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其他地方的保安察覺到不對,立刻追過來。
在發(fā)現(xiàn)到眼前之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后,我便跟著他一起逃跑。
我們牽著手,不知道跑過多久,許是身體不適,大多數(shù)時間遲淵都是一副隨時都可能會斷氣的樣子,所以雖是他拉著我跑,但其實我也在支撐著他,也就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別。
那些保安追的很緊,好在我們很快就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那是路旁某處人家的花園,我們就躲在那繁密的花叢之下,雖然擅闖民宅并不禮貌,但這是目前唯一能躲避他們的最好地方!
我們屏住呼吸,蹲坐在挨著墻壁那邊一人高的花叢中,聽著花園圍欄外左右踱步的聲音。
“王哥,真是奇怪,那兩個人跑得并不快,怎么就在這兒消失了呢?”
“你懂什么?遲家那小子心眼多著呢,說不定是故意讓我們來這,人已經(jīng)逃到其他地方!”
“是嗎?那我去周圍看看?!?/p>
對話結(jié)束,透過花葉的縫隙,我看到一個身材低矮的保安快步跑開,而那個被稱作王哥的意味深長的往我們這邊望了一眼,然后也走開了。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消失,我們兩個才敢探出頭來。
“我覺得他已經(jīng)看到我們啦!”
我心有余悸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剛才那個王哥的確往我們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對此遲淵并沒有多驚訝:“王哥應(yīng)該是故意放我們走的,我在醫(yī)院的時候和他關(guān)系很好!”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疑惑:“那你為什么不拜托他,讓他幫你出來,何必搞這么大的動靜?”
對于我的疑問,遲淵深深嘆氣:“我不想連累他,王哥家庭情況并不好,我不想他為幫我被醫(yī)院辭退?!?/p>
他說話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中氣十足,帶著些許顫抖和無力感!
雖然我早就知道每個人都有不愿意對外人啟齒的事,但還是忍不住好奇:“能在那座醫(yī)院里,你是得了什么病嗎?”
他蹲坐在地上頭壓的很低,寬大的兜帽遮住他的側(cè)臉,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從話語中感受到他此刻的無助:“我從小身體就不好,醫(yī)生說我大概率活不到成年,母親不愿意讓我離開,請很多醫(yī)生為我治病,才讓我活到23歲,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家和醫(yī)院徘徊,從未去過其他地方,我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走出醫(yī)院,像個正常人一樣,看看這個世界,只是在之前的現(xiàn)實世界,我還沒來得及實現(xiàn)這個愿望!”
說完這些,他停頓片刻,苦惱的雙手抱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對于我而言,醫(yī)院就是牢籠,我做夢都想逃出去,在我最后的日子里,自由自在 ,吃想吃的食物,去想去的地方,所以當進入任務(wù)后看到那間熟悉的醫(yī)院病房,我就想,我要逃離的會不會就是這個地方?”
話音即落,他再次陷入沉默,我就這樣看著他那落寞的身影,忍不住心疼!
不經(jīng)意間我聯(lián)想到自己,自父母離世后,我將一切怪到自己頭上,開始害怕對人付出真心,害怕會再次受傷,從未像他這樣對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也就不知道原來世界上也有人,哪怕如此痛苦的活著,也會向往自由和快樂。
和他相比,自怨自艾一輩子的我,還真是個笑話!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的手已經(jīng)放在他的頭頂,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隔著棉制的兜帽可以感受到他蓬松的發(fā)絲。
“雖然我們是為做任務(wù)才來到這個世界,但這里和現(xiàn)實世界也幾乎沒有什么差別,去找蘇子玉的途中,我們還要走好多地方,你有想做的,我們可以順帶去做,就算錯過了這個世界,我們還有下次任務(wù),總能看到你想看的風景。”
我自顧自說著,并沒有注意到遲淵側(cè)臉上隱隱有淚水劃過。
待到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向我時,我已隨手摘下眼前開的最艷的一朵花遞給他:“我看不出這是什么花,但它這么紅這么漂亮,想必寓意也是好的,我也覺得你的人生不應(yīng)該局限于慘白的醫(yī)院,就讓這朵紅色的花為你今后的生活添一抹顏色,愿你往后的人生多姿多彩!”
