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她羨慕不來的。
他擁有她從未奢望過的從容與選擇權，背后是優(yōu)渥的家境和無憂的成長環(huán)境作為底氣。
而她的每一步，幾乎都是在逼仄的現(xiàn)實中，用盡全力擠出來的唯一通道。
羨慕，也僅僅是羨慕而已。她早已習慣了靠自己披荊斬棘。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路邊的梔子花散發(fā)出清甜的香氣，在夜風中格外明顯。
林深側過頭，看向身旁的伊蘇，她安靜地走著，路燈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讓她原本就清麗的五官更添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
“這個周末，”林深開口，打破了片刻的寧靜，語氣帶著試探，“如果不加班的話，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
伊蘇的腳步頓了一下。
羽毛球？
她腦海中搜尋了一下，這項運動對她而言，幾乎是陌生的。
學生時代，她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和各種能賺錢的兼職上，體育活動與她絕緣。
工作之后，更是沒有這份閑情逸致。
“可是，”她略帶歉意地開口，“我不太會。”
這不是謙虛，是事實。
林深聞言，鏡片后的眼睛彎了彎，笑意溫和：“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面對著她，神情認真了幾分：“運動一下，可以讓你放松心情，調節(jié)平日工作的緊張。總繃著一根弦，對身體也不好?！?/p>
他的聲音很誠懇，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關切。
伊蘇看著他。
夜色中，他的輪廓柔和，那份屬于學生時代的陽光開朗，似乎并未被歲月磨去太多。
“放松心情”這幾個字，輕輕觸動了她。
這些年，她確實活得太緊繃了。
像一張拉滿的弓，不敢有絲毫松懈。
或許，偶爾嘗試一下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事情，也并非壞事。
至少，在工作之外，能有一個短暫的喘息。
周末，陽光透過薄薄的晨霧，預示著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伊蘇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小區(qū)配套的室內羽毛球館。她特意去運動品牌店挑選了一套合身的運動裝，淺藍色的速干T恤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搭配深色的運動短褲，露出修長勻稱的雙腿。比起平日里職業(yè)套裝的干練與疏離，此刻的她，少了幾分刻意的成熟，多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應有的活力與明快，發(fā)尾束成一個清爽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林深早已經(jīng)等在那里，他穿著白色的運動T恤和黑色短褲，額頭上帶著運動發(fā)帶，手中拿著兩支羽毛球拍，看到伊蘇走進來，他臉上的笑容明顯燦爛了幾分。當伊蘇走近，他看清她今日的裝扮，有那么一瞬間的怔忪，平日里見慣了她正裝示人，此刻這身運動打扮，讓她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仿佛高中時代那個在操場邊默默看書的女孩，又帶著這些年歷練出的獨特風采，糅合成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伊蘇感受到他投來的注目，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揚了揚手中嶄新的球拍，帶著幾分自嘲的口吻說道：“差生文具多，林教練，今天可要多多指教了?！?/p>
林深回過神，溫和地笑了：“別這么說，我也是業(yè)余愛好。運動嘛，開心最重要。”他遞給伊蘇一支球拍，“我們先熱熱身，我跟你說說基本的動作要領?！?/p>
球館內光線明亮，空氣中彌漫著運動后特有的淡淡汗味。林深耐心地從握拍姿勢、發(fā)球動作到基本步法，一一為伊蘇講解、示范。他的聲音清晰溫和，講解細致，伊蘇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努力將要點記在心里。
“大概就是這樣，我們先簡單打幾個回合，你找找感覺。”林深說著，退到網(wǎng)的另一邊。
伊蘇深吸一口氣，學著林深的樣子，將羽毛球輕輕拋起，揮拍。
“啪！”一聲輕響，球歪歪扭扭地飛了出去，連網(wǎng)都沒過。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
“沒關系，剛開始都這樣?！绷稚钚χ膭睿瑥澭鼡炱鹎?，重新拋了過來。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伊蘇充分體驗到了什么叫“手忙腳亂”。她要么是揮拍落空，要么是擊球無力，球不是下網(wǎng)就是出界。小小的羽毛球在她面前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總是不按她的預期飛行。她不得不一次次彎腰撿球，額角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頰也因為運動而泛起自然的紅暈。
