠豆,出了事,你們擔(dān)得起責(zé)任嗎?”
村里人大多沒見什么大場面,聽到要擔(dān)責(zé)任,大家都被狠狠嚇了一跳。
一時間,空氣凝滯,誰都沒再開口。
沈初禾又說:“大家也別太緊張,只要你們供的原材料沒問題,發(fā)生別的什么事,肯定都由我承擔(dān)。”
村民們都松了口氣。
氛圍又變得愉快熱絡(luò)了起來。
這時,沈二伯沈大海面色鐵青地摔開了門。
“村長,有人高價收購綠豆,村里人都知道了,你獨獨不通知我們家,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他的鄰居偶然間提及,他竟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村長正欲開口,沈初禾沖他微微搖頭,示意她來說。
沈初禾給沈大海倒了杯茶:“二伯先喝點水消消氣?!?/p>
沈大海還在氣頭上,并沒有搭理她。
沈初禾從容一笑:“二伯,您要知道,這收購綠豆的買家,是我。”
沈大海一怔:“怎么可能?”
“是的呀,當(dāng)初我向您家借綠豆,我記得您和二嫂情真意切地回絕了我,說家中并無綠豆?!?/p>
“所以我這才叫成才哥不必望您家多跑了一趟。您瞧瞧,這不是誤會了村長?”
楊菊花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接著她恍然大悟:
“沈大海,你這也忒不厚道了。親侄女問你借綠豆是不肯的,有便宜了是要占的。嘖嘖嘖~你多大臉呢?!?/p>
沈初禾在心中忍不住為菊花嬸子鼓了掌,連看向她的目光都多了幾分贊許。
“你這個癲婆娘瞎說啥呢?”被戳中了痛處的沈大海,梗著脖子,沖楊菊花吼道。
沈大海平時最在乎臉面。
現(xiàn)在他最后的體面,被楊菊花撕得粉碎,他恨不得沖上去把她揍一頓。
楊菊花瞪著眼叉著腰,儼然一副備戰(zhàn)狀態(tài):“你當(dāng)我楊菊花是嚇大的?。课遗履悴怀??!?/p>
眼見場面越來越混亂,村長怒斥道:“行了,都別鬧了!”
不服氣的楊菊花被蔣荷花拉了回去。
沈大海旁邊也多了兩個村民勸解他。
“既然是初禾丫頭要收綠豆,那得按照她的意思來?!贝彘L重申一遍。
接著他又看向沈大海:“大海,我說句公道話,這事是你不對在先。你咋看呢?”
沈大海心中憋屈極了,覺得村長定是收了沈初禾的好處,他們蛇鼠一窩,聯(lián)起手來對付他!
沈大海冷哼一聲:“我家綠豆就是爛在土里,搗碎了喂牲畜,我都不稀罕給她!”
他把在座的都逐一打量了一番,恨恨地離去:“瞧著吧,到時候一個個都被騙了去??茨銈冋艺l哭!”
“呸!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楊菊花沖沈大海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沈初禾把細(xì)節(jié)再三叮囑了以后,大家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楊菊花擠到了她的身邊:“初禾丫頭,你可真有出息呀。之前的事,也許嬸子冤枉你了,向你賠罪!”
沈初禾沖她溫和一笑:“沒事的嬸子?!?/p>
接著從腰包里掏出三顆飴糖,遞給她:“剛才還要謝嬸子為我說話。這糖,拿給你家大寶吃吧!”
楊菊花有個孫子叫大寶,長得白白胖胖賊喜人,還非常有禮貌。村里人都很喜歡他。
楊菊花雖然不喜歡她那扶弟魔兒媳婦,但對楊大寶是寵愛地很。
看著沈初禾伸出的手,一向愛貪小便宜的楊菊花此刻有些遲疑了。
她知道糖的精貴,和她平日里順手薅人田里的菜不同。是鎮(zhèn)上的富貴人家才能吃上的。
“這不大好吧?”楊菊花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糖。
“這有啥,再說了嬸子您以后和我可算得上合作伙伴了?!鄙虺鹾贪烟侨M(jìn)楊菊花手里。
楊菊花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糖收好,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啥是合作伙伴?”
“嗯……”
沈初禾在腦子里組織了一下語言:
“好比春耕時,你借我牛犁地,秋收時我分你兩捆谷草。誰離了誰,都不行?!?/p>
“哦!”楊菊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里有些高興,覺得自己學(xué)到了一個洋氣的詞,到時候又可以和蔣荷花她們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