他墨色的眼眸輕輕一顫,呆呆的從我手中接過那朵花,蒼白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謝謝,借你吉言!”
“這是千羽花,代表自信與勇氣,還有……”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于后來的我都沒有聽到。
不過真沒想到這么少見的花,他竟然能說出名字,也或許是我太過孤陋寡聞。
當真是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的花,長的樣子也和我記憶中其他的花都不同。
眼見著對方不再那么憂郁,我才稍稍放心,或許是經(jīng)歷過絕望,所以我并不想看到其他人這么痛苦。
正午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臉上,我望向天空,察覺時間已經(jīng)不早,就對遲淵說道:“已經(jīng)休息很長時間,我們快走吧,先去找些東西填飽肚子,之后還要去找蘇子玉?!?/p>
說著,我便大步向前走去,邊走邊忍不住吐槽:“這世界真實到可怕,我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什么東西都沒有吃過,肚子還挺餓的。”
他站起身點點頭,動作輕柔的將手中花放到寬大的衣兜里,這才慢慢跟上。
遲淵家的勢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花園周圍零零散散聚集著不少身穿制服的警察和保鏢,之前在醫(yī)院里見到的那些保安們,似乎已經(jīng)回去,我們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僻靜的地方, 一座荒廢的橋下!
剛躲起來,他便滿臉自責的道歉:“對不起,都怪我,才讓任務(wù)難度加大!”
我雙手叉腰,猛地呼出幾口氣,跑了這么長時間真累的慌,好不容易緩過來,便扯著沙啞的嗓音安慰道:“說什么呢?這是多人任務(wù),講究的就是要協(xié)助呀,還不知道要跑多久,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出去找些吃的?!?/p>
他露出擔憂的神色:“你一個人太危險,我還是和你一起!”
我故作輕松的擺擺手:“你要搞清楚危險的不是我,而是你,他們的目標是你,應(yīng)該很容易略過我的! ”
只不過我沒有說的是,這么長時間的逃跑,自己都已經(jīng)累的不行,遲淵就更不用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在硬撐著。
最終,遲淵欲言又止的點點頭,不再堅持。
好在之前躲藏時曾見過不遠處有家賣面包的店,所以我很快就找到。
購買面包的過程比我想象中的要順利,以至于太過順利,讓我不由地心底發(fā)慌!
正準備快速趕回去,身后傳來一個老人的大聲叫喊:“小姑娘,等等!”
我茫然的扭頭看去,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色布衫,黑色長褲的老爺爺。
“這位爺爺,您有什么事嗎?”我連忙問道。
對方朝我露出和藹的笑容,布滿皺紋的臉頰微動:“你東西掉啦!”
說著,他便將手中之物交給我!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那把匕首?!?/p>
我呆呆地看著手上擁有古樸花紋的銀色匕首,它也能跟著我來到這里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么我一點察覺都沒有,它什么時候掉的?
正當我疑惑時,老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孩子,是你的東西永遠丟不了,有些東西看似已經(jīng)失去,但其實還留在你身邊!”
“謝謝,爺爺!”我下意識抬頭道謝,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還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竟忽然消失不見!
“奇怪,人呢?”
將匕首收好后我環(huán)顧四周,再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
想到遲淵還在等著,我暫時拋開腦海中的疑問,前往目的地。
這途中竟然沒有再遇到任何一個來找遲淵的人, 只希望他不要出事。
但是怕什么就來什么,當我再次返回橋下,遲淵已不見蹤影。
“就是她,少爺就是跟著她跑的!”
響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讓我不禁暗自吐槽自己這倒霉的運氣,同時也放下心,看來遲淵并沒有被捉住。
只是對方的話,讓我著實有點冤,明明是你家少爺拉著我跑的好不好!