林深始終很有耐心，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會適時地提醒她：“手腕再放松一點”，“擊球點再靠前一些”，“注意腳步移動”。
伊蘇咬著唇，骨子里那股不服輸?shù)膭蓬^被激發(fā)了出來。她并非沒有運動細胞，只是這些年心思全在學業(yè)和工作上，疏于鍛煉。此刻，她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小的羽毛球和手中的球拍上，努力體會著每一次揮拍的感覺。
又一個球飛來，伊蘇看準時機，腳下微動，身體協(xié)調發(fā)力，手腕輕輕一抖。
“啪！”
球以一道還算漂亮的弧線，越過了球網(wǎng)，落在了林深那邊的場內。雖然落點不算刁鉆，但總算是成功回了過去。
“漂亮！”林深不吝贊揚，眼中帶著笑意。
伊蘇自己也有些驚喜，唇邊不由自主地漾開一抹笑意，帶著幾分運動后的暢快。這種純粹因為一個小小的進步而帶來的喜悅，是她在工作中完成一個復雜方案時都很難體會到的。
“慢慢找到感覺了?！绷稚顚⑶蚧亓诉^來。
接下來，兩人正式開始打球。
伊蘇依然是手忙腳亂的一方，大部分時間都在滿場飛奔，奮力去夠那些被林深或輕吊或推向遠角的球。林深顯然控制著力道和落點，并沒有讓她太過狼狽，更像是在有意識地引導她練習不同的步法和接球方式。
汗水浸濕了伊蘇額前的碎發(fā)，黏在臉頰上，有些癢。她抬手用手背隨意抹了一下，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高強度的工作讓她習慣了久坐，這樣大幅度的跑動對她而言確實是不小的消耗。
“要不要休息一下？”一個回合結束，林深看著她微喘的模樣，體貼地問。
伊蘇搖了搖頭，眼中卻閃著光：“不用，再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喜歡上了這種大汗淋漓的感覺。每一次揮拍，每一次奔跑，都像是在釋放著積壓已久的壓力。那些原生家庭帶來的陰影，工作上的焦慮，對未來的迷茫，在這一刻似乎都被汗水帶走了不少。
她的動作漸漸從最初的生澀僵硬，變得稍微流暢了一些。雖然依舊失誤頻頻，但偶爾也能打出幾個像樣的回球，甚至有一次，她預判到了林深的一個輕吊，迅速上網(wǎng)，將球漂亮地回到了后場。
林深明顯有些意外，隨即笑著鼓掌：“反應很快！進步神速??！”
伊蘇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卻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進步的喜悅。她發(fā)現(xiàn)，羽毛球這項運動，遠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它需要專注，需要預判，需要身體的協(xié)調，也需要瞬間的爆發(fā)力。
“注意反手?！绷稚钐嵝训溃粋€球朝著伊蘇的左側飛去。
伊蘇急忙側身，嘗試用反手去接，但動作變形，球拍邊緣勉強蹭到了球，羽毛球軟綿綿地落在了網(wǎng)前。
她懊惱地跺了跺腳。
林深笑著走了過來，拿起她手中的球拍：“反手握拍的時候，拇指要頂住拍柄的寬面，這樣發(fā)力才對。來，你試試。”
他站在伊蘇身側，調整著她的握拍姿勢，手指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了她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伊蘇微微一僵，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了些許。
林深似乎也察覺到了，很快便松開了手，退開一步，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像這樣，手腕帶動小臂，向前揮擊?！?/p>
伊蘇定了定神，按照他說的要領，嘗試著揮了幾下空拍。
陽光從球館高大的窗戶斜射進來，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伊蘇專注練習的身影，在光影中顯得格外認真。她的馬尾隨著動作甩動，汗水從臉頰滑落，滴在運動T恤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林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粗龔囊婚_始的生疏，到后來的漸入佳境，看著她因為一個好球而露出明媚的笑容，也看著她因為失誤而懊惱皺眉。這樣的伊蘇，褪去了職場的鎧甲，顯得更加真實，也更加動人。
“再試試？”林深輕聲問。
伊蘇點點頭，重新站好位置。
一個多小時很快過去，兩人都出了一身透汗。伊蘇雖然累得不輕，臉頰通紅，呼吸也有些不勻，但精神卻顯得格外好，眼眸亮晶晶的，帶著運動后的興奮。
“今天就到這里吧，”林深看著手表，“你第一次打，運動量不能太大，不然明天該肌肉酸痛了?！?/p>
“嗯?！币撂K點點頭，用毛巾擦著汗，感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舒暢。這種純粹的身體疲憊，反而讓她的頭腦異常清醒。
兩人收拾好東西，并肩走出球館。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伊蘇下意識地瞇了瞇眼。
“感覺怎么樣？”林深偏頭看她。
“挺好的，”伊蘇由衷地說道，“出了一身汗，很舒服。謝謝你啊，林教練，耐心教我?！?/p>
“客氣什么，能和美女一起打球，是我的榮幸?！绷稚畎腴_玩笑地說道，語氣輕松。
伊蘇笑了笑，沒有接話。
林深看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鬢角和明亮的雙眼，心中微動，提議道：“附近有家甜品店，評價不錯，要不要一起去坐坐，補充點能量？”