強忍住欲脫口而出的話,我默默翻了個白眼,身體的本能促使我沿著橋下的河灘急速向前跑去,河灘上淤泥遍布,原本潔白的裙擺也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濺上泥沾滿污垢。
就在我即將跑到河灘盡頭時,忽然一陣大力拖拽,將我拉了過去,緊接著,身后追趕的人也已來到面前!
就在我以為自己在劫難逃,認命般的放棄掙扎時,竟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些追趕我的人,仿佛沒有看到我一般徑直從我面前跑過!
心里有個念頭油然而生,我愣愣的望向一旁,果然見到那張之前見過一面的臉,還有拉著我胳膊的遲淵。
等到確認那些人全部走后,蘇子玉嘿嘿一笑:“厲害吧?我的能力不僅能讓自己隱身,只要我想,就可以讓處于我一米之內(nèi)的任何東西隱身!”
我松了口氣,應(yīng)景的稱贊:“好厲害!”
眼見著追我們的人已經(jīng)跑遠,蘇子玉一揮手便撤銷能力:“危機已經(jīng)解除,先說說吧,你們?yōu)槭裁磿荒切┘一镒???/p>
事已至此,我們也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
理解清事情的原委后,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拍了拍遲淵的肩膀:“小子,背景不簡單呢,我來的時候就見過不少警察和保鏢模樣的在四處找人,還真沒想到全是來找你的。”
遲淵點點頭,原本蒼白的臉經(jīng)過長時間的奔波竟多出些許蠟黃之色,顯然累的不輕,卻還是低著頭表達歉意:“抱歉!”
蘇子玉倒是并沒有多在意:“沒事,不過經(jīng)此一事,我對你要逃離的東西多少有點頭緒啦,這里待的時間太長,為免生變,咱們先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再說?!?/p>
話雖如此,這附近全是人在搜查,很難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不過想到蘇子玉的能力,我頓時有了打算: “有一個地方,他們應(yīng)該找不到,只是要去那里路程有點遠?!?/p>
蘇子玉問:“哦,什么地方?”
我伸手指向遠處:“是我家,從這里往東走,大約要30分鐘!”
“那也行呀,我們邊躲邊逃,慢慢溜達唄,反正時間還早?!闭f完,蘇子玉開心的拍手表示贊同。
見已經(jīng)有目標,我揚起手中的塑料袋:“先把這個給你們,這么長時間,你們應(yīng)該也餓了,我找到地方買到這些面包,先湊合著吃點吧,回去的路上可以順便買點菜,等回家后,我再給你們做飯吃。”
蘇子玉笑著接過面包:“那感情好,我們邊吃邊走?!?/p>
面包多少可以補充些體力,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并不難熬,再加上蘇子玉的隱身能力, 這一路走的相當順利!
等總算走到自家樓下,我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下來,這附近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低矮樓房,幾乎每棟樓上都住著二三十口人,他們要找絕對不容易,何況我家在閣樓!
沒想到當初貪便宜住的窄小閣樓間,此時卻能幫大忙。
我熟練的邁過越來越窄的樓梯,打開位于樓梯盡頭的那間門,身后兩人依次跟上。
剛進入房間,蘇子玉就背著手左右張望起來:“不錯嘛,有大廳,有臥室,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和陽臺,除了屋頂窄點,空間也挺大,一個人生活綽綽有余!”
她的性格開朗跳脫,說這話時倒并不讓覺得討人厭!
倒是遲淵,在進入房間后明顯拘謹起來:“姐姐,你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嗎?”
聞言,我點點頭,卻見他指向開著門的臥室:“那為什么臥室會有兩張床?” 他向里張望著,問出疑惑。
我隨手將外間沙發(fā)上擺放的玩偶拿開,回應(yīng)道:“哦,那個啊,是我妹妹的,她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畢業(yè)后也住在一起,不過后來她獨自搬出去,我怕她偶爾會回來,所以就一直沒有收?!?/p>
聽到這話,遲淵像是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這時,一直在房間四處閑逛的蘇子玉好整以瑕的坐到沙發(fā)上:“閑聊到此結(jié)束,接下來我們就先待在這里吧,如果還是有人搜查,再用隱身能力?!?/p>
“現(xiàn)在都坐到沙發(fā)上來,梳理一下今天發(fā)生的事?!?/p>
等看到我們都坐下,她才繼續(xù)說道:“遲淵的事之前已經(jīng)告訴過我,想必你自己應(yīng)該也意識到,你要逃離的應(yīng)該就是那個封鎖住你的醫(yī)院,而周圍那些找你的人,就是任務(wù)世界設(shè)置的阻礙,不解決掉那些人,你是沒辦法成功逃離醫(yī)院的。”
聽到蘇子玉的話,遲淵微微皺眉,陷入沉思。
“至于月月嘛,你要逃離的東西就有點難啦,正常情況下,D級任務(wù)基本都是像遲淵那樣開局就設(shè)置好固定逃脫的地點和人物,而你這沒頭沒腦的,要么是任務(wù)還沒正式開始,要么你要逃離的東西是顯而易見卻不易被人察覺的東西,你有頭緒嗎?”
“沒有,這個世界和我先前的世界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的妹妹原本應(yīng)該出車禍在醫(yī)院里,現(xiàn)在卻好好的存在這里,而我的妹夫原本已經(jīng)死了,在這個世界卻還活著!”
我邊回答她邊思考著,從昨晚那通電話開始,我?guī)缀醵际潜蝗蝿?wù)推著走,突如其來的電話和出軌事件,還沒等我找就出現(xiàn)在眼前的出租車,完全搞不懂這其中有什么聯(lián)系。
蘇子玉沉默片刻,方才開口說道:“那你就先等等吧!”
話音剛落,便見遲淵將視線瞄準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我們的事,你呢,你的任務(wù)進行的如何?”
其實不光是他,連我都有些好奇。
似乎沒料到會被發(fā)問,蘇子玉帶著微笑的臉逐漸僵住。
片刻后,她無奈一嘆:“我的逃離目標也多少有點眉目, 不怕你們笑話,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是家里的長女,還有個小我四歲的弟弟,他幾乎奪走爸爸媽媽所有的愛,還記得是8歲那年,媽媽要我?guī)е艿茉诠珗@玩,我怎么也沒想到就只是去買一袋零食的功夫,弟弟就會消失不見!”
“自那以后爸爸媽媽將弟弟丟失的責任歸咎在我身上,對我的態(tài)度也越發(fā)冷淡,好不容易熬到 大學畢業(yè),想著在外地找工作,就能離開這個家庭獨自外出生活,卻沒想到,我媽會因為十萬塊錢的彩禮就把我賣掉,等我意識到時,她已經(jīng)收下對方的錢,就等著我嫁過去?!?/p>
“我沒有辦法按照他們安排的生活活下去,所以選擇自殺,不過我并沒有死,雖然已經(jīng)失去意識但還在醫(yī)院茍延殘喘,所以才能來到這里!”
“說了這么多,你們應(yīng)該知道我要逃離什么了吧?”
說話間,她的眼角染上紅暈: “我要逃離的就是這個家庭!”
聽完她的話,遲淵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連忙道歉:“對不起,戳中你的傷心事?!?/p>
而蘇子玉仿佛不在乎一般,隨意的開口說道:“這有什么?都是過去的事,如果一直沉淪在過去,不做出改變,是沒有辦法通關(guān)的,至少這次任務(wù)里我不會做出和之前一樣的選擇,因為自殺根本不能解決一切,只會白白讓自己犧牲性命,可笑的是我到死才明白!”
眼見著氣氛逐漸凝重,我連忙開口打斷二人之間的談話:“好啦,不要再說這些傷感的話題,我去換身衣服,出來做飯,你們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